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2章 會不會遭天譴了?
白舒童捏著信,眉眼都無法舒展,恍惚了好幾下,屋內的燭火支撐到現在已經搖搖欲墜了,外頭的風更烈了,嗚嗚地鳴響著,有要掀掉屋檐的氣勢,她沉在不得意里,抿了嘴,將信紙都折了起來,塞回了原位。
她腮幫子微酸。
阿布轉頭,盈了點淚花子,說,「阿英嬸說要謝謝我們,說這輩子她總算可以瞑目了。她想做頓好吃的給我們吃,讓我們別走了,喊上家裡的人,來這。」
白舒童從椅子上站起來,嗯嗯了兩聲,轉身走了出去。
靠在外頭的門檐邊。
好難呼吸。
幾乎也不用猜,她都知道為什麼常年阿石叔從美國寄信來,阿英嬸卻都是收不到。
女人總是能理解女人的。
無論身邊的男人想著誰都好,只要他能回家,在自己身邊,管它大洋彼岸那人痴痴傻傻地等了一輩子呢。
她的心沉極了,被外頭的風雨覆蓋著,也被那說不出口的鬱悶,被沒有大團圓的結局給慪住了。
阿英嬸找著柴火,見著白舒童在外頭,腳踢了木板子,很是不順氣的樣子。阿英嬸拉過她的手,指了指天氣,好像是在說她不能就這麼回去,關心著她也沒打傘也沒穿雨衣的,怕她就要這麼走。
白舒童點點頭,瞧著這被耽誤了一輩子的女人,現在已經是風燭殘年的了,又不敢在她面前哭,全部都忍了回去。
阿英嬸多傻呀,為什麼要等那麼多年。
心裡酸得無法言語。
阿英嬸手摩挲著她的臉頰,刮刮她鼻子,反而拍了她的肩膀安慰著。她拉著她進屋,讓她回座,拿了飴糖給他們分著吃,又加了柴火,在灶上燉上了一鍋爐爛乎乎的豬腳肉,等著招待這些幫了她許多的孩子。
等待的時間裡。
阿英嬸拿著那片梧桐樹葉子進了屋,摩挲著,小心翼翼地放在一個鐵盒子里,裡頭有同阿石交換的定情信物,是一把阿石給的短銀刀。
她折了滿是摺痕的不再清亮的眸子,在屋裡叫了一聲久違的阿石。
珍愛無比地拿布摩挲著。
銀劍鞘如果常年不擦拭都會發黑,但是這把數十年了,卻依舊銀亮。
屋外頭聽著動靜,三人念信念得也有點膽戰心驚的,生怕著哪裡說得不對,惹起了懷疑。
「我們這麼說,會不會遭天譴了?」
「同阿英嬸說了實話,才會遭天譴!你忍心同她說阿石叔在外頭都結婚又生子了,甚至後半生還生活得不錯,兒孫滿堂的,卻也沒有回來?」
小方擺手,拿了煙抽,蹲到門口去,「我可對一個古稀老人說不出這種話,這信,我看也別回了。他們來了,只會添了阿英嬸的煩。」
甚至,「這信還不如乾脆又丟了,讓阿英嬸一直都帶著希望活著就好。」
他忍不住都轉頭看了一眼桌子邊被阿英嬸拉回來座位上的白小姐,當時所有人也告訴她,大隊長死了,讓她別再執念。卻又因為著顧明倫一句話而希望死灰復燃,一路尋。
如果得來是這種結果......
真是想都不敢想。
倒還不如讓阿英嬸就也同當時的她那樣,就抱著個希望一路到底。
白舒童看了小方一眼,對視上了,也知道他那一眼的含義,平復了心情,說道,「就這樣吧,誰都不許再說。至少阿英嬸可以徹底放下阿石叔,也放下那麼久的執念了。我們也都別沉著臉,好好陪阿英嬸吃這頓飯吧。」
阿布也贊同說,「阿英嬸幾十年如一日地在樹下等,年紀那麼大,也等不起了。讓她知道阿石叔臨死也挂念著她,就好。」他綳著的神經才鬆了下來,試著想轉換著屋內的沉悶氣氛,站起來,說,「我回去喊老師父和阿白,看著時間他們也差不多要回來了。」
阿布也看了眼白舒童,問,「你打算怎麼和阿白說?」
這事,本來就是顧承璟說要辦的。
世間圓滿事並不多,不是件件如意,可身邊人活著就是最大恩賜了,白舒童在唏噓里勉強扯了扯笑意,說,「我現在什麼事情都不瞞他,我會照實說。」
「那我就不同他說了。」阿布又撓頭,轉了回來,「那個吳媽媽叫不叫上呢?」
「讓她一起來吧。」
「行。」
得了底,阿布走了出去,舉了傘回家去。
小廳里只剩下白舒童一個人,阿英嬸從屋內喊了她一聲。
「阿英嬸?」
白舒童進屋看她。
見她在一片暗裡,就坐在用木板搭的薄床上,腿邊打開著一個鐵盒子,她們兩個人語言並不通,沒有了阿布,他們也只能靠手勢大概地比劃。
招了她進屋后。
阿英嬸將手中的銀刀和一張阿石畫像遞了給白舒童。
「這是?」
阿英嬸指了指從美國寄過來的信,指著上頭的地址,朝她點頭。
「你要將這兩樣東西寄過去?」
阿英嬸點頭。
可為什麼。
他們誰也沒說對方希望有回信啊。
屋裡暗,阿英嬸溫溫而笑,摸了摸她的頭頂,將東西放在她手中,又比了個抱著孩子的手勢,同她發音,「papa。」
她用扭曲的手指比了自己的心口,又擺擺手,笑了笑,彷彿在說無所謂。
白舒童腦子亂轟轟地,圓了眼睛,忽地眼邊一酸,說不出話來。
原來阿英嬸什麼都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