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6.二十七(4)
「我,這……恐怕……不……合適吧。還……有……天命呢。」
「秀青,你就甭推辭了。我知道你是怕村裡人說閑話。你以為你娘不怕啥?其實,她也經歷了好長時間的思想鬥爭呢。她還是覺著,必須把珠子交給你。在她心裡,你早已取代了她的女兒英子!」由二接著說,「藏鳳巷裡既然藏了你這隻鳳。這顆珠子也應讓你這隻『鳳』來珍藏。只有這樣,它的靈氣才能顯靈,才能得以傳承,才能給藏鳳巷帶來更多的吉祥、富裕和繁榮。」
「你叔說得對。我想,這不只是我這個老太婆一人,而是幾代人,甚至我們藏鳳巷所有人的夙願和期待。我還有一點請求:我死後,你必須跟天命好好過日子,不管你倆生何種變故,出現多大的裂痕,絕不能虧待了寶珍。再就是這個枕頭,只能保存,不能打開,更不能賣掉和丟失。」秀青聽了英子娘的要求,感覺句句話如利刃般刺中她的每根神經。
秀青感覺這一切來得太突然,可她一時又找不出推辭的理由。她猶豫了一下,還是答應了下來:「娘,你儘管放心吧。」
「這樣最好!」英子娘像完成了一項神聖的使命,顯得莊嚴而凝重。
由二沉思了一下,對秀青說:「秀青,你娘不是一個糊塗人——你說她剛才糊塗了嗎?說心裡話,她一生從不犯糊塗。即使在我和善人兩個男人的感上,也一樣清醒。她讓人震撼和敬佩。你們年輕人一定要學著點。從你娘把這枕頭交給你的那一刻,她才算真正接納了你,信任了你。你一定要按她所說的去做,不要辜負了她的一片苦心啊!」
由二說完,起身就要往外走。臨出門時,他像是對英子娘,又像是對秀青說:「我恐怕這是最後一次來你們家,也是最後一次來看你們了。」說完,他環視了整個院子一圈,頭也沒回地邁出了英子娘的家門……
翌日,當天漸漸明亮起來,東方再次升起太陽時,秀青奮力地推開英子娘關死的房門走進炕前一看,竟嚇出一身冷汗來。英子娘不知啥時候已悄然離世了。霎時,秀青終於認定,昨日英子娘的清醒是臨走前的迴光返照。
春姑娘用溫熱的手撫摸過堅硬的大地,感動得冰雪滴下的淚彙集成一條條小溪在田野間奔流。土壤麻酥酥地鬆軟,喚醒的枯枝在一夜間吐出了一個個毛茸茸的葉蕾,如一雙雙小眼睛怯怯地窺探著春天的蹤跡。
殘酷的嚴冬過去,迎來了春暖花開,噩運依然攪拌著在這苦水裡掙扎的一家人。
一輛馬車駛出小站,風塵僕僕地奔向御苑鎮,捲起一股飛揚的黃土。
秀青讓福娃從省城醫院把天命接到御苑鎮火車站。禿子讓廣富駕著馬車又從小站把他們拉回了鎮上。
秀青緊了緊頭上的圍巾,追憶起自己第一次踏上這條路時的景。只是這次趕車的人躺在了車廂里。要不是娘去得突然,她是不會急於把還在養傷的天命叫回來的。到這會兒,她也沒告訴天命娘去世的事,她怕他聽了一時緒失控,對傷口癒合不利,擔心會雪上加霜。
那時,她被莫名其妙地放到這裡。一下火車,她傻眼了,眼前僅有的幾間爛房,孤零零地坐落在田野,一條被磨得白亮亮的鐵軌筆直地伸向遠方。此外是一望無際的田野。正是秋末,一片敗落景象。她的心,便涼到了心底沉沉的。她的眼淚禁不住滾落了下來。她想坐下來歇會兒,腳死沉死沉地邁不到一個土坎跟前。
「你就是那個上官……上官秀青吧?」一個男子不知啥時候已站在了她身旁,愣愣地問。
「那咱走。」男子說著俯身搬她放在地上的簡單行李。
「往哪兒走?」秀青忙問。
「回御苑鎮……你不是那個右……」男子見她抖了下,沒再繼續說下去。
秀青四下瞅了瞅,周圍一個人也沒有。
「走,坐咱隊的馬車,我是專門來接你的。」男子指了指不遠處的一輛馬車。兩匹馬正低頭吃路邊已枯黃的野草。
「你來好一會兒了?」
「嗯,我怕認錯人,等人都走完了才……其實,我一眼就看見你了。」男子木訥地說。他沒敢說自己多年前就見過她。他怕人家姑娘說他這個「壞男人」見了年輕姑娘就套近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