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善終（9）

我得記一筆我們最後的晚餐。

從211手中領完材料，我們有十五分鐘休息時間，大家回房間送材料上廁所。待我們再回教室/餐廳，四張餐桌已取代了課桌，菜也開始上了，會餐旋即開始。211和他的女代表沒參加會餐，212至215，分別在一組至四組就座，和我們這些學員打成一片。桌上的雞鴨魚肉，都是正經八百的雞鴨魚肉，沒有麵筋替代的素菜，白酒紅酒啤酒，包括各種飲料，品種比往日齊全不說，也不限量了。開喝不久，有人就顯出了醉態，安排好的位置也亂套了，一個個東走西竄，碰杯祝福，也有擁抱的接吻的哭的笑的。我一直心不在焉，反覆琢磨，是否再約蘭花花一下。最後一夜了，最後幾小時了。可蘭花花一直躲我，雖然對我特別友好，我也看得出，那就是友好，已沒了愛意。我沒不高興，倒挺安慰，我可以心安理得地把精神頭留給楊迎春了。十一點二十，211出場，他的女代表攙他來的，沒坐輪椅。他舉一杯礦泉水，祝這屆sbs的善始善終，祝大家快樂幸福。這一來，最後的晚餐到**了，在212至215的帶領下，所有人都站了起來，不管醉的沒醉的，不管站得穩的站不穩的，都鬧哄哄地連喊帶叫，向211祝酒，並通過他，向sbs這個組織機構祝酒，祝他和sbs都福如東海，壽比南山，永遠健康，萬壽無疆。然後，212宣布會餐結束，學員們在冬日陽光的號召下，齊齊站開，沖五位老師外加女代表鞠躬，並請老師先退席。212則說，最後一頓飯了，我們要眼看著你們這些可愛的學員先離開，這也就等於歡送你們了。為觀察蘭花花，我靠後離開的教室/餐廳。我走到教室/餐廳門口時，回頭望去，只見212至215，站成一個小扇子面，簇擁在211和他的女代表身邊，一齊慈祥地、深地、友好地、欣慰地望著我們。那一瞬間，我眼睛濕了。

這一夜，我睡得很好，不用再想sbs的事，不用再戀蘭花花的，我很放鬆。第二天早上，六點半鐘，電子鬧鐘吵醒了我，連吵我兩遍。我等一會，電話沒響，我知道了，沒別的事，就是提醒我打道回府。看來中心又**了。這就對了，至少得**嘛，肯定有起早趕火車飛機的，要真誤了點，中心方面也添麻煩。我希望每位同學都能得到**的恩典，能順利離開龍泉度假村，離開張集。我沒上樓吃飯，屎都沒拉，把sbs期間的最後一份報扔出窗口，拎上行李，匆匆上了下行的電梯。從十八樓到一樓大廳，我沒碰上熟人，若碰上了，看我急三火四的樣子，他們一定認為我是全班最急於回家的一個。可一到停車場，一坐進我的破拉達，我就不急了，特別是意識到我的車已被人檢修調理過，我更不急了。我點支煙，心懷希望地打量周圍。偌大的停車場里有不少車，但我周圍那幾輛，都是張集當地的。我同學中，肯定也有開車來的，他們的車呢？我猜，我們的車，一定被中心分散停在了不同的地方。我還不死心，放遠視線，看停車場的角角落落。我總覺得，在我離去的最後時刻，中心應該有人送我，至少那個四周前把我接來的工作人員小夥子，應該像當初那樣，從天而降般來到我身邊，對我說，五個老師包括女代表都忙，連「要先生」都忙得不可開交，就由他代表中心來送送我。當然，不光送我，幾十個人聚會一場，走了走了，對每個人都該有所表示，禮節性地表示一下很正常呀。另外，我想得更多的是，如果他出現，或其他送行者出現，我該怎麼更誠懇地，更巧妙地，再打聽一下江橙子的況。可他沒出現，其他人也沒出現，沒人出現，什麼都沒出現，就好像，我身後沒有sbs，沒有龍泉度假村，沒有四七二十八天的學習與娛樂，沒有211至215包括211的女代表，沒有那麼多男女工作人員以及那麼多男女同學，沒有江橙子，沒有蘭花花，沒有她們帶給我的欣喜、滿足、失落、迷惑……我此時的感覺，只是我利用假期，在隨便哪家旅遊小店住了幾日。唯一的不同是，住完小店，我得退房結賬，而此番告別，沒人找我討要二十八天的食宿費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