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0章 孤注一擲
嵐城,知州府。
宇文術坐在書房之中,望著案頭上的信,望著信上歪七扭八的字,氣的直罵娘。
「這小子戲弄老夫不成?」
宇文摘星站在旁邊,哭笑不得:「世子果真是非尋常人行非尋常之事。」
「他娘的這就走啦?」
宇文術將信揉成一亂,破口大罵:「老夫叫他將?城折衝府大營將士帶走不假,可誰他娘的讓他全帶走了,那麼大一個營連條狗都不剩,這也就罷了,知府莫須問雖也是老夫薦的,可他好歹寫個公文糊弄了事也成,連他娘的官印都不帶,他以為逛青樓嗎如此隨意。」
罵了一大通,宇文術終究還是要辦事的,齊燁可以甩手,他甩不了,?城是他嵐城治下。
「叫劉舉火速啟程前往?城,先擔著都尉吧,帶些人手先糊弄著,至於?城知府…」
宇文術在腦子裡過了一遍:「此事不可走漏風聲,通判代著知府之職吧。」
「那朝廷…」
「告知了也無用,姓齊的這小子無法無天慣了,朝廷知曉又能如何,就按他信中所寫吧,老夫為他收拾這爛攤子。」
說到這,宇文術敲了敲案牘:「夅城的事兒打聽清楚了?」
「打聽清楚了,皮家人除了早上兩日登船的,留在夅城中都死了,柳家,郭家,知府周煉及一眾屬官,都被砍了腦袋。」
「好煞氣,不過也好,若是如京中那般心慈手軟只是關押地牢,這東海他寸步難行,敲山震虎,有其父一二風采…不,子不如父,他還嫩得很,不如幽王。」
宇文術搖了搖頭,笑道:「幽王從不敲山震虎,而是直搗黃龍,可惜,可惜啊,若是幽王親自前來,定能一轉東海亂勢。」
「是啊。」
當年也在北邊關待過的宇文摘星點頭附和:「幽騎天下無敵,若是幽王能帶著數千幽騎入東海,海上不敢說,陸戰,厲良玉不過是土雞瓦狗罷了。」
「錯。」宇文術正色說道:「幽王並非是有了幽騎天下無敵,而是幽騎…有了幽王方可稱的上天下無敵。」
宇文摘星愣了一下,隨即連忙說了幾聲「是」。
兄弟二人想起當年北關往事,想起那個特立獨行的大將軍,神情都有些感慨。
「這一別便是十五年,整整十五年了。」
宇文術長嘆一聲:「小輩兒們總是問,當年老夫也是將,儒將,康老六舉旗造反,本將可是逆了全家的意思險些被踢出了族譜,義無反顧為康老六衝殺戰陣調度軍需,功勞,苦勞,勞苦功高,為何只是成了知州,為何不也被封一個異姓王,老夫…老夫也不知該如何解釋,只能吹噓,吹噓運道不濟,埋怨康老六厚此薄彼。」
宇文摘星笑道:「小輩兒們懂得什麼,就是府中老人們又有幾人知曉當年內情。」
「是啊,不可說,不可說啊,要老夫如何說,說難道陛下成了皇帝靠的是運道,靠的是幽王爺看不上那龍椅,還是說哪怕是這異姓王,當年老夫等人也覺著陛下薄待了幽王爺。」
說到這,宇文術也是一副好笑不已的模樣:「總不能說,都覺著異姓王薄待了齊大將軍,因此我等才不敢要王爵國公,因此我等才覺著只有封他一人為異姓王方可讓我等心安一些,叫我等少些擔憂齊大將軍心中不滿?」
兄弟二人一番對話,三言兩語,也算是解開了外界長久以來的困惑,當年一些秘辛。
從龍之臣那麼多,只有齊懷武獲得王爵,唯一一位異姓王。
並非是其他從龍之臣功勞不夠,而是齊懷武德功勞太高了。
和考試似的,七八科,每科滿分一百,有的人一兩門滿分,其他偏科很嚴重,都有可能考個位數,齊懷武不是,他是科科九十九,一點不偏科,差那一分還不是能力不行,而是太過特立獨行,眼高於頂不搭理別人。
因此橫向對比的話,功勞沒法算,皇帝之下,只有王爺了,異姓王到頂了。
如果將齊懷武封了異姓王,其他也是王爺,國公,郡王之類的,老六不肯,大家也不肯,沒人覺得大家的功勞能夠比肩齊懷武,因此老六登基后只封了齊懷武一人。
其他人別說王爵了,連縣子縣男都沒好意思要,勛貴,以後有的是機會,命,只有一條,當時誰也不敢說自己的功勞和齊懷武相當。
開朝之後,齊懷武馬上要去西關,與齊燁父子離別,那時候老齊看誰都不順眼,都躲著他走,誰敢提獲封勛貴的事,老六都不敢提,怕齊懷武心裡不舒服,還說實在鬧心就打打他家孩子出出氣,也就是康驍,別憋出病來。
「罷了,說正經事。」
宇文術不是多愁善感之人,收拾好了心情開口說道:「瀛人,定是要齊燁這孩子死的,瀛賊要他死,倒是談不上寸步難行,怕就怕這厲良玉也起了殺心,容不得東海有如此無法無天之人,倘若厲良玉起了殺心,這孩子怕是性命難保。」
「不如我去見一見厲良玉?」
「無用,這老匹夫不好打交道,尤其是這幾年身子每況愈下喜怒無常,聽聞只有那個什麼道人可勸說的了他,旁人若是因他怒火,十有八九葬身魚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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提到了「道人」二字,宇文摘星的面容出現了幾分異色。
「那鷹道人到底是何方神聖,當年濟世堂一事後見了他只道是尋常,誰知短短數年,竟掀起了無數風雨。」
「早知如此,當年就應叫他斃命嵐城。」
宇文術恨恨的說道:「大奸大惡之徒,這妖道不親近厲良玉還好,厲良玉老匹夫雖說與瀛賊苟且,卻也能時而保東海百姓三分安定,誰知與那妖道熟識后,只知軍伍不知百姓,私掠船隨意進出東海,不知多少百姓慘死,妖道當誅!」
「兩次,千載難逢的兩次機會,未誅殺此獠,實乃憾事。」
宇文摘星嘆了口氣,心中懊悔無比。
事實上早在梁伯鳳找厲良玉之前,來過嵐城,也就是濟世堂的道人被軍伍抓了之後,梁伯鳳到了嵐城后夜入宇文府,就站在卧房外,嚇的都以為是刺客。
當時宇文摘星也在場,梁伯鳳要求宇文術這位知州給一個公道,派人將被軍伍抓了的濟世堂道人們放出來。
當時宇文術沒同意,一是他根本不知道怎麼回事,二是梁伯鳳的來歷太詭異,和刺客似的。
最重要的是,宇文術是嵐城知州,不是東慶道的知州,論管轄權也和他沒關係。
結果梁伯鳳當時來了句狗官官官相護,既官府不給他一個公道,他就自己去尋一個公道。
當時給宇文術還以為這是個瘋子,也沒刁難,讓梁伯鳳滾,從哪來滾哪去。
這是梁伯鳳第一次與宇文術見面。
之後宇文術倒是派人調查了一番,過了沒多久,消息傳回來了,和此事有關的人都死了,梁伯鳳沒救出他的弟子,殺害他弟子的人全被殺了。
宇文術當時也是勃然大怒,剛知道原來這群道人不但抗擊過瀛賊,還懸壺濟世不收錢給百姓診病,悔恨不已,早知如此就將這些道人救下了。
之後東海那邊的官府發了通緝榜文海捕令書,抓捕梁伯鳳,畫像都有了。
公文到了嵐城后,宇文術鳥都沒鳥,說那些被殺之人都是活該,根本不張貼榜文。
大約過了半個月,梁伯鳳又來到了宇文府,這一次大家知道這道人的厲害了。
宇文術就很好奇,你現在都成通緝犯了,還敢跑到我這知州面前,找死是不是。
梁伯鳳說宇文術心中還有公義,辨是非,所以他想要求宇文術「救世」,救東海。
宇文術一頭霧水,問怎麼救,梁伯鳳說大破方能大立,用東海一世之命換十世大氣運,若要救世需先統管舟師,只要宇文術點頭,他會殺了厲良玉,宇文術要做的就是將其取而代之執掌舟師就好。
當時宇文術都起笑了,刺殺舟師大帥,扯淡呢,覺得梁伯鳳純粹就是個瘋子,不願多談,讓宇文摘星給他了十貫錢叫他趕緊跑路去吧。
梁伯鳳也是真牛B,錢收了不說,還給宇文術埋汰一頓,說宇文術為官多年早已磨滅了雄心壯志,空有知州之名,卻無為百姓謀福祉之心,蹉跎光陰與廢人無異如何如何的。
梁伯鳳倒是走了,誰知直接投靠了厲良玉,之後厲良玉就轉了性子,東海越來越亂,私掠船越來越猖獗。
「悔,悔恨萬般。」
宇文術罵了聲娘,無數個日日夜夜,無數次後悔,兩次謀面,怎地就不狠下心讓府中護院當場將那妖道剁成肉泥。
就在此時,屬官匆匆跑了進來。
「大人,京中有了消息,要事。」
「說。」
「南山林入關萬餘人,皆是木鹿、朵、狼、月四部精銳戰卒,一路北進,禮部稱的是遷入東海信南,划入信南候龔信治下。」
「哦?」
宇文術神色大動:「朝廷竟如此果決,終於肯對東海掀桌了。」
宇文摘星吐出了一口濁氣:「壯士斷腕,好魄力,當斷不斷反受其亂,宮中、朝廷,孤注一擲!」
「也好。」
宇文術當機立斷:「今日起,募州府兵勇青壯,再將各營校尉、將軍齊齊叫來,加緊操練以應不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