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燃燒吧!怒火
「小竹,這份是你的賣身契,以後你就是自由之身了。」
烙芙在回西廂的路上想,用兵貴在神速,呂府上下忙著穆氏的喪事,一時之間誰也顧及不上小竹,而這時呂不韋病在榻上,他以為她已經答應了入宮的事,也不會對小竹嚴加防範,此時將小竹送走再合適不過,機會稍縱即逝,一旦呂不韋回過神來,一切就都晚了,所以烙芙回房后就差人叫小竹叫回西廂,並拿出一份年份久遠的書帛交給她,這份書帛當初穆氏親手交給烙芙的,小竹伸手接過賣身契,哭得紅腫的雙眼不解地看著烙芙,心裡升起一絲恐慌,小姐這時候為什麼會把她的賣身契交給她?但她接下來講的一番話卻更讓小竹感到震驚。
「還有,這個包袱里有一些錢和一些飾,一有機會,你就帶著它去找武珂,你們兩個有多遠就走多遠,永遠別再回來,我說的是永遠。」
烙芙將包袱塞進小竹懷裡,小竹這才回過神,她終於感覺到不對勁,卻抱著包袱眼淚汪汪地撲通一聲跪在烙芙面前。
「小姐,出了什麼事?你為什麼要趕小竹走?小竹從小就在丞相府長大,你要是把我趕出去了,我以後該怎麼辦?小竹不走,無論生什麼事,小竹都要在小姐身邊,就算是死也不走。」
「死也不走?你瘋了?」烙芙想到一番苦心肯能白費,心裡的火焰一冒三尺高,積壓在心底的緒一下子爆,她失控地抓住小竹孱弱的肩膀激動地問道:「你不走難道是想成為我的包袱?想成為呂不韋能夠拿捏我的把柄嗎?好個忠心的丫頭,好個對丞相府鞠躬盡瘁的丫頭,我乾脆讓你死了算了。」
「小……小姐……」小竹被烙芙激動的緒嚇到,她剛才沒有聽錯吧?小姐是連名帶姓地叫老爺的名字?而且語氣是那樣恨之入骨咬牙切齒?誰能告訴她,究竟生了什麼事?為什麼她會成為包袱?為什麼一定要她走?為什麼她不走就會死?她忽然聯想到之前呂不韋要烙芙入宮的事,不不不,一定不是的,老爺怎麼會漠視夫人臨終的遺願?小竹不願相信,她自幼看見呂不韋與穆氏鶼鰈深,她不敢想象穆氏屍骨未寒,呂不韋居然就迫不及待地將烙芙送進宮去討好太後趙姬,但烙芙之後的一番話卻徹底打碎小竹的信仰,她最不願意看到的事居然生了。
小竹心底又是震驚又是憂傷,但為了不拖累烙芙,小竹只好叩地對烙芙磕了三個響頭,含淚告別烙芙,烙芙送小竹走出西廂院門,看著她往別院匆匆而去的背影,終於從心底鬆了口氣,並暗暗冷笑,呂不韋精明一世,最終棋差一招,他怎麼會想到穆氏將小竹的賣身契交給她,又怎麼會想到武珂與小竹之間早就暗生愫,以武珂的能力要保護小竹離開綽綽有餘,現在沒有了小竹,他還能用什麼威脅她?
「小姐……」
烙芙目送小竹離開后正欲返回西廂,一旁的樹叢中卻傳出一個怯怯的聲音,烙芙心中暗叫不妙,小竹還沒走出丞相府,此刻若被人現,縱然武珂功夫再好也插翅難飛。
「誰?鬼鬼祟祟地躲在那裡做什麼?還不快出來?」
烙芙先制人,她此刻是想能拖一時是一時,待到小竹平安離開,她就無後顧之憂了,只是讓她萬萬沒有想到的是躲在樹叢中的人竟然是顏澈,從昨晚穆氏去世后,顏澈就一直不見蹤影,在這個節骨眼上她又忽然冒出來,不能不讓烙芙懷疑,她想起小竹之前對她講的話,當時並沒有生這麼多事,她不以為然,現在想想這個顏澈來路不明,行蹤詭異,確實不得不防。
顏澈見烙芙對她滿臉防備,不由心生黯然,她自幼嘗遍世間冷暖,看透人性善惡,又怎麼會不明白烙芙這副表的含義?如果換做在以前,她早就轉身走開了,因為她雖面貌生的醜陋,家境貧寒,時時不得已對人卑躬屈膝,卻其實不甘人下,自從見到烙芙的第一眼,她就確定烙芙會是改變她命運的那個人,因此她要牢牢抓住烙芙不放,她要博取烙芙的信任,然後踩在她的肩膀一步一步爬上去,剛才她躲在在西廂外,西廂里烙芙與小竹的談話她聽得一清二楚,當知道小竹就要離開烙芙身邊的時候,顏澈感到她的機會來了,一旦小竹離開烙芙身邊,她就有機會取代小竹在烙芙身邊的地位,從而一步步達到她的目的,但現在看來,她的忽然出現取得適得其反的效果,讓烙芙反而對她產生懷疑,並開始防備她。
顏澈暗中為自己打氣,她不可以退縮,因為她厭倦了呆在那所破茅草屋裡過清貧的日子,亦不可能再回到市井之中去討生活,她要出人頭地,現在烙芙對她心生嫌隙,她目前唯一要做的是坦誠相待,烙芙既然已經懷疑她知道她將小竹送走的目的,她不妨就承認聽到一切反而更能更快地打消烙芙對她的疑慮。
「小姐,顏澈覺得小竹姐應該離開丞相府,但小姐更應該到宮裡去。」
顏澈果然聽到她和小竹的談話,但她居然不加以隱瞞,反而說了出來,她就不怕她會對她不利嗎?烙芙想顏澈這樣做無非是有兩種可能,一是顏澈確實為她著想,沒有去考慮這麼做的後果,再是她以退為進,藉機迷惑她的判斷力,但無論是哪一種況,烙芙暫時都不可能對她掉以輕心,只好虛以委蛇,問道:「你何出此?」
顏澈知道單單是坦誠相待還不足以博取烙芙對她信任,因此她咬了咬下唇,鼓起勇氣又說道:「明眼人都看得出,丞相和趙太后的關係曖昧不明,大夫說過,夫人是多年積鬱成疾,難保夫人不是因這件事心中鬱悒,而夫人昨夜驟然去世,也與趙太後有關,小姐你雖然怨恨丞相卻無法對丞相怎麼樣,但趙太后不同,難道小姐真的甘心放過她么?」
甘心么?烙芙的確不甘心,無論從前穆氏到底虧欠了趙姬什麼,也不至於要賠上她一條性命,但趙姬是堂堂秦國太后,她手中無權又無勢,又能拿她怎麼樣?報復嗎?該怎麼報復?烙芙忽然心中一動,如果她真的選擇報復趙姬,如顏澈所說,入宮是最好的途徑,那夜她在呂不韋書房外聽到的,趙姬竟要與呂不韋聯手控制秦王,想來她與秦王背地裡關係並不融洽,沒有一個君王願意受人控制,哪怕是他的生母也不能,趙姬不是要她去迷惑秦王么?她假意應允,然後找機會博取秦王信任,再借秦王的手報復趙姬,豈不天衣無縫?但是,她現在是要入宮啊,一入宮門深似海,為了報復陪上她的一輩子到底值不值得?
而一旁的顏澈見烙芙的表終於動搖,於是又說:「夫人秉性善良,端莊賢淑,別說是疼愛小姐,就是對我們這種下等人也和顏悅色,每當見到夫人,我就想起自己的母親,我母親雖然一輩子沒有過什麼好日子,但也活到了將近五旬,夫人那樣好的人可惜卻紅顏薄命,想想都是因為趙太后,我也不能甘心就這麼放過她,小姐,就讓我陪在你身邊,一起入宮吧!顏澈為了夫人,為了小姐,可以肝腦塗地,賠上這條賤命也在所不惜!」
烙芙聽了顏澈的話心裡大為震驚,就連顏澈這樣一個與穆氏毫不相干的人也願意為穆氏賠上性命,她身為穆氏的女兒,竟然連顏澈也不如嗎?顏澈說的對,她怎麼甘心就這麼放過趙姬,她要讓她付出她應得的代價,讓她也嘗嘗什麼是生不如死的滋味!
「小姐,這是太后親自為小姐準備的宮裝,」剛才進靈堂替呂不韋傳話的那個丫鬟忽然又到西廂,她手中捧著一襲大紅鑲金絲宮裝,對烙芙躬身行禮:「老爺說晌午將至,請小姐更衣梳妝,準備入宮事宜。」
更衣梳妝?準備入宮事宜?烙芙覺得那一襲宮衣如同一團火焰般灼痛她的眼睛,穆氏剛剛去世,她竟連孝衣也沒能穿上一日,真是諷刺,而已經決定入宮的她卻不得不遵從,烙芙此時心裡暗暗誓,將來她將趙姬打入萬劫不復之地的那一日,她也一定要穿上這件她親自為她準備的宮裝,看看她那張妖艷動人的臉上那時究竟還會有什麼樣的表?
「你把衣服放下吧!回去告訴老爺,時辰一到,我自然會打點完畢。」烙芙示意顏澈接過宮裝,再也不想看到那身扎眼的衣服,轉身先一步步入西廂。
接過傳話丫鬟手中的宮裝,顏澈迅速走入西廂,烙芙已經卸下耳畔的白花,盯著銅鏡正在呆,過了許久她才說話:「顏澈,替我更衣,晌午時分,與我一同入宮。」
烙芙的話來的太忽然,顏澈掐了掐大腿才確定她不是在做夢,她覺得她終於成功了,她以後再也不必回到那個骯髒的市井裡去討生活,她可以照這種況一步步地向上爬,直到達到她的目的,想到這裡她藏在面紗中的雙唇,以詭異的弧度,輕輕揚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