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偷盜(三)
香芸用力磕頭,沒兩下額頭的鮮血就滲透了地毯。
「貴妃娘娘告訴奴婢,她有皇後娘娘撐腰!奴婢的家人就是逃到天涯海角也會被富察家的人找見!主兒待奴婢恩重如山,奴婢怎麼可能忍心真的陷害主兒!那珠釵是貴妃娘娘身邊的星璇給奴婢的!貴妃娘娘說那珠釵是御賜之物!若真的從海答應的房裡搜出來,海答應一定死無葬身之地!」
弘曆點點頭:「污衊皇后,罪加一等。直接拖出去杖斃。」
啊?啊?啊?
所有人都愣住了
一旁的王欽也不含糊,一揮拂塵身邊的小太監就將人拖出去了,還貼心地將她的嘴塞住,不許她叫喊污了皇上的耳朵。
富察琅嬅看著地上的血跡猛地反應過來。
這是明謀。
有人利用高曦月的高傲、自己對高曦月的偏寵、海蘭的懦弱設下了一個簡單的局。
哪怕沒有最直接的證據,哪怕沒有最有力的證據,沒關係。
一條人命再加上皇帝的猜忌。
高曦月只怕無法逃脫帝王的怒火,就連自己也會惹得一身腥。
真是好計謀、好手段。
可惜香芸的證詞漏洞百出,一個皇后和一個貴妃要一個不受寵答應身旁受盡苦楚的小宮女做事,何必大費周章地去威脅人家。只要兩句話:第一句,我是皇后;第二句,事成我調你離開,再給你好多錢。
跟著海蘭三天餓九頓,香芸不幹才奇怪。
玉妍啊,你還是沒富過。
更何況她要污衊自己,琅嬅這麼多年的福晉也不是白當的,對任何人都無可指摘,皇帝心知肚明。
弘曆信了才搞笑。
不過琅嬅還是願意給玉妍打個高分,第一次使計策就能做到這個地步,至少整個大如傳除了魏嬿婉沒人能有這種「高起點」。
「還不趕緊把這髒東西收拾了。」弘曆蹙眉,他的眼神巡視了一圈落在嫻妃身上:「海答應今日受了驚嚇,便封為常在,遷居景陽宮和你作伴,以作安慰。」
隨即他轉頭看向高曦月:「此事原是海常在身邊的宮女偷盜才鬧出的事情。又是嫻妃太痴了,不懂的轉圜,你就別放在心上了。你如今是雙身子的人,也受不住這麼大的氣更要愛惜自己。」弘曆說罷思考了一下對王欽道:「王欽啊,往後咸福宮要是缺什麼少什麼,就從養心殿撥些給貴妃用。」
高曦月氣鼓鼓地撅起嘴,心裡不滿皇上就這麼把嫻妃污衊她給海常在動刑的事情輕輕揭過,嘴上還是:「多謝皇上關愛。」
如嬑得意地看了一眼富察琅嬅,隨即謙虛地垂眸。
「對了。嫻妃啊,你身邊的那個太監不安分,就送去辛者庫服役去吧。」弘曆差點忘了這一茬。
如嬑又不滿地撅起嘴開口撒嬌:「皇上,三寶是臣妾用慣了的人。」
弘曆本想著拿三寶出來頂罪,也好給皇后和貴妃一個交代,否則嫻妃無口諭私闖禁足的咸福宮就是違反宮規,他見她如此不懂事便嚴肅開口:「三寶私自盯著咸福宮窺探,本來就是重罪,朕罰他去辛者庫已經是開恩了。」
如嬑卻不依不饒道:「皇上是責罰三寶嗎?皇上是責罰臣妾!」
你如又愛男了。琅嬅想:怎麼阿箬被罰跪、惢心被拖去慎刑司你都淡淡的沒反應,一聽三寶要去辛者庫你就急了?真是給爺整笑了。
弘曆只覺得自己太陽穴突突跳,卻還是稱得上和善地和如嬑講道理:「咸福宮一出事,三寶就能通報給你,可見這個太監日夜盯著咸福宮的一舉一動心思不純,朕沒有要他的命也是看在你的面子上,你不要再犟了。」
「三寶無錯,為何要罰?臣妾同海常在交好,三寶替臣妾看著咸福宮也是為了臣妾好,皇上不能苛責他!」如嬑說的振振有詞。
琅嬅瞧了一眼弘曆鐵青的臉色,決定幫幫他:「皇上,貴妃好像想替嫻妃求情呢。」
「求情?」高曦月不明所以,只見琅嬅給她使了個眼色說了個「雙喜」的嘴型,立馬就反應過來了:「哦,對。皇上,嫻妃也是好心,不如就將那太監罰入慎刑司三個月以儆效尤吧。這樣既能警示眾人,又不算罰的太重,三寶出來后還能繼續回到嫻妃身邊伺候,想來嫻妃也是願意的。」
「那就這樣吧。」弘曆煩躁地吩咐王欽把人拖下去,不給如嬑再求情的機會。
「皇上~」如嬑不滿。
「嫻妃,你要注意你的身份,這樣為太監求情,像什麼樣子。」琅嬅厲聲警告。
「皇后連臣妾身邊的人都要管嗎?」如嬑梗著脖子頂嘴。
弘曆終於忍不住了摔了個茶杯:「不許你對皇后無理!」隨即不知怎的又泄氣:「今日就這樣吧,貴妃還有身子,都回去吧。」
「皇上,偷盜之事便算了,犯上是大罪,您不能輕易這樣饒了她。嫻妃今日對臣妾無禮,張口就是污衊,臣妾實在是冤枉,那鋪了墊子、毯子的椅子還在門口放著呢!皇上可不許讓人欺負了臣妾。」高曦月委屈道,很是任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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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貴妃,不得無禮。此事皇上已有定奪,莫要任性。」琅嬅適時柔聲勸阻。
弘曆真的氣笑了,他說的話除了皇后沒人會聽,氣死了氣死了氣死了氣死了氣死了。
可是她爹是治水能臣高斌,弘曆還指望著他給自己做事呢。
他不能生氣免得惹了貴妃不悅,貴妃不悅就是高斌不悅,高斌不悅就是他背後的治水勢力不悅。弘曆便忍著指了指海蘭:「她都被弄成這個樣子了,看來今日朕不賞罰分明是消不了你的氣,也平息不了這件事情。」
高曦月眼眶紅紅,活像一隻受了欺負的小老虎。
「王欽啊。」
「奴才在。」
「此事的證人是海常在身邊的宮女香芸,朕已經賜死香芸。便將嫻妃身邊的阿箬和海常在身邊的葉心拖出去賞十板子,就在院子里行刑,讓眾人都看看,身為奴才不能勸諫主子胡鬧就是這個下場。還有,海常在不能無人照顧,她正好去了景陽宮,便讓嫻妃身邊的惢心先一起照顧幾日罷了。」弘曆面無表情得吩咐到。
阿箬一聽自己要挨打,一時慌了神,立即跪下來磕頭求饒,還扯了扯主兒的衣服,希望她也能像替三寶求情那樣為自己求情。
可是如嬑只淡淡地行過一禮:「皇上聖明。」
阿箬愣住了,主兒怎麼能這麼對她?
小太監終於是將二人拖了出去,阿箬和葉心起初還能叫兩聲,漸漸的便沒了聲音。
高曦月有些害怕,弘曆看她這個表情,心裡才舒暢了些。
琅嬅打量一圈殿里的人,只見每個宮人臉上都有些同情和兔死狐悲的悲哀。
只有如嬑一個人面無表情,和弘曆真是天生一對。
片刻后,王欽進來回稟:「阿箬和葉心已經打完了。」
弘曆嗯了一聲:「今兒的事朕要宮裡人知道,挑撥是非、謀害主上,是什麼下場。」
「夜已深了,咱們回去吧。」弘曆看向琅嬅,面上終於有了一分笑意:「走吧皇后。」
隨即牽起琅嬅的手,一起出去了。
如嬑看著弘曆和皇后緊握的手紅了眼眶,弘曆哥哥就這樣傷她的心嗎?
「貴妃娘娘,我們也告辭了。」
如嬑魂不守舍地行了一禮,也出門去。
她走的急,正好碰上皇上皇后剛坐上儀駕,她匆匆行禮又匆匆而去。
琅嬅見她身後並沒有阿箬和葉心,便對皇上說:「皇上,臣妾見嫻妃和海常在走得急,忘記帶上阿箬和葉心了,臣妾想找兩個小太監將她們送回去,再請個太醫醫治,否則只怕要凍死在咸福宮。」
弘曆欣慰地點點頭,如嬑屢次對皇后不敬,皇后卻依舊寬和甚至願意體恤她的奴婢,便對王欽說:「沒聽見皇后說的嗎?還不快去?只是讓她二人不必立即挪動,先在咸福宮養兩天,免得待會死在半路上,反傷了皇后一片慈懷心腸。」
「嗻。」
景陽宮。
惢心早早地便備好熱水薑湯,拿著傘領著菱芝守在門口,遠遠地瞧見人便立即迎了上去:「主兒,您可算是回來了。」她左右瞧瞧,既沒有瞧見阿箬,也沒有瞧見葉心,更沒有看見三寶,不免有些疑惑。
還是芸枝看出來她的疑惑,回到景陽宮趁著端水的時候偷偷給惢心大概說了一下。
惢心心裡替阿箬難過,但是一想到自己接下來好長一段時間還得伺候兩位主,便又為自己難過起來。
她被自己的這個想法嚇了一跳,自己是奴婢怎麼可以因為服侍主子而難過!這是不可以的!
如嬑失魂落魄地裹著被子窩在榻上,惢心將薑湯一口一口地吹涼送到如嬑嘴裡。
她到底跟了如嬑許多年,見她這副表情就知道只怕是皇上又「傷如嬑的心」了。
「主兒。」惢心有些猶豫地開口:「奴婢覺得皇上心裡還是對您好。」
如嬑這尊石像這才有了些反應:「怎麼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