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一朵老白蓮
李秀的怒罵聲在門外響起,顧汐童的眉頭微皺。
不愧是是張琴的馬前卒,這麼快就罵過來了。
張琴是個直腸子,爆脾氣,性子如炮仗一般,一點就著,平時沒少被張琴母女當槍使。
顧汐童在心裡默念,不與智者爭高下,不與愚者辯是非,更不要與蠢人硬碰硬。
一番心理建設后,顧汐童才把窩在心口的悶氣壓下去,有氣無力地應道:「知道了!」
「嘣嘣!知道了就快點!再磨磨嘰嘰,天就黑了,老娘不養閑人!」李秀邊催促邊用力拍著門。
催命符般的聲音吵得人腦殼痛,顧汐童雙手撐地,準備起身。
就在顧汐童抬頭時,她看到掛在牆上的相片,不由得愣住了。
相片里,姥姥姥爺一臉慈愛的坐在前排,她和大哥小哥揚著笑臉站在後排。
大哥小哥是雙生子,兩人頂著一張臉,她站在他倆中間。
看著相片,一股酸澀從心底泛起,直衝頭頂,顧汐童的眼眶瞬間濕了,眼淚奪眶而出。
她記得,這張相片是大哥小哥大學畢業那年照的,也是姥姥姥爺出事的前一年。
相片里的姥爺笑得和藹可親,姥姥知性優雅,大哥小哥意氣風發。
她的姥爺張清源,醫術精湛,宅心仁厚,一輩子救人無數。
她的姥姥舒沁是有名的畫家,她的畫作栩栩如生,讓人驚嘆!
她的兩位哥哥,皆是天資過人,六歲入學,小學,初中,高中連著跳級,十六歲就大學畢業……
上輩子,顧汐童每每遇上難熬的日子,他們是活下去的勇氣,每個夜深人靜的夜晚,思念他們,是她最暖的慰藉。
她以為,她再也見不到他們了。
老天爺厚待她,將她送回來,回到至親健在的時候,顧汐童摸著相片上的人,又哭又笑。
「顧汐童,你個小娘皮,你當老娘的話是耳旁風是不是?」不見顧汐童出來,李秀的聲音直線飆升。
「呯!」房門被大力撞開,與牆面碰撞發出重重的聲響。
李秀怒氣沖沖地站在門邊,肥碩的身子幾乎將門堵住,一手叉腰一手提著火鉗指著顧汐童。「顧汐童,你是想死是不是?」
顧汐童抬手抹了抹眼角,轉過身來,眼裡儘是冷意,雙拳不由自主地握了起來。
看到顧汐童眼裡的冷意,李秀目露凶光地盯著她,「你個小|娼|婦,你那是什麼眼神?怎的?反了天了,還想打我?」
「老大家的,童童傷著了,你就讓她歇歇。童童,沒事,你歇著吧!」張琴上前打起圓場,作勢要拉開李秀。
顧汐童掃眼惺惺作態的張琴,心裡鄙夷,好一朵老白蓮。
這位好大姨就是個心口不一,口蜜腹劍,吃人不吐骨頭的毒婦。
昨天,張琴得知她通過紡織廠的招聘考試,自己不開口,轉頭挑唆李秀,讓李秀來問她要進廠的名額。
這樣一來,哪怕名聲傳出去,也是李秀待不得妹妹,與她這個大姨沒有半點關係。
上輩子,迫於張琴一家的淫威,顧汐童最終將名額讓出來,李秀如願進了紡織廠。
而她,只能像奴才一樣,每天起早貪黑為白家二十多口人洗衣做飯。
在她十七歲生日那晚,張琴的四兒子白衛北摸進她屋裡,想強女干她。
她用銀針還擊,才逃出白衛北的魔爪……
「娘,你別慣著她!這小娘皮就是欠揍。
今兒她不將盆里的衣裳洗完,休想吃晚飯!」李秀甩開張琴的手,轉身往外走。
張琴一臉無奈地看著顧汐童,「童童,你也別怪你大嫂,家裡那麼多事要她張落,她也很累。
你要是累了,你就歇著吧,大姨去幫你洗!」
換作平時,她要這麼說,顧汐童立馬會搶著去做。
今天的顧汐童好像沒有聽到她說話一樣,站在原地一動不動。
張琴見顧汐童無動於衷,心裡暗罵小賤人沒有眼力見兒,嘴裡卻說道:「童童,你累了,就歇著吧!」
「好的!那就有勞大姨了,大姨去洗吧!」顧汐童接過話來。
張琴震驚,難以置信地看著顧汐童,「童童,你說什麼?我沒聽清!」
顧汐童提高聲音,一字一句道:「大姨你沒聽錯,我說好的,大姨去洗吧了!我累了,要歇歇!」
「歇歇歇!你是千金小姐嗎?要人來伺候。娘,慣子等於殺子,你別一味地慣著她。
小|娼|婦,你要敢啥事不做,明兒老娘就讓人送你去農場改造!」李秀折回來,凶神惡煞地瞪著顧汐童。
李秀的舅舅在革|委會工作,仗她舅舅的勢,李秀平常沒少作威作福。
顧汐童定定地盯著李秀,垂在身側的手不由得緊了又緊。
李秀罵道:「看看看!信不信,老娘將你的眼珠子挖了!你個臭|老|九的子孫,你要反了天了!
要不是你丫|的還有點用,你以為,你還能在家呆著?」
李秀邊吼邊將手裡的火鉗朝顧汐童扔去。
見狀,顧汐童趕忙往邊上讓一步,火鉗從她身邊飛過,落到不遠的地上,泥地被火鉗砸出一個小坑,濺起的土浮起又沉下。
「童童,你個死妮子,真是越長越沒規矩,這是你大嫂,你怎麼能忤逆她?趕緊給你大嫂道歉!」
張琴怕事情鬧大,惹鄰居看笑話,又擔心李秀真讓人將顧汐童送去農場,趕緊出言安撫李秀。
她不是捨不得顧汐童去農場,而是還沒拿到張家財寶,必須將顧汐童養在身邊。
李秀的咒罵提醒了顧汐童,眼下自己的身份特殊,並不是跟她們硬剛的時候。
「我去洗!」顧汐童按下心裡的怒火,淡淡地應一句,然後越過張琴,往後院走去。
張琴見顧汐童服軟,心裡微微鬆了口氣,轉頭寬慰李秀,「老大家的,算了!」
李秀追過去,倚著門框,對著顧汐童的背影罵道:「小賤人,我跟你說,老娘一會要檢查,衣裳沒洗乾淨,老娘會收拾你。」
顧汐童置若罔聞,任李秀在那裡嗶嗶。
顧汐童明白曲則全,枉則直的道理。
此刻,不是與白家人置氣的時候,她要思慮的,是如何脫離白家人?早些去到姥姥姥爺的身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