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章 劍與道，幾時極（3）
「看完了？」
「看完了。」
「什麼想法？」
「十有八九，是陰謀。」安夏說完話又搖了搖頭，「不過在得知這件事後，就不能置之不理了。」
「是啊。」柳文眉頭微松，隨口念到：「真是有夠難纏的，洛水秋陽。」
劍光寸閃，洛水秋陽的投影隨之消散。然而與此前不同的是，這次的洛水秋陽腳下，一座傳送陣霎時點亮。
是的，這已經不是柳文遇到的第一個留影了。畢竟是福澤深厚的有緣人，早在三刻鐘之前，柳文就通過自主打開的破妄之眼從一幅畫里找到洛水秋陽的留影。
不過那時他並沒有在意，畢竟那個投影剛剛出現就被戒備著的柳文一劍切了。
像這類純粹的靈術造物，自然敵不過負劍者心懷不軌的斬擊。
不過洛水秋陽第二次出現時，柳文停手了。原因嘛，是因為這一次它出現的太快，柳文沒來得及。
而它出來后就自顧自的開始講故事，故事的內容柳文完全沒聽說過，不過也不妨礙他能理解。
理解后，也就不存在所謂的「選擇」了。畢竟是心繫天下蒼生的修者，該怎麼做其實自一開始就已是註定。
稍微想想就能明白，洛水秋陽於八百年前就開始布局，那這座傳送陣定然會將他送去該去的地方。
所以當傳送陣法生效的瞬間，柳文就先一步走入陣中。
正當安夏想進一步跟上時，卻被柳文抬手按回：「我在內，你在外。」
安夏瞭然點頭，並接過對方遞來的九隸。一內一外，一明一暗。不管這是陰謀陽謀，安夏皆有自信能從中周旋。
至於九隸，則是用來定位柳文的工具。
畢竟借來的劍主，也是劍主。
它會將自己帶向柳文所在之處。
……
「行走大人，您……」
而在更北處，荒境外。一名全身籠罩在黑影里的神秘人正似對著身前少年勸導，而那少年已經一隻腳踏入陣中。
少年五官端正，唇紅齒白，星眸劍眉，儀態萬方，顯然是根基深厚的有道之士。只見那人斂眉輕笑：「邪靈現世，眾生皆苦。我主慈愛萬靈，見不得眾生受苦。」
「……是，受教了。」
神秘人躬身一拜，隨著暗影消散。少年神色從容，舉步踏入陣中。
……
「師兄！不可！」
「師妹。邪禍現世，荼毒萬靈，緣起劫滅，捨我其誰。」
……
「客人，您在看什麼？」
「啊，抱歉。我只是在感慨，經過琴劍殺劫的洗禮過後，現在還能在外面閑逛的人，確實強的不可思議。」話者站在山巔，目視山下交鋒。
那裡同樣有兩個人，不過就在他們目視后不久，兩個人就變成了一個。還有一個已經被劍氣絞殺，不成人形。
「你看，隨便遇上的一個人，實力就不在你我之下。」話畢，那人眼中浮現出一抹欣喜。
「未出世前，我自認功體已近完善，可窺大道門徑。出世后，我發現這樣的人很多，我也不過是其中之一。」
說完這話的時候，山下那人已經收劍並抬頭看了他們一眼，隨即自顧自地走向一座陣法。
「瞧，明明發現了我們不懷好意的窺視，卻還是視若無睹。如此自負，卻又如此理所當然。」
聽者沒有接話，因為他知道這位客人更多的是在自言自語。更何況，他也不想和這人產生更多交集。
「這位客人，請容我打斷一下。委託已完成，還請結清尾款。」
他的聲音乾淨、平淡，冷冷清清，聽起來不像是個做正經生意的。當然，他確實不做正經生意，他只是個行腳商人。
只不過這次送的貨，是一個人。自稱客人。
那客人聽了一愣，隨即哈哈直笑，然後遞過了一袋子錢。
生意人神識掃了掃，發現比當時說的還多的多。
於是也不推脫，抬手指東：「你要是想去結識更多那樣的人，可以往這個地方去。」
說話間，那人已經越行越遠，只餘一段話留在原地又被清風吹散：「禍首應局現，是劫亦是緣。」
……
密林中，殺劫縈身。刀罡劍氣，靈元驚爆！劍影奇術彼此交融，各色靈元紛爭不休。
小嵐挺身站在李佑身前，目視黑袍人們應劫。
也就只有這一刻，祂不禁慶幸自己修行至今，仍沒有資格受劫。
那突向李佑的劍劫完全無視祂的存在，讓祂總能在正確的時刻招架住殺劍。
不過終究還是有些影響。影響在於，琴劫。
那昂揚激烈的琴聲無時無刻不在挑動祂的心弦，導致體內妖元運行受滯。甚至當祂後知後覺時，才發現腰間的環佩也不知什麼時候徹底斷裂了。
深知拖下去不是辦法，而且這群黑袍人也是真的厲害。在有所準備的情況，不但一個人都沒死，而且彼此配合起來還強壓劍劫一頭。
若不是自己的身體結構與常人不同，恐怕在他們手裡走不過五招。事實上若不是琴劍殺劫出現的巧，自己已成劍下亡魂。
此時殺劫未止，黑袍覆面人亦受困於此。心知這是逃脫的最佳時機，小嵐目光一凌，身形向前突進的同時左手憑虛一張，再抬手，右手掌中蓄勢已久的一擊猛然拍出！
而在這一掌擊處，一道劍劫傀儡從中而顯，隨即應聲倒退。與此同時，一把劣質長劍洞穿祂的左腹，濺起滾燙凰血。
卻是劍劫的劍更快更准，早一步落在李佑身前的小嵐身上！
確實厲害！
不過這都在計算之中！
小嵐快速給自己止了血，背起李佑就準備離開。這一次抓的穩穩噹噹，小嵐亦是心下一松。
早前觀察若久，已悉得劍劫路數，更在暗中蓄勢，以期猝不及防的偷襲。
可以說，早在這一擊出手之前，劍劫的動向、出劍的位置力度、甚至是萬一沒能招架住，自己該如何用最小代價接住這一劍的站位，都已經算的清清楚楚！
所以祂知曉自己必定會得手，也知道機會就在這一瞬！
唯一沒算到的是那一劍太急太快，沒能攔下來。
不過無所謂，本就未臻至巔峰的一劍，自己的妖身完全能硬扛！
區區劍氣！
明白機不可失，當即腳下生風，深一腳淺一腳的向外逃脫而去。
「死！」
然——就在小嵐即將衝出包圍圈時，一聲高喝霎時響起！
卻是一名黑袍人頂著劍劫的襲殺向祂一劍刺來！
回首時已感到劍鋒凌厲，這一刻，更是避無可避！
血液再次濺了祂一身，不過這次流血的不是小嵐，而是李佑和那名黑袍人。
不可置信的停下腳步，發現李佑的胸腔已被劍氣攪爛，滾滾血液順著祂的護體妖氣流淌在地。
那名黑袍人則被劍劫一劍斬首，頭顱衝天而起，隨即無力垂落。
人頭垂落中，視線忽的一交錯。那人眼中流露出的除了遺憾，儘是功成的喜悅與慶幸。
似乎在生命盡頭，那人竟似認為自己做了一件無比正確的事。慶幸自己志仍堅、劍尚利，親手斬殺了一個禍害！
可是！憑什麼！
憑什麼李佑要被認定為一個禍害！？
眼見自己的同伴得手，其餘的黑袍人也停住了趕來的腳步，專心應對眼前的劫難。
似乎他們的目標只有李佑，就連自己這個和李佑有著相似模樣的人，他們也不在乎！
明明不久前還在遭受圍剿，明明我手上還染了他們的血。可現在，他們卻完全不在乎……
就在這一愣神間，李佑的喘息聲已經停止了，體內靈元也隨著騰騰煙霧還歸於天。
目視李佑平靜的臉龐，恍惚間，與李佑相識的一幕幕回映在眼前。
那個總是雲淡風輕的人，那個閑隱遊仙的人，那個帶祂下雪山的人。
這樣的人，怎麼可能是禍害！
「啊—————————」
「死死死！你們都該死——————」
透支力量，妖元再動。本就有所缺陷的妖身再一次出現在此方天地之下，凰威再現！
身影一動，鳳皇再度殺回戰圈。然而實力的差距無情地擺在眼前。
祂——被所有人無視著！
劍劫全然無視祂，甚至那群黑袍人都在刻意迴避祂！
面對祂的攻擊，黑袍人只是靈活的一個走位就能躲避。祂的每招每式盡數落空，直至空門大開、破綻百出，也依然沒人上來取祂性命。
然而越是這樣，小嵐心中的憤怒就越是壓制不住。
快一點！再快一點！
初出茅廬的小妖腦子裡只有一個想法，那就是殺光所有人！
蒼白的火焰環繞著鳳凰妖身，似是在吞食著主人的神志。
小嵐的攻擊越發沒有章法，癲狂的攻勢，不知疲憊的揮爪，換來的卻是黑袍覆面人略帶憐憫的目光。
真是可笑。
一群殺人兇手，為何還能擺出這副表情！？
狂亂、暴虐，換來的結果就更是摸不到人。甚至神志不清之下，好幾次摸到劍劫功勢上，被無意重創。
如此不知多久，直到體內妖元耗盡，鳳凰妖身自行破解后，小嵐這才回過神來。
而這時祂才發現，場中已經一個人都沒有了。
琴劍殺劫被解除，傀儡身穿過虛無之門消失不見。而那群黑袍人也離開了，他們果然很強，完成任務后便心無旁騖地解決了殺劫。
不過李佑的屍體還在，那群人沒有將其帶走。
小嵐怔了怔，決定將李佑帶回安葬在雪山下……
然而就在這時，意外再生——
「咦，居然有人比我動作還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