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第九章 葯寮(2)(4)
桑桑的母親明白紙月的心意,心一熱,眼角上就滾下淚珠來。***她把紙月輕輕攏到懷裡。桑桑的母親最喜歡的女孩兒,就是紙月。
紙月走了。但走出門時,她轉過頭來,又深地看了一眼桑桑的母親,並朝桑桑的母親搖了搖手,然後才離去。
從外面回來的桑桑,在路上遇見了紙月。
桑桑永遠改不了害羞的毛病。他低著頭站在那兒。
紙月卻一直看著桑桑。
當桑桑終於抬起頭來時,他看到紙月不知為什麼兩眼汪滿了淚水。
紙月走了。
桑桑覺得紙月有點異樣。但他說不清楚她究竟是為什麼。
第二天,紙月沒有來上學。第三天、第四天,紙月仍然沒有來上學。
第四天晚上,桑桑聽到了消息:紙月失蹤了,與她同時失蹤的還有浸月寺的慧思僧人。
不知為什麼,當桑桑聽到這個消息時,他並不感到事有多麼蹊蹺。
板倉地方上的人,似乎也不覺得事有多麼蹊蹺。他們居然根本就沒有想到要把這個事報告給上頭,彷彿有一對父女倆,偶然地到板倉住了一些日子,現在不想再住了,終於回故鄉去了。
過了些日子,桑桑對母親說出去玩一會,卻獨自一人走到了浸月寺。
寺門關著。四周空無一人,只有寺廟的風鈴,在風中寂寞地響著。
桑桑坐在台階上,望著那條穿過林子的幽靜小道。他想像著紙月獨自一人走到寺廟來的樣子。不知為什麼,他在心裡認定了,紙月是常常從這條小道上走進寺院的,那時,她心中定是歡歡喜喜的。
桑桑陷入了困惑與茫然。人間的事實在太多,又實在太奇妙。有些他能懂,而有些他不能懂。不懂的也許永遠也搞不懂了。他覺得很遺憾。近半年時間裡生的事,似乎又尤其多,尤其出人意料。現在,紙月又突然地離去了。他不知道,是不是所有的人,都是在這一串串輕鬆與沉重、歡樂與苦澀、希望與失落相伴的遭遇中長大的。
他在台階上坐了很久。有一陣,他什麼也不去想,就光聽那寂寞的風鈴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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桑桑堅持上學,並背起了紙月送給他的書包。他想遠方的紙月會看到他背著這個書包上學的。他記著母親轉述給他的紙月的話——「很多年很多年」。他在心裡暗暗爭取著,絕不讓紙月失望。
桑桑比以往任何時候都顯得剛強。
仲夏時節,傳來一個消息,有人在江南的一座美麗的小城看到了紙月與慧思僧人。那小城本是慧思的故鄉。他已還俗了。
也是在這一時節,油麻地來了一個外地的郎中。當有人向他說起桑桑的病後,他來到了油麻地小學。看了桑桑的病,他說:「我是看不了這個病,但我知道有一個人能看。他是看這個病的高手。」於是,留了那個高手的姓名與地址。
桑喬決定再帶著桑桑去試一下。
那個地方已出了本省。父子倆日夜兼程,三天後才找到那個地方。那個高手已是八十多歲的老人。他已不能站立,只是癱坐在椅子上,腦袋穩不住似地直晃悠。他顫顫抖抖地摸了摸桑桑脖子上的腫塊,說:「不過就是鼠瘡。」
桑喬唯恐聽錯了:「您說是鼠瘡?」
「鼠瘡。」老人口授,讓一個年輕姑娘開了處方,「把這葯吃下去,一日都不能間斷。七天後,這孩子若是尿出棕色的尿來,就說明葯已有效應了。帶孩子回去吧。」
桑喬憑他的直覺,從老人的風骨、氣質和那番泰然處之的樣子上,認定這一回真的遇上高手了。他向老人深深鞠了一躬,並讓桑桑也深深鞠了一躬。
此後,一連幾個月,桑桑有許多時間是在溫幼菊的「葯寮」里度過的。
溫幼菊對桑桑的父母說:「我已熬了十多年的葯,我知道葯該怎麼熬。讓我來幫你們看著桑桑喝葯吧。」她又去買了一隻瓦罐,作為桑桑的藥罐。
紅泥小爐幾乎整天燃燒著。
溫幼菊輪番熬著桑桑的葯和她自己的葯,那間小屋整天往外飄著葯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