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試探與挑釁
姬容無論如何也沒想到自己就這樣被帶離寒獄,似乎簡單得有些不真實。雖然說……有些猝不及防,還大病一場,在病床上躺了三天。
沈清宵在一早就去了玄朔的方寸殿。
方寸殿的方寸並非指大小,而是心神。心部一寸見方,卻容納天地。方寸二字是當年虞山始祖取的名字,一直用到現在。
「師兄,你為何擅自帶姬容離開寒獄?」玄朔顯然有些不悅。
「再留在寒獄,她就死了。」沈清宵道。他語氣是在平淡,彷彿死不死實在是件無關緊要的事。
「此話怎講?」
沈清宵簡明扼要地把三長老對姬容動用私刑的事告訴了玄朔,玄朔聽了十分生氣,當即下令重罰重罰塗木。
「姬容天賦異稟根骨奇佳,是千年難遇的修鍊之才。我會帶她改邪歸正,讓她重返正道。」沈清宵道。
「師兄別忘了,我才是她的師父。」
沒錯,玄朔,姬容口中的那個玩意兒,是姬容正兒八經的師父,是磕過頭敬過茶行過拜師大禮的師父。
但卻也是姬容最痛恨的人。
「可是你想娶她。」沈清宵道,「而且還害死她父親。」
「師兄足不出戶,卻知道許多。」玄朔不咸不淡道。
沈清宵不理會他的陰陽怪氣,而是道:「若非她如此恨你,你拿她沒有辦法,又何須找我?」
當初確實是玄朔找上他。
還記得他當時對沈清宵說:
「師兄……雖說你我並非出自同一個師父,但出自同門。我從未求過你什麼,姬容之事是我唯一求你的,她再這樣下去,虞山可護她一時但護不了一世。
「還請師兄設法讓她擺脫魔道,棄惡從善。如此,仙帝那裡也沒什麼好說的……」
當初他是這樣說的,可是當沈清宵一聲不響把人帶回羲和殿時,他心中還是難受。
想到這些,玄朔有些心虛,眼神閃爍,不再多言。
「況且,我並不想做她師父。至於你還是不是她的師父,都與我無關。」沈清宵道,「我只是不想浪費這樣一個好苗子。」
「師兄何時理會起這些俗事,還在意不相干之人的天賦根骨?」玄朔若有所指道。
「虞山的事,你自己管,我不會管。我的事,我自己管,無需你管。」沈清宵道。
說到這裡,他外放的神識感知到姬容的動向,便不再逗留。
*
姬容再醒來時,想起已經離開寒獄,現在在羲和殿。
房間整潔乾淨,帘子都是雪白色的綢緞面料,其他擺設物件皆是深色木質的,大氣而雅緻,冷清而空曠,就像沈清宵這個人。
可是這個鬼地方她是一刻都不想停留。
打定主意一定要逃離這裡,姬容心中已經有了計較。
她現在孤身一人修為全無,可以說是舉步維艱。
如今要做的,就是試探沈清宵的底線。這樣也方便她把握日後行事的分寸。
於是姬容大搖大擺走出房間,以觀賞風景為名把整個羲和殿的構造瞭然於心。
從上午到下午都不曾見到沈清宵的影子,而且姬容發現羲和殿在她來之前只有沈清宵一人,沒有侍女仙婢,沒有隨從侍者。
偌大的羲和殿,的的確確只有沈清宵一人。
姬容感到十分詫異。她自認為自己三個月不說話已經是奇迹,但是沈清宵這人,可能百年之內也沒幾句話。
實在太寂寞的話,想來也只能自言自語了。
既然沈清宵現在不在,那她就先逃一次試試。
——她倒是對這次逃跑沒抱期望,一來為了踩點,二來還是試探沈清宵的底線,看他能忍她到哪一步。
畢竟以沈清宵那樣的修為,這虞山上發生的一切可能都了如指掌。
想到這裡,姬容……跑了。
當然,逃跑的結果就是被那狗賊帶回去,重重摔在地上。
「這是第一次。」
「若敢再犯……」
回想起那讓人腦殼痛的聲音,姬容感覺渾身都痛,索性在地上躺屍,懶得動彈。
「起來。」沈清宵居高臨下冷聲道。
「骨頭散了,起不來。」姬容道。
沈清宵眉目間有一瞬茫然,「不可能。」
姬容:「你滾吧,不想看見你。」
「如此姿態,成何體統!起來!」
「怎麼,本君如此,礙到你事了?看著礙眼把眼睛閉上!」姬容一如既往剛得不行。
「姬容!」沈清宵微微皺眉,「你還有身為神族之後的模樣嗎?」
「我只是神族之後又不是神。而且我有一半人族血脈,你也可以把我看作好吃懶做的人。
「再說誰規定什麼神族仙族就該形容得體文雅端方?你看玄朔那狗東西,身為一派首尊衣冠禽獸人面獸心殺孽無數,不照樣好好活著嗎?」
姬容慵懶的嗓音悠悠傳來,眼中皆是諷刺的笑意。
「不要扯上別人。起來!」沈清宵道。
姬容也知道,跟這個木頭說不明白道理,就不該同他理論。
但是這廝著實多管閑事討厭得很。
姬容這人有仇必報,這狗人摔她兩次,如今應當一併報了。
姬容看他片刻,語氣軟下來道:「不是我不想起來,你摔我摔得太用力,我太疼了,起不來。要不,你拉我一把?」
姬容朝沈清宵伸出了手,眼中戾氣盡褪,此時的目光乾淨無害,甚至有些央求的神色,目光流轉之間顯得溫柔嬌弱,楚楚可憐。
沈清宵眼中似有一絲動容,彷彿真的在懊悔自己傷到了她,片刻猶豫后就伸手去拉姬容。
抓住沈清宵的手那一瞬,姬容眼中的柔弱無辜蕩然無存,取而代之的是無情的諷刺和得逞后的得意。
沈清宵意識到的那一瞬為時已晚。
一瞬之間,姬容借力把沈清宵拽倒在地,她也因為手中牽制壓到沈清宵身上。
感受著手心傳來的在寒獄渴望已久的溫暖,姬容譏誚道:「真好騙。」
說罷,便冷冷甩開了他的手。
「姬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