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5章 初秋雜事(2)
及至午後,許山領著楊花、許子到了李家,三人停在前院中,目瞪口呆的看著宋雲珠拎起兔子的後腿,狠狠的摔向西廂房南間的牆面。
幾聲「嘭…嘭」之後,不再掙扎的兔子被丟到了地上,嘴角處往外「咕咕」冒著鮮血。
宋雲珠拍打著沾在手上的兔毛,滿意的看了眼腳邊的四隻兔子,隨後挑了挑眉毛笑著問:「叔父、嬸母,你們是來找萱萱拉那五石糧食的嗎?」
「是…是…」心裡有些發怵的許山回答完,連忙往楊花背後躲了躲。
別看他對家人動手時十分兇狠,卻連個雞都沒有殺過,更別提像宋雲珠這樣面不改色的一連摔死四隻兔子。
宋雲珠見狀,垂下的眼眸中露出了玩味的笑意,她在踢了踢一動不動的兔子后,抬起頭盯了許山片刻,隨後讓李安容帶著他們去了後院。
拿著瓠葉亂跑的李無疾,一腦袋鑽進了李安容的懷裡,摟住他的腰撒著嬌問:「四叔父,我阿母殺完兔子了嗎,我想去找她玩。」
「無疾,還沒有開始剝兔子皮呢,等她忙完了,會來找你的。」李安容柔聲回答完,揉了揉李無疾的小腦袋,讓他繼續去玩。
李無疾歪著腦袋從李安容的右胳膊下鑽了出來,拿著瓠葉遮住半張臉朝許子調皮的笑了笑后,躲到了被瓠爬滿的架子下看四人一起往堂屋走。
走在前頭的李安容沒有直接進去,而是停在門口朝正在織布的許萱、李安君大喊:「二嫂嫂、阿姊,許叔父他們來了。」
「唧唧」的織布聲隨即停下,倆人一起從織布機前起身,在互相看了一眼后,共同出了房間。
李安君先是朝許家三人行了揖禮,然後快步跑到架子前,把摟著竹竿探頭探腦的李無疾從裡面揪了出來,扒著他的衣領看有沒有鑽進去螞蟻。
怕癢的李無疾縮著脖子笑了起來,轉動著身子想要李安君鬆開自己的衣領。
正在說話的許萱、許子皆被童真純粹的笑聲吸引住,倆人同時轉頭看向摟著李安君胳膊大笑的李無疾,又紛紛垂下頭遮住羨慕的眼神。
眼神幾度明暗的許萱咬了咬嘴唇,隨後抬頭對許子說:「你跟著安容去前院拉板車,等用完了,及時還過來。」
許子摳著手指應下,轉身又看了幾眼李無疾,才快步跟上李安容,拐過過道,瞧見宋雲珠用繩穿過兔子的眼睛,把它懸在木梯上,用匕首慢慢的往下剝著兔皮。
只看了一眼,許子便覺得頭皮發麻,他不敢再看,趕忙跑著超過李安容,拉起板車就往後院跑。
「許子,你跑什麼?」剛走到柴火堆的李安容朝許子的背影大喊,然後看到慌裡慌張的許子差點撞到梨樹上。
數片梨葉悠悠落下,隨即被車輪碾過。
直跑到西廂房與堂屋的過道上,許子才停下來大聲回應:「安容,我趕時間。」
李安容聽到后,捂著嘴輕聲笑了起來,覺得許山與許子不愧是父子,都是如此的膽小。
專心剝著兔皮的宋雲珠也笑了起來,她彎下腰用衣服擦了擦額頭上的汗水,然後使勁兒一拽,「刺啦」一下,把兔皮撕了下來,並隨手扔進了一旁的木盆中。
李安容走了過去,瞥了眼盆中的兩張兔皮,輕聲問:「嫂嫂,我來剝吧。」
「不用,就剩兩個了,很快就能剝好了。你去後院吧,別讓你二嫂嫂的阿翁以為你不想出力幹活,你去吧,幫著扶一下就行。」宋雲珠說著,把手湊近鼻子聞了一下,當即滿臉嫌棄的把頭扭到了一邊,等把兔子剝完,她要好好用草木灰把手洗乾淨。
李安容看著宋雲珠的動作,彷彿自己也聞到了一股腥味,忙去東廚取了一把草木灰放到水井旁,讓宋雲珠洗手用。
然後,在宋雲珠欣慰的目光下,像個被誇獎的孩子,一蹦一跳的回了後院。
給許家的粟米,昨天已經用張福家的石量好,全部堆在西廂房的窗戶下,共是六麻袋。
許萱和李安君各扶著一個車架,許家三人慢慢的往板車上抬著糧食。
李安容走上前替下李安君,和許萱一起穩穩的壓住想要往上揚的車架。
「四叔父,我阿母忙完了嗎?」李無疾握著從瓠藤上摘下的不長的小瓠瓜問。
李安容低頭看著青色小瓠瓜回答:「快了,你再等一下。」
李無疾聞言撇了撇嘴,拉著李安君走到棗樹旁,倆人一起蹲在地面上,看成群的螞蟻搬家。
六袋糧食很快被裝到了板車上,許山和許子坐在牆根邊望著堆在板車上的糧食,紛紛咧著嘴笑了起來。
許萱瞅了眼倆人,在目送李安容他們離開后,帶著楊花去了堂屋休息。
「阿母,你們省著點吃,我以後也不一定能再幫到你們。要是他再胡來,你就和離或者休夫吧。」許萱垂下頭輕聲說。
楊花聽后嘆了口氣,她緊握著案腿琢磨了片刻講:「萱萱,你說的,我在你和許子小時候,也曾想過。可後來發生了一件事,我就徹底死了這條心。你還記得,你外祖家左邊有戶姓王的人家嗎?」
自從李安平去世后,許萱再未去過外祖家,再加上她本身就對那裡沒好感,直接搖了搖頭。
「唉,那家的女兒和我同歲,她之前還給過你棗子吃呢。她因為夫婿早逝,被趕了回來,結果被她阿翁和兄長給典了出去,這家待三年,那家待五年,直到去年死了,才算是解脫了出來。我聽人說,她在被典到第二家時,那個男人懦弱無能,護不住她,使得她時不時被人欺負,簡直成了他們村裡男人的玩意兒。我聽后就直接打消了念頭,我不能和離或者休夫,只能是喪夫。得到許家所有的東西,才有可能護住自己。母親的命運,總是跟女兒的前途綁在一起,我要是成了玩意兒,你該怎麼辦?會有哪家願意有這樣的親家,那些男人又豈會輕易放過一個玩意兒的女兒。」楊花說完,渾濁的眼球里冒出了一層水汽。
許萱聽后沒有再說話,她開始明白楊花當初會為什麼突然放棄了反抗。原來,當看到有人更悲慘時,是會喪失勇氣與動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