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火樹銀花
次日梵昭下了早朝,心血來潮不讓諸多奴僕跟著,只帶了洪廣閑閑地散步去朝雲宮,進了宮門,見院中寂靜,隨手招了一洒掃的小丫鬟問道:「今日怎的這般靜,你家小主呢?」
那小丫鬟支支吾吾半晌方道主子仍在寢殿未起,見此反應梵昭心有疑慮,並非是擔心旁的,而是憂心她是否身子不適,大步流星地朝里走去。
繞過屏風往床榻上瞧,只見兩位嬌嫩的美人正酣睡著,方嫣那纖細手肘還壓在沈凝酥胸膛上,水紅色的蘇綉肚兜襯得她膚白勝雪,二人墨黑色的長發散亂地纏在一塊兒,一呼一吸流轉出千嬌百媚。
梵昭不自然地輕咳一聲挪開視線,一時間竟進也不是退也不是,正躊躇著,可巧楹窗外的長廊上飛來一隻白鴿,停歇在那房樑上咕咕叫,沈凝酥被吵醒,睡眼惺忪地往窗外瞧。
「皇上何時來的?」沈凝酥猛然坐起身,又是害羞又是驚喜。
「剛到,便看見了眼前這般場景。」
美人方才還凝脂般的面龐騰地變得緋紅:「昨夜方妹妹來妾身宮中陪妾身喝了點酒,我兩不勝酒力便一塊兒歇下了。」
他聽到這兒,故意板著臉說:「愈發沒了規矩,妃嬪隨隨便便宿於一榻這像什麼話?」
沈凝酥眨眨眼,知他是故意拿自己尋開心,卻也循著他鬧:「皇上饒命,妾身知錯了,求皇上寬恕。」
「朕今日心裡不爽快,不願寬恕旁人。」
「那……若是妾身想辦法讓皇上心情愉悅呢?」
見沈凝酥笑得春風滿面,梵昭反而有些招架不住了,道:「快起身盥洗吧!朕還未用早膳,一會兒陪朕用完膳,再去御花園走走。」
聖駕面前方嫣一向規矩溫婉,如今見沈凝酥與梵昭相處時嬌俏玲瓏的模樣,心底說不出的羨慕。
如今御花園裡的樹葉已悉數枯黃,看久了倒覺得了無趣味,沈凝酥撒嬌想去花圃看秋菊,正好梵昭得空,哪有不依的道理。
正沿著小道往花圃走,因路太窄,梵昭牽著沈凝酥走在前頭,方嫣跟隨其後。
「小主,當心些。」盡梅攙扶著自家主子,提醒道。
前頭的二人聞言回過頭,沈凝酥關切地望著方嫣:「這是怎麼了?」
「皇上,沈姐姐,我方才頭暈目眩險些崴了腳,倒是也不礙事,只是恐怕要掃了大家的興,不便一同前往賞菊了。」
沈凝酥哪裡信方嫣這套說辭,還欲再說些什麼,轉念一想又不願強人所難,只道:「定是昨夜喝了太多酒的緣故,若是十分難受不如宣太醫看看?」
「我先回宮,若是依舊不見好轉,再宣太醫也不遲。」
梵昭哪懂女生這些心思,只想難受就得好生歇息著,叮囑洪廣:「好生送方美人回宮。」
又望向方嫣:「不舒服彆強撐著,宮中太醫皆是有俸祿的,可千萬不怕麻煩他們。」
美人施施然行禮:「多謝皇上關懷。皇上、沈姐姐,那妾身這便告退了。」
秋日正是菊花盛開的季節,人還未至花圃,已遠遠地聞得到清淡雅緻的香味,待走進花圃內,只見金菊、綠菊、雪菊爭相綻放,團團簇簇擁在那茂密的綠葉之中,秋風陣陣、花枝輕顫、美不勝收。
「皇上,聽聞昨日希妃姐姐誕下一女,妾身在這兒恭賀皇上喜得掌上明珠。」
梵昭臉上漾出溫和的笑意:「她是朕的長公主,讓朕感受到了初為人父的欣喜,朕視若珍寶。」
女子心中絲絲醋意蔓延,眼波流轉間流露出嚮往:「妾身自小喜歡孩子,肉嘟嘟粉嫩嫩甚是可愛,因此羨慕希妃姐姐得緊呢!不知何時……」
「嗯?」
沈凝酥說到這兒突然打住,耳尖泛上一抹桃紅,低著頭小聲道:「不知何時妾身才能與皇上擁有我們的孩子。」
「擇日不如撞日,就今晚,如何?」
「討厭。」
二人正打情罵俏之際,忽聽得身後有嬪妃拜見聲,沈凝酥回過頭看,原是皇上舊時王府中寵幸過幾次的婢女,登基后封了梁答應、蘇答應。
聽聞自在王府時就甚不得寵,到了後宮之中更是平淡無奇的存在。
兩人平日里能面君的機會本就不多,好不容易在花圃遇到,自是要卯足了勁兒讓皇上記住自己的面孔。
「妾身參見皇上,參見沈才人。」
梵昭似乎一時間未憶起她二人,只淡淡看了一眼,毫無波瀾地免了禮。
沈凝酥性子里是有些刁蠻胡鬧的,今日見這二人扭捏造作的模樣,心中忍不住作嘔,嘴上也毫不留情地道:「我入宮不久,竟不知宮中還有這兩位妹妹,未曾親自到宮中拜訪,倒是我疏忽了。」
「姐姐嚴重了,若論位分高低,也合該是我兩到姐姐宮中拜訪。」
沈凝酥滿臉不悅地睨了一眼那梁答應脖頸下豐腴的身段,不想搭話。
那梁答應還欲再說些什麼,卻被梵昭打斷:「好了,朕與沈才人需靜賞秋菊,你兩既已行了禮,若無旁的事便退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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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不容易抓到的機會,眼看里的這般白白浪費了,二人心有不甘,可天子之言又不可不遵循,只得強壓住忿忿不平之氣退下。
人一走,梵昭毫不留情地掐了一下沈凝酥的臉蛋:「想當初你被璃昭儀欺負時不也如小白兔一般任人宰割,今日怎見了位分低於自己的嬪妃,便這般氣鼓鼓的?」
沈凝酥不滿地撅撅嘴:「皇上就當妾身是欺軟怕硬的壞人。」
梵昭握住沈凝酥纖纖玉手:「即便你是壞人朕也喜歡。」
愈是受寵,小女孩刁蠻的習性愈是顯露無疑,她將自己的手無情地抽出:「皇上凈說大話騙人。」
「怎的就覺著朕是騙人?」
「若皇上喜歡蛇蠍美人,為何近來每每冷落璃昭儀?」
話至此,梵昭斂了斂神色,恢復以往的威嚴鎮靜。
沈凝酥的話其實並無錯,他近來確實冷落了璃昭儀,若以前,自己總是偏袒著她的,可不知從何時起,他的心已一點點傾向眼前這位小姑娘。
最為氣人的是她明知自己已是他心尖尖上的寶貝,卻時常擺出一副無所謂的樣子,有時還刻意說出些令他哭笑不得的氣人話。
「朕喜歡在朕面前也大膽爽朗的女孩,宮中妃嬪大多溫柔有餘而趣味不足,你與璃昭儀皆是例外,像一隻小獅子,偶爾霸道偶爾調皮,卻總不失可愛。」
「那……皇上冷落璃昭儀,是因為男兒本就喜新厭舊嗎?」
「當然不是。」梵昭拍拍沈凝酥的手背,「花氏其實心並不壞,只可惜太過聽信她那位詭計多端的妹妹的話,做了許多錯事。」
「你卻不一樣,你偶爾胡攪蠻纏,卻從不會做出格之事。」
這一番話聽得沈凝酥略微感動,她難得乖巧地仰著小臉楚楚可憐地看向他:「皇上就僅因為妾身的脾性而喜歡妾身的?」
「並非僅此而已。」
「那……皇上為何喜歡妾身呢?都一一說出來,妾身想聽。」她雙臂勾住他的脖頸,滿臉的柔情蜜意。
男子低垂睫毛認真回想了片刻,俊美的臉上勾起一抹笑意:「可能是朕瞎了眼吧!」
晚膳沈凝酥是在嘉德宮陪梵昭一同用的,因邊境戰事告急,梵昭只囫圇嘗了幾口便開始批閱奏摺,沈凝酥在一旁添茶撥碳、焚香研墨。
「皇上,慎刑司來報。」
梵昭緊皺著眉頭,本已無心顧及後宮之事,轉念一想慎刑司此時來回話,十有八九與沈才人有關,興許是審問有了進展可為她力證清白呢?
於是便允了其進殿。
「老臣參加皇上,參見沈才人。」
「可是審問出些什麼了?」
「求皇上賜老臣的罪,老臣辦事不力,竟讓張氏畏罪咬舌自裁了。」
「廢物!」梵昭將毛筆扔到桌子上,濃濃的黑墨在青黃的木桌上流散開,「舞姬呢?可從她身上審出了什麼?」
「終究是小姑娘,細皮嫩肉的,經不住幾番逼供,已全都招了。」
「她說交代她縱火的是一名女子,只是每次見面都蒙著面紗看不見面容,還答應事成之後給她黃金百兩,事發前已給了三十兩,就藏在她床榻下的破木箱中,老臣已帶人去搜查過了,確有此事。」
「既然不知對方是何許人也,她兩又是如何勾結到一塊兒的?」
「據舞姬澄秋所言,她自小家境一貧如洗,年方四歲便被拐子拐賣於現在的母家做童養媳,十幾歲時在街頭賣藝被?司樂司的管事看中帶入宮中。」
「其養母見其已做不成童養媳,便不斷向她索要錢財報答這些年的養育之恩。」
「今年養母的兒子要娶妻,又向她索要黃金一百,這事兒在她們舞姬中已是人盡皆知,那蒙面女子也是此時主動找上門要她辦事的。」
「定是拿準了澄秋急需錢財,才主動與之聯繫。」沈凝酥聽完這話嘆了一口氣,「澄秋也是可憐人啊!」
梵昭抬眸看她一眼:「她貪圖錢財聽從旁人指使差點害了你,你卻還有心思可憐她?」
沈凝酥搖搖頭:「妾身只是同情她的身世,卻不認同她的做法,陷害我事小,可殃及皇嗣就是罪不可恕。只是那張氏已死,澄秋那兒又查不出線索,該如何是好?」
「只要還有一線希望,朕都會命人細細查下去。」
同樣的消息慎刑司大人也稟告到了廣陽宮,寧太后聞言道:「長孫喻啊!想當年哀家還是后妃時,你便已是掌管慎刑司的大人了,那一年哀家設局,若非有你暗中相助,險些便被查出葬送了性命。」
聽聞此話長孫喻心驚肉跳,擦了擦額頭沁出的豆大的汗珠。
海雲端著一壺茶放到木几上斟了兩杯出來。
寧太后笑言:「哀家記得從前你喜歡喝碧螺春,不知多年以後的今日,習性可有改變?」
「凡是老臣認準了的,歷經滄海桑田也絕不會變。」
「習性可變,只是莫要搖擺不定才好,你說哀家說得對嗎?」
「自先帝在時老臣便效忠於太后您,如今光陰匆匆已過二十餘載,時歲更迭、忠心不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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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好,哀家且囑咐你一件事。」
「只要太后您開口,老臣定當是赴湯蹈海、萬所不辭。」
「想辦法了結那舞姬的命。」
長孫喻震驚地看向寧太后,終究不敢多言。
待人走後,海雲用安神香熏寢被,而後將紗帳輕輕放下:「太後娘娘,奴婢想不明白,若照此情形查下去,真兇或許就浮出水面了,突然取了那舞姬的性命,真相可就真再無重見天日的時候了。」
「那日哀家生辰,是洛妃求情要哀家解了璃昭儀的禁足,後來又是她引誘希妃赴宴,這種種跡象令哀家實是害怕,萬一洛妃她真是始作俑者,皇帝會如何處置?哀家又該如何向晉山交代?」
聞寧太后提起鄭晉山此名,海雲長久地沉默了,過了許久方道:「可皇上、太后待洛妃已是不薄,若她還如此掀風作浪,可不辜負了天家的一片容忍之心?」
當夜丑時,舞姬澄秋咬舌自裁於慎刑司,其屍首被草草了事丟進了遠郊亂葬崗,死相除長孫喻外再無人看見。
翌日清晨,沈凝酥聞此消息狠狠乾嘔了好一陣子,清絮滿臉擔憂地上前遞上手帕為其拍撫後背,安慰道:「人死債消,此番風波也總算告一段落了。」
沈凝酥眉頭緊鎖,看不出開心:「當初張氏指罪於我,如今二人又都莫名自裁,只恐我身上的唾沫星子是永遠也洗不幹凈了。」
「那小主的意思是?」
「命手下的人暗地裡接著查吧!雖說人證已死,但我總得力尋些線索,以防今後若有人拿此事做文章,我連還手之力也沒有。」
「是。」
天氣愈冷天色暗得愈早,眼看遠空又漸次擦黑,沈凝酥睡了一日剛起來用了點晚膳,又無甚精神做旁的事,只懶懶地倚靠在小榻上打盹兒。
珠簾聲清脆地響起,有人推門而入——冰涼的秋風自外朝屋內灌進,沈凝酥抬眸一看,不是旁人,正是方嫣。
「這般慌慌張張,可是有什麼事?」
「快,披上披風,我帶你看熱鬧去。」
方嫣面色紅潤、笑語嫣然,一支羊脂玉芙蓉花發簪斜斜地叉在髮髻上,披著湖藍色薄披風,令沈凝酥忍不住想常聽人誇讚女孩子小家碧玉,便是眼前這樣的吧!
「不去,外頭冷清風大,伸手不見五指的,我害怕得緊。」
「少來這一套,清絮,快伺候你家小主穿厚襖子。」
「不去不去,若要我去,也行,你得告訴我是何熱鬧?」
「自然是人擠人的熱鬧,快別猶豫了,走吧!」
拗不過方嫣的盛情,沈凝酥略施粉黛,披著前些日子新做的鵝黃並蒂蓮綉紋披風出了門。
二人由一眾太監侍女簇擁著往綠吟園走,那兒地處邀月樓山腳,裡邊不過是尋常花草樹木之景,因偏遠而鮮少有人光顧,今夜不知怎的,遠遠地便聽得見喧鬧喝彩之聲。
「我在涼亭上喝茶,遠遠地見山腳有光亮,便尋下來一打聽,原是戲班子在這練雜耍呢!」
已至園口,只見裡頭看熱鬧的皆是宮女太監,沈凝酥有些猶豫,停在原地低聲對方嫣道:「圍觀的都是些宮女太監,你我此時突然出現是否擾了旁人的興?再說人多手雜,恐不安全。」
「你我帶了如此多的隨從,怎會危險?」
正猶豫之時,人群向四處散開,中間的空地上有暖金色的光在暗夜中綻放開,耀眼奪目、美不勝收。
沈凝酥的目光被吸引住,不由自主地往雜耍班子前靠了靠,一波接著一波的鐵花接踵盛開,如煙如雨、瑰麗斑斕。
突然有人從背後環抱住她:「酥酥,那日秋水閣煙花雖美,卻陷你於險境,是朕未能護好你,今日朕特命人於綠吟園打鐵花,只盼博得美人一笑。」
「妾身無論身陷何般境地,只要皇上心裡有我,便已足矣。」
一旁的方嫣見此場景,已悄然離去。
回宮路上,汀兒不解:「小主,皇上只說讓您去帶沈才人一同看打鐵花,以了了當日您兩看煙花未盡興的遺憾,皇恩如此,小主您怎還悄悄走了?」
「皇上囑咐我去哄沈姐姐來綠吟園,這番心意是為她而備,我不過是順帶著的,又何必不識趣。」
「可……奴婢看著,皇上也是很看重小主您的啊!否則怎會今日特意賞了小主喜歡的叮噹鐲。」
「帝王家最不缺金銀珠玉,難能可貴的是用心二字,如今與沈姐姐為伍,但凡她有恩寵在,我總能分得一杯羹,又何必計較那麼多。汀兒,民間常有一句俗語,叫貪心不足蛇吞象,我已知自己生性如此成不了皇上最愛,莫不如安分守己穩穩噹噹地走。」
這一番話令汀兒沉默了,她攙扶住自家主子的手臂,慢慢地拾階而上。
瀟瀟寒風刮在臉上刺骨地疼,方嫣站在石階上,回望綠吟園的火樹銀花,淡然一笑,星星點點的光在她眸子中明明滅滅,徒留孤單。
次日清晨,宮女托著凈臉的水盆、玫瑰花露、巾帕、粗鹽等物自內殿出來,福寶迎上去準備詢問葉嵐是否傳早膳,卻被對方搶先了一步道:「快去太醫院傳太醫,小主似是病了。」
那福寶片刻也不敢耽擱地跑到太醫院將人請來,待細細診脈過後,太醫方道:「啟稟小主,您這是急火攻心兼闖了冷風所致的風寒。」
「是了,羅太醫果真醫術高明,還請太醫為我開出良方。」
「藥方已寫好,共兩副,第一幅是驅寒解毒的,第二副則是調養鞏固的,小主各喝七天應是無礙了,待會兒微臣回太醫院取好了葯,再親自送來。」
「不勞煩羅太醫跑一趟。清絮,一會兒你跟著太醫去將葯取回來。」
「是。」
羅太醫方走,沈凝酥又寬衣回到榻上靜養,只覺體內如烈火燃燒,人卻如同置身冰窖,渾身酸軟眼前昏昏沉沉。
梵昭剛下了早朝,洪廣立刻急急地稟告:「啟稟皇上,沈才人感染了風寒,已宣了羅庸為太醫診治。」
男子的臉上帶有一抹愁色,眉頭緊鎖:「嚴重嗎?」
「聽說已是卧床不起了。」
聽完這話,他大步流星地上了轎輦,不等洪廣開口便親自下令道:「速去朝雲宮。」
白茫茫的雪地一望無際,積雪甚深已沒過人的膝蓋,一隻體型精碩的獵犬在前頭帶路,撥開厚重的雪花,刺骨寒風自四面八方侵襲來,宛若刀劍割得人肌膚生疼。
「哥哥,等我,哥哥等等我。」
突然一隻兇猛的狗熊自叢林深處跳出來,小女孩跌進雪地里避讓不及,雙眼緊閉發出尖叫。
「啊!」
「你醒了?」
沈凝酥是從尖叫中驚醒的,映入眼帘的是男子焦急而關切的臉龐。
她回過神來。
如今是在富貴威嚴的皇城裡,寢殿輝煌華麗,錦被柔軟暖和,空氣中散發著淡然雅緻的安神香的氣味……
因做了噩夢,榻上美人臉蛋兒通紅,額頭滿是豆大的汗珠,浸濕的髮絲軟軟地貼在臉上,真真令人瞧著心疼。
葉嵐端了溫好的葯走進來,梵昭接過一勺一勺地喂她喝:「都怪朕不好,夜裡喊你出去,才致你受了寒氣。」
「皇上哪裡的話,秋去冬來,本就是容易病的時節。」
她吃著葯,小臉皺到一塊兒,被細心的梵昭發現了,寵愛笑道:「怎的?很苦?」
「中藥自然是苦的,苦得妾身一口都不想吃。」
「你若不吃,病怎會好?」
「皇上還沒聽妾身將話說完呢!這葯雖苦,但因是皇上親手喂妾身的,便不苦了。」
「小孩心性。」
清絮是自小跟著沈凝酥一同長大的,她雖未聽得裡頭的動靜,卻知自家小主素來怕苦,正巧端了一碗冰糖雪梨燉湯,並一小碟山楂糕過來,梵昭亦是接過來親自喂沈凝酥:「山楂恐沖了藥性,喝點梨湯。」
她半倚在他懷中,由著他一勺一勺地喂梨湯,不時睜著圓溜溜的大眼睛抬頭看他,乖巧得如同一隻小貓兒。
「夢見什麼了,竟嚇得你尖叫驚醒?」
「妾身夢見一隻大熊撲向妾身。」
「就連做夢也如同小孩兒般。」
「哼,皇上不喜歡妾身說了就是,何故取笑。」
「朕怎會不喜歡你呢?朕的酥酥如此伶俐可愛,叫朕如何不喜歡?」
聽了這話,懷中美人笑得嫵媚,仰頭盯著心愛之人,聲音軟軟糯糯道:「妾身唇齒間儘是雪梨湯的甜味兒,皇上要不要嘗嘗?」
如此曖昧之話羞得在場奴僕皆忍著笑意低下頭去,那榻上男子哪裡還受得住她這般甜誘,將女子笑意滿滿的小臉捧住,低頭落下一吻。
苦澀的葯已有回甘,雜糅了梨子清甜之味,令人忍不住嘗了又嘗。
此時,識趣的宮人皆已無聲退下,偌大的寢殿唯余他二人,梵昭寬厚的手掌忍不住在嬌俏美人身上遊走,肌膚相觸的每一寸只覺如掌握手爐般微微發燙。
本就穿得不多的衣裳不知何時已跟紗帳裹到了一塊兒,他怕她再著涼,將她嚴嚴實實地擁入懷中一同裹進錦被裡,狹小的空間令二人喘息聲皆可聞,他靜靜地望著她,沒了胭脂的裝飾,一張小臉顯得素凈了許多,皮膚依舊瓷白,只是眼角鼻尖細小的痣也清晰可見,許是近日煩事纏身未得休息好,眼眶下有淡淡的青,雙唇也有細細的紋。
本就生了病,又兼周身流轉的情愫過於曖昧繾綣,她雙眼通紅,墨黑的眼仁旁帶著血絲,令梵昭忍不住想起自己年幼時養的那隻雪毛緋瞳的兔子。
光是眼前的模樣,她已將他的心融化得猶如一灘蜜,遑論她還有那嬌滴滴愛撒嬌的性子。
胸膛與胸膛貼到一塊兒,除了柔軟,咚咚的心跳聲彼此皆可聞,梵昭欲說些什麼,沈凝酥纖細的食指卻輕壓住他雙唇,千嬌百媚道:「求皇上垂憐。」
梵昭顧著美人體弱,不願多折騰她,只將她擁在懷中縛得緊緊的,仿若鬆開臂膀她便會溜走一般:「疼嗎?」
他的聲音低沉而溫潤,似是在隱忍著什麼。
「不疼,皇上疼愛妾身,妾身怎會痛呢?」
她不安分地在狹小的空間里亂動,擾得人意亂神迷:「酥酥,朕警告你,若是再亂動,後果朕不負責。」
腦袋從胸口蹭出來,她仰頭索吻:「妾身喜歡皇上的不負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