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十一 愛過,又不愛了(5)

5.十一 愛過,又不愛了(5)

張小晨舉著小蟲,遲遲不放進鳥兒的口中,卻不慌不忙地給大家做著講解:這是從夫子廟花鳥市場買來的肉蟲,專門用作鳥食的,也稱活食。***那些八哥畫眉什麼的,必須吃這種活食才肯鳴叫。他強調說,他的鳥兒只喂肉蟲,不喂穀物,所以,這隻鳥兒育完全之後,估計會長成一隻雄鷹那麼大小。到時候他就要訓練它,讓它能聽懂十個以上的口令。

張小晨說這些話的時候,手裡一不小心用多了勁,鑷子把肉蟲夾成兩段,掉落在地上,怎麼也找不著了。他很心疼,第二次擰開瓶蓋,用鑷子在裡面挑,挑了一條最瘦最小的蟲子,喂進鳥兒嘴巴。他解釋說,每天的食物都有定量,因為肉蟲買起來很貴。

上課鈴響起來之後,張小晨的炫耀才告一段落。他飛快地蓋上盒蓋,塞進抽屜里,還不忘問弟弟一句:「認出來了嗎?是從你家裡叛逃的小鳥兒嗎?」

這句話很傷人,讓弟弟憋氣。

是郭鳴老師的語文課。距離上次染過去了將近兩個月,他頭頂上那撮白又開始展露崢嶸,把染過的黑頂得凌空飛起,活像印第安土著的怪異裝飾。大概他對自己的頭已經徹底地心灰意懶,不再理會了,黑白兩色的頭反倒透著一種破釜沉舟的悲壯。

講授孟浩然的《春曉》。

春眠不覺曉,

處處聞啼鳥,

夜來風雨聲,

花落知多少。

世界上就是有這麼蹊蹺的事:郭鳴背著兩隻手,腦袋微微地晃動,感覺良好地誦讀到「處處聞啼鳥」這一句的時候,張小晨抽屜里的小鳥兒突然地有了感應,好像是特意回應郭鳴的誦讀一樣,聲音嘶啞地出一聲「嘎」地大叫。

應該說這隻鳥兒還沒有完全地學會鳴叫,它的叫聲非但嘎啞,而且怪誕,不像貓頭鷹,又不像烏鴉,連普通麻雀的叫聲也不像,而且還奶聲奶氣,愣頭愣腦。

教室里沉默了不到三秒鐘的時間,之後,「轟」地一下子,爆出炸開的歡笑。大家都知道張小晨的抽屜里藏有一隻飛不起來的鳥兒,也許教室里就有人等著這一聲叫呢。課堂上出了花絮,開心的總是學生。

郭鳴的臉色卻在笑聲里一點點地板結起來,板得比他身後的黑板還要堅實,彷彿手指敲上去都會噹噹作響。他用目光在整個教堂里掃視一圈后,「噗」地一聲把書扔到了講台上,大踏步地走向張小晨和弟弟的桌子。

他伸手說:「拿出來。」

張小晨臉已經白了,卻還想負隅頑抗一陣子,努力地裝傻,問郭鳴:「拿拿拿什麼?」

郭鳴伸著手,嘴唇緊閉,根本不屑於回答他的話。

張小晨竭力掩飾自己的窘態,要擺出英雄臨危不亂的堅強,便改裝傻為笑,咧開嘴,嘿嘿地笑,邊笑邊從抽屜里拿出那個裝小鳥兒的鞋盒,遞給郭鳴。

弟弟扭過頭,不忍再看張小晨假笑的模樣。那樣緊張的笑,真的是比哭還令人心顫。

郭鳴拿了鞋盒,看都沒有看,大步回到講台,隨意地往桌上一放。然後,他拿起書,繼續誦讀下面的詩句,彷彿課堂上的花絮從來沒有生,鞋盒裡根本不存在一個會叫的活物。

郭鳴老師執教多年,他眼前的活報劇一年一年總會生,他已經見怪不驚,知道這時候的低調冷處理是扭轉課堂秩序的最好辦法。

張小晨卻因此懷了希望,偷偷給弟弟寫了一張紙條,說:但願白頭翁下課的時候忘了我的寶貝。

弟弟瞄他一眼,搖了搖頭。他感覺這不太可能。

張小晨接著又跟上一張紙條:如果你有辦法要回鳥兒,它就歸你。鳥食也送給你。

弟弟沒有上他的當。從來就沒有人能夠從老師手裡要回沒收的東西,這是學生都知道的規則。鋼鐵一樣的規則。

下課。郭鳴收拾完講台上的書本紙筆后,把它們堆在「耐克」鞋盒上,抱著鞋盒走出教室。張小晨急切地追出幾步,不敢再靠前,眼巴巴地看著他的鳥兒離他遠去。

該死的「耐克」鞋盒啊!「耐克」鞋廠的工人幹嗎要把盒子做得這麼堅固呢?如果盒身吃不住那些書本的壓力,突然地裂了,炸了,小鳥兒掉出來了,或許還有挽回餘地:張小晨可以趁亂救出他的寶貝。現在,郭鳴已經把盒子帶到辦公室里了,一切都沒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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親親我的媽媽(全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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