195.二十七（3）

慈禧知道，楊家家風之所以淳厚，為人之所以豪爽，皆遵從了廳堂之上這塊匾額的旨意。她欣然落座後主人獻上精心準備的茶飯，她吃得舒心。

飯畢，先人楊耀祖陪著慈禧拉起了家常。

正值柿子成熟之際，楊耀祖派人到柿園精心挑選了一些碩大、軟和、甘甜的柿子小心翼翼地獻上。

慈禧尚未見過這麼好的柿子，拿在手裡竟絲綢般柔軟光滑。她一不小心柿子滑出手心，一軲轆滾出老遠。楊耀祖見狀安慰說：「老佛爺，跌就跌了，另拿一個，另拿一個。」慈禧卻不依，非要俯身撿拾。隨從趕緊將掉在地上的那顆柿子重新洗乾淨了，再遞到老佛爺手上。慈禧仔細端詳著手中的柿子，見它居然完好如初，不禁暗自稱奇，一時竟不忍下口，只是小心翼翼地在掌心掂量來掂量去，好一番玩味。良久，她才慢慢剝開薄如蟬翼的皮兒，輕輕咬了一小口。頓時，一股光滑玉潤、清涼甘甜的感覺，從她的舌尖湧向心脾。她不顧斯文，一瞬間便將盤中的柿子吃了個底朝天。她邊吃邊贊，說這是哀家平生吃過的最好的柿子。

慈禧邊品嘗邊跟楊耀祖聊，說起治家之道，君臣二人似乎很投緣。天色雖已晚，慈禧卻並無倦意。她問楊耀祖對朝廷有何請求？楊耀祖面對落魄之君哪裡還敢有一點奢望，忙起身拱手道：「老佛爺大駕光臨，已令寒舍蓬蓽生輝，草民豈能再生貪婪之心，只求老佛爺安好便是。」

楊耀祖此，令老太后感動。她喚過一名隨身侍女，對楊耀祖說：「你不要哀家道謝，哀家卻有心謝你。」

說著，慈禧便要將侍女小湘子賜予楊耀祖，她這樣做，既是對楊耀祖的酬謝，又希望能安頓自己的侍女。楊耀祖聽了，當著老太后的面，一時不好回絕，只好戰兢兢地以自己年過六旬無心再續弦為由，讓老佛爺賜小湘子屈嫁於自己的犬兒貴賢為妻。

說罷，楊耀祖忙將兒子貴賢引見給慈禧。慈禧一見，如剛才吃到柿子一樣高興，連連誇獎貴賢滿眼聰慧，一表人才。她抿嘴微微一笑，慈善地說：「貴賢，你可喜歡我的小湘子？」楊貴賢一時竟不知如何回答，偷偷瞟了一眼小湘子，不由喜形於色，臉一下子紅到了耳根。楊耀祖見兒子遲遲沒回答慈禧的問話，連忙拉了一下兒子的衣襟，小聲訓斥道：「老佛爺問你話呢，你還傻愣著幹啥？」

貴賢一時性急，冒出一句老實話來，不由結結巴巴地說：「老……佛爺……身邊的……女人，小的哪裡敢……要！」

這時，慈禧又說話了：「就這麼著吧。」說完，她又回頭看了一眼小湘子，只見她淚眼婆娑，也是不忍離開，就說，「小湘子，你不是老鬧著尋人家嗎？今兒，你就不要跟哀家去西安了，趁哀家今兒高興，你就安心留下來給貴賢做妾吧。」說著，她順手從自己鳳冠上摘下一顆寶珠，遞到小湘子手裡說：「哀家如今是落魄之君，沒啥好賜的，這顆寶珠送予你，也算是哀家為你們這對新人賀喜啦。」

在場的人見慈禧太後手里捏著一顆拇指大小的珠子，白里透黃，黃中帶著銀色，溜光圓滑，心想這太后之物，定是稀世珍寶。楊耀祖珍視良久，忙對貴賢和小湘子嗔道：「你們，還不快快謝過老佛爺！」他口裡說著，忙拉了兒子叩頭就拜，「謝老佛爺恩典！」

小湘子一聽，說不上是感激，還是喜出望外，也哭哭啼啼地向慈禧叩頭道謝。

父子倆小心收拾好御賜之物，手忙腳亂地又從家中拿出早已準備好的幾百兩銀子獻給太后。太后見了，大為感動。她一時興起，命人拿來筆墨紙硯，揮毫潑墨，欣然題寫下「富貴平安」四字，賜予楊家。

不久，楊貴賢和小湘子喜結連理。作為侍女的小湘子，成為楊貴賢的愛妻后，自然當起了這個家。那顆珠子也由她保管。

因慈禧太后曾在此留宿。從此，楊家這條巷子便被喚做「藏鳳巷」了。如今說藏鳳巷還有鳳的話，它除了我的婆婆小湘子，再就是你秀青了。

「我這裡所說的先人楊耀祖就是善人的爺爺。楊貴賢就是善人的父親。小湘子就是善人的母親。這下你明白了吧？」英子娘講到這兒，稍稍歇息了一下解釋說，「善人的母親去世后，將寶珠傳給了我，由我一直珍藏。今天，我當著你由二叔的面把它交給你——不，是傳給你。你有珍藏這個寶珠的條件和資格。你必須珍惜它，保存好它。它不僅屬於楊家，也屬於國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