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九章 劍與道，幾時極（2）
洛水秋陽？
中年人自我介紹的一瞬間，一段關於洛水秋陽的認識就印在了沽命的腦子裡。
待他快速閱讀完洛水秋陽的簡短一生后，沽命這才神色陰沉的盯著中年人。
識海深處突然多出一段陌生的記憶，這是一件非常可怕的事情。
那麼，是誰，動過我的記憶呢……
不過作為一道術，洛水秋陽可看不見眼前有緣人的神色。它只是按照固有的設定，自顧自地將洛水秋陽的遺言說出。
說完后，術便消散了，剩餘的靈力在原地留下一座傳送陣。
也就是在術的講說中，沽命絕望地發現自己竟然也有過這方面的認知。
關於奪靈之術的認知。
真是荒謬。
不過最荒謬的還是那四幅壁畫，按遺言中的說法，那壁畫其實是洛水秋陽迴光返照時所作預言的載體。
不過預言這東西，從來都不精準，它只是描繪出未來可能發生的某個畫面。至於如何扭轉或者使之應驗，還需要人力來干預。
這倒是常識，畢竟卦術都是這樣的。它只會給你一個模糊的果，需要你自己去構建相關的因。屆時，因果成立，邏輯自洽，預言才能成為現實。
雖然洛水秋陽的遺言真情流露，確實像個將死之人的善言。不過從沽命的視角來看，正是因為洛水秋陽從不確定的未來中找到術災消亡這個果，才讓他受到反噬，這才油盡燈枯。
所以傳送陣的後方也能推測出是在哪裡了，無非就是第四幅預言所在之地。
哈～明明都快死了還不安分，費盡心力想將他這樣擁有天眼的有緣人送入戰局。
哦，所以促成預言里那副局面的條件之一就是需要天眼嗎。還是說單純的需要實力強大的人呢？
如此推測，想來洛水秋陽應該留下了很多這樣的布置。
恐怕此時此刻，許多擁有天眼、實力強大的修者們已經聽完了整個故事，並且知曉自己的天命了吧。
畢竟是傳聞中的術災，又有誰能真正置身事外。
不管是為了應劫才下山的修者，還是源於百域祭典出世的隱者。總之，那群天命在身的有緣人此刻應該都踏入戰局了吧。
真是厲害啊，洛水秋陽……
站在原地想了想，自認為明白了前因後果之後，沽命也向著傳送陣走去。
無他，只是身上發生的事讓他感到毛骨悚然，想試試能不能從這次的事件里找到答案。
所以無論是批命為犯三災應九劫，還是單純的作為某個有緣人，沽命最終仍是一步步踏上了機緣際會之地。
……
琴聲闖進來的一瞬間，小嵐面色大變。這時也顧不得什麼承諾，回身就想抓著李佑嘗試脫離戰圈。
此時刺客們也被琴聲震懾住，這是絕無僅有的機會。
然而祂卻一手抓空了。
怎麼可能？！
難道有人越過了自己？
不可置信的回頭一看，卻發現李佑仍在原地閉目調息。周身傳出零零碎碎的煙霧，應是療傷到了關鍵時刻。
可是為什麼……
不過這時已經容不得祂分心了，那些刺客在第一時間的詫異之後再度攻上來。
可這次，刺客們得小心戒備暗處的殺劫，所以出手不再凜冽，所以小嵐終於能鬆口氣。
此時視線逐漸清晰，遠處那巨大而美麗的幻覺也消失在眼前。不過脖子上的傷口是真的，疲勞感也是真的。
就連腰間的靈玉、發間的簪子這類法器都或多或少出現了損耗。
強行壓下身上的不適感，小嵐原地擺出一個架勢。
既然選擇權已不在自己手裡，那要做的事情就更明確了——盡全力拖到李佑蘇醒。
鳳皇妖軀還未被打散，一枚枚燃燒的翎羽依舊守護著不大的凰域。
雖然刺客們出手多了兩分保留，但雙方的意圖、實力的差距依然擺在那裡。
面臨同樣的攻擊路數，同樣的進攻手段。該被突破的凰域還是會被突破，該出現的劍影刀光還是會落在小嵐身前。
只不過有了前車之鑒，小嵐只需要付出更小的代價便能一一招架。
刺客們組織進攻了三輪，依然沒有殺掉小嵐。不過在這短暫的試探中，他們已經看破了小嵐的反攻路數，做到了無傷消耗。
若是平時，只需要按照這個節奏不疾不徐的進攻下去，不出半刻目標便是囊中之物。
但暗處的琴音一波接著一波，讓他們心緒不寧。
他們的首領布置完這個任務就離開了這裡，到現在也沒回消息，剩下的人不免有些急躁。
在他們看來，目標已經全無威脅，真正讓人頭疼的還是琴劍殺劫。
以琴劍殺劫以往固有的規律來看，每一個夠「資格」的修者都會遇到一組殺劫。
可怕的是，他們這個小隊，除了兩個充作斥候的道具以及兩名神算外，剩下的包括死去的那四個人，所有人都具有這個「資格」。
若是分散開，他們或許還能有所應對。但此時他們現在聚在一起，面對如此數量的殺劫，恐怕難以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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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有人想死，更何況還是他們這樣有遠大理想和宏偉抱負的人，更不想死。
猶豫、遲疑。不安、警戒。
平時不會出現的情緒被暗處的琴劍殺劫無限放大。在有所保留的出手中，小嵐妖身被破，恢復成原本的面貌。
翎羽消失，南明離火也如無垠之水，很快就消散於天。
也就在這時，劍劫入場了。
十三道劍氣不多不少，同時攻向在場所有人。與此同時，琴聲忽的激昂起來，如急風，似驟雨，慷慨激昂，高潮迭起！
琴聲變化的一剎，心跳竟也隨之加速。氣血翻湧，隨之而來則是體內靈元不聽使喚般愈發狂躁。
這琴聲居然能……
詫異不過一瞬，但有所戒備的情況下刺客們仍是紛紛擋住了奪命劍氣。
除了他——
李佑。
是的，不只是刺客，就連李佑也同樣被劍劫波及。不過和刺客們不一樣，閉目中的李佑無法作出動作，更遑論躲開劍氣。
小嵐第一時間就向李佑靠攏，可惜重傷的祂怎麼可能攔的下蓄勢已久的劍劫。
於是一道劍光從小嵐的掌間穿透而過，帶出一條血線。眼看就要重創李佑時，後者的身影突然閃了閃，劍氣越過他的身體透過身後的大樹，隨後消散在密林深處。
看到這一幕，小嵐霎時一愣，這時祂才知曉為何自己方才失手了。
低頭看了一眼自己的右手，此時傷口已經閉合。下意識握了握，那種不適的抓空感再一次縈繞。
可這到底是……
時間緊迫，也來不及思考這些有的沒的。趁著所有人都在對抗殺劫，小嵐退守在李佑身旁目視眼前劫數。
……
小島、桃花、碧水、孤舟。
年輕人背著劍袋身影筆直地坐在船上，閉目調息。船在岸邊，在樹下。身前有一張木色几案，上面有一燭微火，一盞香爐。
香熏是市面上難見的箐澗花沐，燭火上的酒也是上品好酒。
此時酒正溫，香正醇，所以年輕人也睜開了眼。
也就在他睜眼的時候，發現一個身著白色素衣的女子坐在他的對面，正以手取茶。
看見來人，年輕人不動聲色收起了酒壺。她不喜歡酒味，出於禮貌，他便不在她面前喝酒。
算了算時間又看了看天色，發覺並不是自己的問題，年輕人有些疑惑：「你怎麼這麼早就回來了。」
女子沒有回答，只是著手泡茶。正當年輕人想再問些什麼的時候，忽的目光一凝，落在身側島上。
「原來如此……」
那裡躺著兩個黑袍傀儡，看起來並沒有被打散，而是短暫的失去了行動力。
不過這種制服沒有什麼意義，要不了多久，等它們體內靈元中樞重新聚合，又會成為一場劫。
琴劍殺劫。
所以年輕人揮了揮手，丹青劍驟然發難，將那兩具傀儡打散。隨即虛無之門開啟，將兩具傀儡收入其中。
年輕人就是近來聲名赫赫的試劍主，皇甫一奇，女子當然就是留在皇甫一奇身邊想要伺機報仇的沈珺君。
且不論皇甫一奇是出於什麼樣的心理讓她留在身邊，單說出來后的這些遭遇與見聞，確實讓她受益匪淺。
最顯著的當然是直觀目視多場劍試之後，自身實力有了飛躍的進度。
單人捉拿了琴劍傀儡就是最好的證明。
「這是針對你的？」
沈珺君點了點頭，皇甫一奇則是眉頭微皺。
這姑娘跟了他一路，實力終於夠格這一點倒也正常。不正常的是，傀儡殺劫爆發這麼久了，到目前為止仍沒有殺劫主動找上他。
要不是早前他替徐長卿應過半劫，親眼見識過這些傀儡，他都要當這場殺劫是子虛烏有的陰謀了。
不過這並不是什麼重要的事，所以皇甫一奇還能暫且按下，思索其它的問題。
首先是劍試之路到如今已有了一段時期，目前戰績五十六勝零負十二平。
平的原因，當然是打著打著對方就被人強行抓走了。這倒也正常，他上次劍試天下的時候也遇到過這種情況。
總有些人不甘寂寞逃出來與他論劍，特別是聽聞目前為止他全無敗績的消息后，這樣的人越來越多。
這些人里，有尚未滿足入世條件的隱者，也有承肩了一宗或一族之願的修者，還有某些神秘組織的行者。
他們身份尊貴，來歷成迷，自身所學又因為各種原因不能暴露於人前。每每打的興起，出手便不再保留。
而實力盡顯之刻，就會被人強行擄走。
說實話，這種發展他也能理解，但就是感覺不順意。
其次則是魚龍現世的消息不脛而走。
雖然算算時間也差不多是這個時候，不過近來傳的沸沸揚揚的魚龍事件還是稍微影響到他的進程。
所以現在思考的內容是，是否該暫且放下劍試之路，畢竟夏一鳴那邊還能堅持多久還是未定之天。
可眼下突破在即，暫時放手只會越拖越久……
「魚龍現世了，你要去嗎。」
很多時候就是這樣，當內心猶豫不定的時候，推動你前進的往往就是一句這樣簡單的話。
「嗯。走吧，去東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