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0章 回來吧,秦越川
徐弦月眸底精光閃爍:「陛下此話雖然說得含蓄,但是無論彼時,還是當下,身在京都,且近在陛下眼前,恭順侍候的王爺,除了您,還有旁人嗎?」
「陛下,許是想最後再送您一份『驚喜』呢。」
秦烈行嘴角微笑重新慢慢綻開:「不錯,確實如此。」
徐弦月抬腳之際秦烈行又補充道:「這份允諾,我要讓於興曹親筆寫下文書,畫押簽字,遞送於我。」
徐弦月應得乾脆:「好,全憑王爺吩咐,屬下定然完成王爺所交代的。」
秦烈行再無疑問,揚聲道:
「此事由你親自去辦,若有差池,你知曉本王的手段。」
徐弦月垂首:「屬下清楚。」
「去吧。」
回程的路上,秦越川看著前方徐弦月的背影,想要開口問著什麼,卻又不知從何說起。
他感覺得到,徐弦月的心中似乎早有謀划,此間種種,多半是為了保護真正的皇儲。
跟隨徐弦月的腳步,秦越川發現徐弦月此刻趕往的路途,不是衍芳殿,而是宮城門口。
秦越川看了看天色,略不贊同:「王妃,今日已晚,刑部牢獄於此處尚有一段距離,此事並非急於一時,不若明日再去牢獄見於太傅。」
「既是有了眉目,於小姐也不會迫您急於一時的。」
徐弦月腳步不停,頭也不回道:「不是為了她,此事還需儘早定下,免得夜長夢多。」
「祭天典在即,我們需要抓緊了。」
秦越川還想再勸說幾句:「晚間陰寒,牢獄地界陰氣……」
徐弦月猛得回頭,迷眸審視,一臉不相信:「玄三,你莫要唬我,以往秦越川可是夜半都帶我去過那處的,哪裡有什麼陰氣!」
說完還微有傲然昂起下巴,似乎在對他說:你可騙不了我。
秦越川被噎得不上不下,百口莫辯,心中自惱腹誹,說不出得「苦水」只得自咽腹中。
眼瞧著徐弦月轉身繼續「噠噠」趕往宮城門口,只能無奈跟隨。
餘暉落盡前,徐弦月順利趕到了刑部牢獄,出示了玉牌,在最內里的牢間,遠遠地,徐弦月就看見了於髒亂腌臢處,盤膝而坐,正在用粗瓷茶碗淡然飲水的於興曹。
哪怕深陷此間污濁泥淖,仍如一隻飲啄猶閑,傲然引頸的孤絕老鶴。
隨著徐弦月的步步靠近,內里人影逐漸清晰。
於興曹年近半百,虛發半白,垂斂雙眸精銳矍鑠,端然雙腿盤坐,聽聞聲響,抬眼看來。
此刻的於興曹官服盡除,雙手雙腳被鐐銬束縛,身上只穿了一件還算完好乾凈的白色中衣,少有破損,雖然有些許土塵沾染,可沒有血污,想來該是還不曾用刑。
徐弦月心裡不知為何鬆了一口氣。
於興曹端詳了漸行漸近的兩個人影好一會。只覺前方女子面容甚是熟悉。
那男子身影不遠處停足駐守,只有女子身影款款似是朝他而來。
徐弦月緩步行到鐵柵前站定,溫聲喚了一句:「於太傅。」
憶起什麼,於興曹恍然蹣跚起身,拖著沉重的手腳鐐銬,「嘩啦嘩啦」朝徐弦月這廂走去。
恭恭敬敬行了一禮:「容王妃安好。」
徐弦月聲音輕緩朝他道:「於太傅不必多禮,我是承了於小姐的囑託而來的。」
於興曹愕然抬頭,聽聞女兒消息,肝色薄唇輕顫著,雙眼濡亮的又向前一步:「千玥她……」
徐弦月彷彿看見了彼時同樣深陷牢獄,滿心掛懷她的徐遠山。徐弦月不忍令他擔憂,立時應道:
「她眼下很好,她和於夫人都很好。」
「只是尤其牽挂於太傅,多半也是走投無路,尋到了我的頭上。」
「是小女莽撞了……」
口中雖有責備之意,只是徐弦月瞧得出,於興曹的眼底儘是無盡的欣慰與愛憐。
思及接下來所要說的,徐弦月雖心有不忍,為了計劃卻也不得不如實相告:「於太傅可知,於小姐前來尋我所為何事。」
於興曹困惑搖首,靜候解答。
「於太傅所經所歷,我已全然知曉。有關此事,祁王已經登府,揚言,若要解此困局,需得於小姐嫁與祁王府,方可……」
話音未落,於興曹面色大變,雙目大睜,額角如遒根般的青色經絡倏然凸起,握著鐵柵情緒激動喊道:
「不可!」
「絕對不可!絕對不可!煩請容王妃且轉告小女,若是他為老夫嫁與祁王,老朽,老朽寧願一頭撞死在這牢獄之中!」
「老朽絕對不允!」
於興曹的反應徐弦月早有預料,他的護女如命,讓徐弦月禁不住想到了自己的爹爹。
皆是一般無二的愛女心切。
不遠處隔間牢室同樣傳出一聲英朗呼喝,聲音粗獷,明顯與於興曹相較中氣十足了很多:「沒錯,絕對不允,還望容王妃告知妹妹,此事我等哪怕終身囚困此處,這絕對不接受以妹妹的終身大事所換得自由!」
徐弦月循聲望去,猜測該出聲之人,是於千玥的兄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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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弦月和聲安撫:「於太傅,於公子且寬心,我心中自有分寸。」
於興曹雙膝觸地,滿目濁淚,字字渾圓,正聲懇求:「老朽已是年過半百,半身跨入黃土之人,若定要千玥嫁與祁王方能解此困局,老朽情願一併認下這等罪過,全由我一人承擔……」
急色呼喝的聲音,摻雜著拚命搖晃鐵柵的響動,似有隱忍,似有不屈:「父親!!」
徐弦月截斷於興曹的話尾,輕聲道:「於太傅不必如此,我有一法子,若你願意聽憑於我,或可解你困局,且於小姐也不必嫁與祁王,只是需要你的一紙保證。」
於興曹老頰淚水尚存,來不及擦乾,疑惑看她:「保證?」
徐弦月上前,附耳低語一陣,於興曹的神色複雜聽完了徐弦月的計劃。
徐弦月說完之後,退身回到原處。
於興曹凝神望著她,竟是一時不知該做如何表情,雙唇嗡動半晌才道:「陛下……當真如此?」
徐弦月淡然點頭,壓低聲音細語道:「我不怕告知於太傅,事關緊要,陛下壽元將盡,耽誤不得,祁王心性涼薄,草菅人命,如何堪為明君之選?這是最好的法子。」
「皇儲人品貴重,主動應責,救陛下於水火危難,足可見其心魄膽識,並非庸才。」
「還望太傅摒除偏見,助一臂之力。」
徐弦月拱手至眉,推手躬身向於興曹鄭重行了一個標準的天揖禮。
廣袖盈盈,無風自擺,如一隻顫翅欲飛的的蝶。
徐弦月直身看著於興曹,正色道:「此番相求,非以容王妃身份,而是以晚輩徐弦月的身份,懇請於太傅襄助於我。」
於興曹啟唇,還要說什麼。
徐弦月接話道:「我知您想問什麼,在此,我可立言擔保,來日,容王定然隨我同進退,此廂於太傅不必憂心。」
於興曹怔然看著面前女子溫潤雙眸之中的蘊滿的灼灼亮光,釋然牽唇一笑:「罷了,既是陛下之意,老朽也沒甚好說的。」
「老朽果然不曾看錯,容王妃膽識過人,確為女中豪傑。」
於興曹躬身回以一拜:「老臣,必當不負所托。不負陛下所託,不負儲君所託,不負容王妃所託!」
徐弦月聞之淺笑應聲:「於太傅過譽了,所以可否親書保證,也容我有個交代。」
於興曹朗聲,聲音明顯比方才鬆快了不少:「那是自然。」
徐弦月喚獄卒取來紙筆洋洋洒洒揮筆而就,墨跡吹乾,雙手遞送給徐弦月。
徐弦月雙手接過,笑說著:「此書既成,太傅便不可反悔了。」
於興曹哈哈大笑:「不悔,不悔。」
「來日便是您的門生,也是不能的反悔的。」
於興曹朗聲:「那是自然,容王妃盡可寬心。」
徐弦月出了刑部牢獄時,已是月上梢頭,心滿意足的捧著文書,踏上了回宮城的馬車。
徐弦月折好文書,靠著馬車車壁,伴著「噠噠」馬蹄聲,頭腦困頓,眼皮沉澀,迷迷糊糊睡了過去。
再度睜眼時,眼前果然又出現了日夜思念的臉龐。
徐弦月甜笑著,雙臂攀上了他的脖頸,感受著溫熱回擁,溫溫諾諾蹭了蹭他的面頰耳廓,輕聲喚道:
「回來吧,秦越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