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不定嫁給誰(3)
既然別人能賺錢,小文兒也得想辦法賺錢。她把從娘家帶來的陪嫁的私房錢拿出來了,在大門口的路邊搭了一間小房,辦成了一個小賣鋪,賣糖煙酒,賣醬醋鹽。丈夫田均平種莊稼不太熱心,她就讓田均平在小賣鋪里守著。她承認自己做的是小本買賣,但她私下裡對田均平說,人怕懶,錢怕攢,一天攢下一顆豆兒,十年就能蓋個瓦門樓兒。她沒有明確提出蓋樓,暗暗上的卻是和田慶友比賽的心。
一日午後,小文兒在路邊掃出一塊地曬小麥,見田慶友賣完菜從鎮上回來了,她沒有躲避。離她還有好遠,田慶友就從自行車上下來了,推著自行車走過來。她沒有先跟田慶友說話,等著田慶友跟她說話。田慶友說:均平嫂子,曬糧食呢!
小文兒說出的話連她自己也感到意外,她說:誰是你嫂子,我不是你嫂子!
田慶友窘迫地笑笑,說:怎麼,我叫錯了嗎?
小文兒說:嫂子就嫂子吧,前面還加一個別人的名字幹什麼!
田慶友說:那不是別人的名字,是我均平哥的名字,你跟我均平哥成了一家子,我們這兒就是這個叫法。
小文兒看看,路上前後都沒人,只有他們兩個。太陽烤得路面燙燙的,把鞋底都燙透了,讓人覺得腳心熱乎乎的。小文兒說:那,我要是跟別人成了一家了呢?說的是別人,她卻給了田慶友一眼。這話是夠敏感的,小文兒的臉先就紅了。
田慶友聽出小文兒話後面的話,看到小文兒的眼神兒也不對勁,他的臉比小文兒的臉紅得還厲害,他像當初和小文兒相親時那樣嘿嘿笑著,說:你要是跟別人成了一家子,那就另說著,你不是沒跟別人成一家子嘛!田慶友不敢久停,說:嫂子,你忙著,我走了。說罷,踏上自行車的腳踏子緊走兩步,一條腿平著一擺,跨上自行車就走了。
小文兒注意到了,田慶友這次沒喊她均平嫂子,把前面的均平去掉了,只喊她嫂子。細微之處見人心,從稱呼的改變上,她看出了田慶友這個人多麼有耳性,多麼長心。相應的,她想把田慶友喊一聲慶友,或者叫一聲大兄弟,但她覺得有些礙口似的,兩樣稱呼都沒叫出來,她只把田慶友叫成了哎,說:哎,哎,有空來家坐坐!
田慶友已經騎車走遠了,小文兒看見田慶友回了一下頭,沒聽見田慶友說什麼。田慶友走後,小文兒站在路邊走了一會兒神。路邊有一道窪坑,坑裡開了一片絲瓜花。絲瓜花的花朵呈鉑黃色,一朵是一朵。小文兒看著看著,眼前就成了一片不分朵的黃暈。
和田慶友相比之下,她的丈夫田均平就不那麼有耳性,也不夠聽話。小賣鋪開張不久,田均平就招了一些人在小賣鋪里打紙牌。他們不光論個輸贏就完了,還聯繫實際,來錢。來的錢雖然不大,不過三毛兩毛的,錢再少也是賭呀。人一沾賭字就容易上癮,就沒個好兒。世上只聽說賭博敗家的,沒聽說有賭博財的。小文兒勸丈夫別再來紙牌了,耽誤做生意。丈夫的意見跟她正相反,丈夫說,他正是通過打牌招徠人,招徠生意。丈夫說了一句很時髦的話,說他這是娛樂搭台,經濟唱戲。丈夫打牌果然上了癮。有人要買一盒煙,他人不離座,跟不離牌,讓人家到櫃檯里自己拿吧,別忘了給錢就行了。另外,小文兒勸丈夫賣東西不要賒賬,丈夫也不聽。丈夫說,都是鄉里鄉親的,人家張開口了,他拉不下那個臉皮。貨拿走了,錢收不回來,時間一長,周轉金就轉不動了。小文兒要去鎮上進些貨,跟丈夫要錢。丈夫把兩手一攤。小文兒有些生氣,說:小賣鋪不賺錢,還往裡搭錢,這買賣還做個什麼勁呢,算了,不做了!
丈夫說:不做就不做,我還覺得拴得慌呢,我到外面打工去。靠打工掙錢。
小文兒說:田均平,你總算說了一句有志氣的話,你走吧,明天就走,我不攔你!
聽小文兒這麼一說,丈夫又改變主意了。丈夫像不認識小文兒似地把小文兒看了一會兒,說:什麼意思?你是想攆我走嗎?告訴你,你攆我走,我反而不走了。我好不容易找到了一個好老婆,我還捨不得離開她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