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B章（二）（1）

景炳緒把景滿倉叫到跟前的時候，他還摸不準兒子心裡是怎麼想的。***景炳緒已經打自己的女人問過朱翠蘭幾次了，朱翠蘭說她不願意離開景家，朱翠蘭扼腕嘆息：說她沒有給景家留下一兒半女，心裡怎麼也不踏實。那樣子，好像她做錯了什麼事。不是朱翠蘭不能生，她和景滿義結婚後的第二年就生了一個兒子，惋惜的是，孩子已過了周歲，出天花早夭了。後來，朱翠蘭再沒有懷孕，也不知是啥原因。朱翠蘭不走，這可咋辦呀？假如她守不住寡提出來招贅男人進門，這事就更棘手了。景炳緒想來想去，終於想出一個萬全之策：叫朱翠蘭給兒子滿倉做媳婦。弟弟和嫂嫂成親的事在松陵村是有先例的，賈家的炮坊爆炸，炸死了大兒子，賈家的兒媳沒有出走，和賈家的二兒子圓了房，這一男一女照樣生娃娃過日子。景炳緒叫女人去試探朱翠蘭，想知道朱翠蘭究竟怎麼想的。朱翠蘭先是低頭不語，婆婆問了幾次以後，朱翠蘭才說：「這不虧欠了滿倉嗎？」婆婆說：「咋能說是虧欠呢？」朱翠蘭說不出口她不是黃花閨女，只是繞圈子說：「虧欠不虧欠，你還不知道嗎？」婆婆說：「沒有啥虧欠的，你倆個圓房后，只要能給景家生一個兒子娃娃，一河灘的水就塌了。」朱翠蘭給婆婆的話中傳達的意思很明確了，她的話，不是推讓之詞，是她的心聲的流露，她覺得，景滿倉沒有結過婚，他應該娶一個黃花閨女，這是做男人的權力和榮耀，如果一個男人一輩子沒破過處女之身這男人就太冤枉了。當然，能和景滿倉圓房，對她來說，是巴不得的事，這是她日後活人過日子的最好選擇。雖說滿倉比滿義小四五歲，做事卻比滿義更穩重更老成。滿義語不多，心中有一股狠勁，似乎滿腹的委屈無處泄，似乎他一生下來這個人世間就虧欠了他。一旦心中的那股狠勁冒出了尖，他一腳就會將卧在牆角里的貓踢翻，一棍子就把院門口曬太陽的狗打成瘸腿，犁地時揮起鞭子狠勁地打牛，朝牛的耳朵梢子上打，打最能解饞的地方。在滿義的心中，人世間所有的物件都是他的冤家對頭，遇到了不隨心的事，他走進炮坊隨手抓起幾串鞭炮拎出去蹲在田地里把那幾串炮一齊點著聽那鑽心裂肺的響聲，聽得不耐煩了，又用腳去踩，炮沒踩啞反而傷了腳。上了炕，滿義也是這樣，他和朱翠蘭同房，粗手粗腳，粗枝大葉，他想弄，抹下朱翠蘭的褲子就上，趴在朱翠蘭的身子上，像用钁頭挖地一樣，挖累了，一聲不響地就走了，再也不管不顧朱翠蘭了。雖然是一個娘身上掉下來的肉，滿倉和滿義大不一樣，滿倉是一副慈眉善眼的模樣，他有一顆善心，任何事出來，先替別人著想。沒理的話他不說，沒理的事他不做。小時候，他沒有少挨過哥哥的拳腳巴掌。當滿義騎在他的身上掄起來拳頭打他的時候，他完全有能力把他掀翻在地，以拳相向。可是，他不。他大概知道，哥哥無緣無故地打他一頓心裡會舒坦些。有一年冬天，兄弟倆套上木軲**車去給麥地里送糞，由於起來得早，風高月黑，沒有看清地畔，兩車糞土被滿義下到人家的地里了。景炳緒知道此事後要打滿義。滿倉給父親說，要打就打他，錯事是他乾的。滿倉替滿義背了錯，滿義非但不承，反而抽了滿倉幾鞭子，他指責滿倉在他跟前裝好人。在滿義看來，天下老兒愛小兒。父母親溺愛的是滿倉冷落的是他，但他說不出口，只伺機對滿倉施暴。朱翠蘭進了景家的門之後，暗暗地喜歡上了滿倉，但她未敢流露過。朱翠蘭明白，這件事弄不好就會使景家兄弟反目，招來殺身之禍。因此，她在滿倉面前是一個很尊嚴的、不苟笑的嫂嫂。現在公公和婆婆要她再嫁給滿倉，她一百個願意，又覺得這樣做對不起滿倉，況且，她殘廢了。

景炳緒兩口吃透了朱翠蘭的心思之後就拿定了主意，準備給朱翠蘭和滿倉圓房。景炳緒不知道兒子是怎麼想的，其實，他根本不需要知道，他只要給兒子說一聲就行了，兒子不同意也要同意。做父親的是不會顧及兒子的緒和想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