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4章 虛妄之諾 ( 3)
「黑晶王就這樣挾持兩千夜騏軍團,讓蜜絲緹和我的家族給他當牛做馬?」地下流水線,黑曜石几乎耗盡耐力,肚皮朝外,像一團軟泥無力地癱倒在地面。縱使把右蹄搭在熔爐懸崖外,縱使竄上的零星岩漿差一毫米燒灼右蹄外皮,黑曜石臉上也無半點懼色。警衛隊長雙蹄趴在欄杆外,半是勸解,半是閑扯話題轉移黑曜石注意力。
柵欄外由遠至近陸續聚集起夜騏,他們的右蹄緊握一根焦黑的鐵棍,其末端彷彿有一團岩漿往下流動,並且逐漸凝固。這些警衛夜騏開始用鐵棍尖端去打磨柵欄縫隙交界處,看樣子是準備強行破壞這層固若金湯的防禦體系,抓捕黑曜石。
「黑曜石,如果你一意孤行,頑強抵抗。我們會強行突圍。黑鐵礦石經過冶鍊,混合紫晶石能熔斷這鐵籠的!」
「我不信,鐵籠是用金剛石打造的,堅不可摧,就跟我的意志一樣堅強!」黑曜石一下來了勁。他張開翅膀,盤旋在鐵籠中盡情翱翔。他經過那一個個警衛夜騏的面孔,眉目五官以一種誇張的姿態扭曲在一起。沒有枷鎖束縛,它閉合翅膀,俯下身直面熾熱岩漿,高速飛去。眾夜騏呆愣原地,警衛隊長收了武器,看這位得了失心瘋的夜騏勞工陷入精神癲狂,翅膀外皮觸碰到岩漿一瞬間,他才張開翅膀,大聲獰笑,高喊我才是夜騏中最獨特,最勇敢的那位。一團火焰越燒越旺,黑曜石的半個翅膀逐漸被燒黑,連並要燒毀他體內猶存的傲氣。黑曜石失去重心,一個倒栽蔥墜落岩石平台,而願景板巧妙地為他做了緩衝作用,才使得黑曜石頭部與願景板支撐柱磕到,身體幾乎脫離平台,靠雙蹄扒住平台邊緣凸起岩石,才保證一條性命。
黑曜石全身重力集中在身體下方。任憑他身體懸空之時向上躍起,翅膀上的傷勢卻疼的他幾乎要送蹄墜落。警衛隊長嗤鼻冷笑。吩咐蹄下夜騏加快速度,熔斷鐵籠。「黑曜石,真把自己當成黑晶王?知道我為什麼不直接進去抓你,而是耐下性子講述你的家族往事?」
「這是我的家族恥辱,克勞夜騏還不是退回地底打撈鐵礦,消耗數代夜騏的精力去做同一件事!憑什麼,我應該晉陞為主管!」黑曜石怒吼,伴隨一聲吼叫,彷彿在撕裂他的喉嚨。黑曜石以蹄子為支點,直接插進凸起的岩石邊緣,這些岩石又薄又硬,宛如鋒利刀口刺穿黑曜石的右蹄。殷紅鮮血瞬間湧出,經過軀體蜿蜒流淌,滴落到他粗糙的面容,早已開裂的嘴唇上。黑曜石略微張口,飲下身體中流淌的血。黑曜石再次發力,繼續讓被刺穿的右蹄向上垂直抬起,原來尖銳岩石下方連接著一束岩石結晶。疼痛感如同一把鋒利的鑽頭穿透肉體,無情地刺入深處。黑曜石每一次呼吸都伴隨著一陣尖銳的刺痛,彷彿有無形的力量在身體內部不斷旋轉、扭曲,將每一根神經糾纏在一起。黑曜石發出殺豬般的嘶叫,用岩石結晶末端倒鉤固定在願景板支撐柱,后兩蹄往石壁上猛然一蹬,這才匍匐著上來。
「你看你,這麼做圖什麼?你親自給自己書寫了壞結局。」
「我可不認為這是壞結局。我殺死了欺騙我的主管,媒體會把這件事添油加醋,宣傳出去的!」殷紅鮮血順著平台縫隙之間流淌,右蹄儼然成了一座危及黑曜石生命的活火山。他抬蹄扶起願景板,警衛隊長的表情忽然變了。他當即催促蹄下衛兵熔斷牢籠。
「你他媽想幹什麼!那是你和我們進行談判的唯一籌碼!」
警衛隊長徹底急了,黑曜石不屑一顧,縱使半個身體全被血液染紅。
「這塊板子是主管設下的虛妄之言!你還不明白嗎?我們永遠活在一個大騙局裡!誰也別抱有幻想,升職是笑話!夜騏自古以來搞血統歧視,讓普通家族的後裔永遠困在地底,永世不得翻身!」黑曜石的吼聲中混入因痛苦而發出的嘶啞聲音。
「你得幻想症了!願景板是真正有魔法存在的,那上面也有我許的願!我許願說,今天能被上級派去地表巡視工廠,結果上級真的安排我領隊伍去造紙廠,圍繞一片青蔥綠地來回巡邏!我第一次嗅到新鮮的空氣,知道什麼叫做涼快!你自己也在上面許過願,不是嗎!」警衛隊長也蠻擔心黑曜石昏死過去,上級因此判他個過失致嫌疑馬死亡罪。
「這事很難嗎?你許願去地板才當幾天的隊長?真以為自己有那個能力嗎?」黑曜石的心情異常沉重,因為他明白今天自己這條賤命一定會撂在這任由時間風乾他的屍骨。一輩子,都不能走出地底,去瞧一眼地表世界有多麼繁華,燈光交映,點綴著由鋼筋水泥築成的建築,夜騏挖出的一礦一鐵,自己無法利用,全部交給了夜之子去發展自己的生活。夜之子,匆匆闖入夜騏的生活,因為黑晶王,克勞夜騏永遠失去了自由,他們運用自己那點智慧勾勒出成現代城市的輪廓,命令夜騏任勞任怨,不論環境如何隨時間流逝而變得殘酷。時代變遷,黑晶王犧牲夜騏群體幸福,來換取當地夜之子社會的蓬勃發展。黑曜石的眼神中透露出一種深深的憂傷和無盡的痛苦,外族生物瞧不起自己也罷,夜騏內部也互相瞧不起。露娜滅了綠洲綻放,卻無法從根本上改變綠洲夜騏流淌著皇族血統的事實。無論地底和地表,體面多金的工作機會永遠優先讓給他們。其次是午夜家族。像克勞和蜜絲緹這兩個無名家族,中央法庭很早宣布他們從八大家族中除名;黑晶王勢力被落雪擊敗后、蜜絲緹和克勞便淪為叛軍走狗,一輩子不得在地表生活。作為克勞夜騏的後裔之一,黑曜石他心靈彷彿困在過去的記憶中,而滴落的鮮血則代表著他內心深處的傷痛和痛苦。黑曜石完全把滴血的右蹄搭在願景板頂部,讓止不住的鮮血從石板上緩慢留下,蓋過其刻上的字,隨著鮮血的緩慢滴落,它們滲透進願景板的紋路之中,混合在那些刻字的符號之間。這些符號開始逐漸模糊,彷彿被鮮血所覆蓋,無法再被辨認出來。黑曜石的願景和命運似乎被這些滴落的鮮血所淹沒,無法再被看清。慢慢滴落在地。黑曜石幡然醒悟:這些誓言如果不是靠神靈實現,即是上級哄騙底層夜騏的工具。他一輩子不可能被允許走出地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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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確實,他只讓我當一天,我在願景板標註的是兩天。」警衛隊長命令蹄下暫停破壞鐵籠。部分網格已經從中間攔腰熔斷。警衛隊長與黑曜石目光交匯之時,黑曜石眼神中閃爍著堅定和決絕,看得出來。他的心靈充滿了憤怒和渴望自由的火焰。儘管身陷囹圄,渾身浴血,他的靈魂仍然桀驁不馴,不願屈服於命運的束縛。他不是單純襲擊主管發泄升職不得積攢下的委屈,更是想讓上層清楚,夜騏之間應平等相待,
或許他流水線勞工之中迫於形勢,勇敢帶頭起義的英雄。
「你跟誰的姓!」黑曜石迫切知道這個答案。
「我名午夜。午夜家族負責一切地底防務工作。就算我是午夜家族的夜騏,怎麼證明這
些願望不是靠神靈顯跡實現的?」
午夜家族脾氣還好,作為初期開國統治者的後裔,午夜家族普遍繼承佛羅倫薩的善良和正直,不分日夜守衛在地底與地面交界處設立的邊境崗哨中。流水線到處可見午夜夜騏守護左右,他們長久以來充當夜騏種群最堅固的防禦力量。警衛隊長讓其他夜騏向後撤退,黑曜石忽然覺得警衛隊長值得信任。先前,黑曜石在艾寇電腦里搜集到一系列證據。只有把這些證據拷貝到硬碟中轉交媒體,一定能引發一波夜騏內部騷動。
「你叫夜騏去主管辦公室,把電腦拿過來,我告訴你數據怎麼找!」
警衛隊長的聲音通過喇叭傳出:「兄弟,我們哪會用那玩意,而且你這快死了的,我建議你先投降保命!如果真有這種證據存在,我覺得興不起波瀾。」劇烈頭暈襲來,黑曜石用沒受傷的右蹄痛苦捂住腦袋。伴隨而來的便是持續的眩暈。鮮血散發出的血腥味早已經讓它胃中翻江倒海。他努力忍住噁心的感覺,但血腥味卻伴隨著他的呼吸,讓他更加難受。
「如果你拒絕,我和願景板同歸於盡。你們不知道,我推動身旁的這塊拉杆,岩石平台便會緩慢墜入岩漿。我猜啊,是主管經常來這裡檢查願望,怕秘密泄露提前設計好的機關。到時候,甭管真假,誰也別想用。」黑曜石作勢便要按動開關。
「好,我去喊夜騏找行吧,你死在這可別埋怨我不救你!來夜騏,去艾寇辦公室,把電腦扛過來,若你能碰到他的話,把艾寇綠洲也叫過來!」警衛隊長只得妥協。因為他下一個願望便是,這周按日曆表順利走過,除了黑曜石整事,平日里都落個清閑,因為流水線是事故低概率發生區。上級看到板子,承諾會實現警衛隊長的願望,把一處地底公寓當做賞金分給他,另外上級還答應,附贈警衛隊長一套說是毗鄰湖面的湖景公寓。
「行,他來之前,我問你一件事。午夜家族的夜騏,凡留在流水線盯梢的,同時負責垃圾傾倒吧。你們有仔細觀察過沒,垃圾里混進去不是垃圾的東西?」
警衛隊長擔心黑曜石失血過多,便喊一隻夜騏把一處缺口用鐵棍往四周捅,徹底熔斷鑽進去,為的便是丟下一卷醫用繃帶。黑曜石爬過去拾取,費力翻身保持平躺姿勢。圍繞滲血處包紮傷口。他想豁出去拔掉岩石碎片,但那樣會引發更為嚴重的大出血。
「都是廢鐵,要麼是把沒用的傢具、日常用品高溫熔化,丟進焚化爐統一處理。全是黑地,哪裡有什麼不像垃圾的東西?」
黑曜石記得,艾寇所負責的廠區每個月總有同事呈交離職申請。他親眼見證同事滿腔怒火,嘟囔個嘴飛進艾寇的辦公室,半晌都沒出來。而艾寇每個月末,會安排蜜絲緹夜騏後裔過來打掃房間,收拾出垃圾一袋,裝進運輸管道送進集裝焚化爐。而同事們書寫願望,不會晚於月末實現。離職的員工說法相同:主管平白無故以各種理由扣除工資,且鬧到勞務仲裁委員會那,竟然也不同意受理此事。
「警衛隊長,和艾寇說一句,我十五年的資質可不是一點用都沒有。」鮮血絲毫沒有給這個將近中年的小馬生存下去的希望。痛流不止,機械臂凸起的尖刺也曾划傷黑曜石的蹄子,留下醒目疤痕,那些疼痛,跟今天絲毫不能相比。他活了將近三十年,一聲不吭當流水線一顆螺絲釘也有磨損的那一天。他原本設想過艾寇會私下仔細考察每一位員工的每月業績,綜合幾個月進行合理對比與評估,給大傢伙交一副滿意的答案。現在上天倒是給他開了個玩笑,竹籃打水一場空,一廂情願去努力爭取還不如上方一句話。那自己除了煉鐵,不能趁這趟升職潮往上流,落進瀑布融於溪水間,去地板看看新景觀?真的,倘若沒有信仰,那自己活著的意義又在於何處?
鐵籠入口處,警衛隊長背後即通向壁爐出口。一隻夜騏慌忙從通道中跑出,蹄捧一副電話轉交給警衛隊長,並附耳說些什麼。黑曜石的右蹄使不上勁,垂落在地。岩漿灼燒留下的疤痕已經爛如黑鐵,開始向翅膀紋路內蔓延。他方才注意到,身上流淌的鮮血全然把願景板淹沒,分辨不清那上面刻印什麼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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警衛隊長抬起頭,對黑曜石宣布:「你應該慶幸艾寇主管活著,但是,你讓綠洲家的夜騏翅膀落下終身殘疾,中央法庭還是會判你負刑事責任。艾寇沒空下來搭理你,不過他願意通過我和你電話聊天。」一隻夜騏身穿夢魘盔甲,其實警衛隊長所帶領這班夜騏統一配備這套服裝。「去,把電話扔給黑曜石,在這聽不清。」
「等下,艾寇是綠洲家的夜騏?」
「怎麼你才知道?主管都姓綠洲,多久流傳下來的規矩了。說實話兄弟,論升職,綠洲夜騏優先,候選者早在一個月前內定完了,哪還有你份,目光短淺之徒。」旁邊那隻夜騏遞上香煙,警衛隊長漫不經心地撥開錫紙外包裝,吞雲吐霧地抽起來。那隻夜騏點頭答應,隨即湊近鐵籠熔斷處,他顯然在隊伍中長期負責拋擲重物,動作十分嫻熟。電話在空中走過一條弧線,搖滾鈴音反覆振動,穩定落在願景板旁邊。黑曜石連忙用蹄背接住電話,避免滿地血液沾染屏幕。的確如警衛隊長所描述那樣,來電者艾寇正在保持通話。
「你有十分鐘時間,我們還有其他事。你可別把事情繁雜化。」警衛隊長乾脆坐下來,其他夜騏按兵不動,靜默等候。黑曜石試探性朝電話里問;「艾寇,是你嗎?我真的不知道該怎麼解釋腦淤血去辦公室刺殺你報仇。槍是我從夜騏黑市裡支付半個月工資買來的。」
「黑曜石,這事沒得說,中央法庭會判你蹲兩年牢。永遠剝奪你的工作機會。抱歉。」艾寇突然換了一副嘴臉,情誼一刀兩斷。電話背景中傳來持續的嘈雜聲,類似巡航艇的引擎聲和機身與空氣的摩擦聲交織在一起,形成了一個嘈雜的底鳴。時不時傳來鐵爐噴發蒸汽而發出的嘶嘶聲,並伴隨一些輕微的嘈雜聲。艾寇待在巡航艇里,往醫院趕,這點是沒錯。黑曜石倒希望艾寇走出地底,待在僻靜環境中反思這件事,不指望他當面去和上級反映內定候選者十分愚蠢且壓制他姓夜騏生存空間。曾瀕臨踏入死亡邊境的艾寇,能向大家澄清升職由上級內定,公示制度無效就好了。
這公示制度又作何解釋呢?主要分以下兩點。艾寇逐字逐句和大家講過的:
其一:要求競選者具備卓越的領導能力。這包括能夠有效地激勵和指導團隊成員,促進團隊合作和協作,以及在艱難挑戰和突發情況下保持冷靜和果斷。
其二:我們希望您能夠展示出對自我發展的承諾,並積极參与培訓和學習機會,以提升自己的技能和知識。
這第三條,對於長年累月打工仔來講,未免聽起來荒謬可笑:您需要具備戰略思維和遠見。我們期望您能夠參與制定和執行環球礦業集團的旗下公司的戰略計劃,並能夠在不同的情況下做出明智的決策,以推動公司的發展和增長。笑了,沒見過哪個同事有空摸地質輔導書的。主管花幾倍精力去研讀的地質專業圖書,勞工想都別想。
「不,艾寇。我們五年前就認識,你知道我孤獨一馬,便收留我進流水線。請不要如此絕情。我在願景板這邊,並自殘翅膀謝罪。」黑曜石抬頭去查看眾夜騏警衛反應如何。一眾警衛面目僵硬,表情麻木。十幾把鐵棍尖端無一不對準自己。警衛隊長兀自和另一隻夜騏埋頭商量事情。
憑什麼底層夜騏說的話跟放屁一樣,比一根羽毛還輕?
「艾寇,或者是你上級安排,把每月招募的小馬在辦公室里謀殺,私吞他那份的工資,清算他擁有的全部財產,用於滿足願景板上,所有願望。之所以願望擁有一定限制性,因為你和你的上級辦不到,懶得去做。」黑曜石突然提高音量,大聲宣布這條消息。奇怪的是,警衛隊長掐這個點,交代幾句,隨即讓戴眼鏡夜騏出去。臨走前他懷裡捧的是一份稿紙。警衛隊長叼一根香煙飛到鐵籠旁邊,保證自己能聽見黑曜石高聲講話,真相他無所謂,主要是領小弟抓住掌握致命真相的夜騏,媒體一定大肆宣揚,午夜家族可以順勢賺一波熱度。弄不好,有哪個有權有勢的,借熱度撈自己去更好的職位工作。
遠離地底,告別枯燥,和過去的自己。幹嘛活那麼悲催?
「黑曜石,你心裡委屈,我明白。說謊只會讓你陷入更糟的境地。」艾寇矢口否認,黑曜石便決定把自己所見到的證據向在場所有夜騏曝光:
「二十五號希望之舟文件夾。錄像加文檔共計三十五份,我相信事發后,一定有夜騏留在現場。只要安排他們去你電腦里找到對應文件夾,便可真相大白。另外,我熟記你的電腦密碼。」黑曜石不能說自己完全沒有顧忌實際情況。首先,得保證支持自己的同事們過半數,令他們響應自己不服命運安排的號召,逼迫守辦公室的警衛按他實際要求做。其次,黑曜石認為午夜家族裡不會出個騙子吧?
電話中傳來巡航艇轉輪與空氣的急速摩擦聲。艾寇沒能立刻給予回復,警衛隊長似乎也對事件真相產生好奇,一旁的夜騏警衛遞過來一隻對講機,警衛隊長有模有樣對裡面的說了幾句,便轉頭拿下香煙揉搓成灰,翻轉蹄子,煙蒂和碎末便灑入岩漿。「我跟蹄下說了,就照你說的辦。等著,他們開始翻艾寇綠洲的電腦。你小子,還真沒把我們當猴耍。現場夜騏確實找到了那文件夾,裡面的確藏有二十份視頻文件,以及五份加密文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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警衛隊長長嘆一口氣,黑曜石立刻懷疑他在演戲,假裝支持自己。
「黑曜石,弄清楚視頻和文檔里的內容,我們得請中央法庭的特派員過來破解密碼,驗收證據,有這個時間足夠我們抓你出去彙報任務。你什麼想法?」
「當然要查清楚。我和每個新入職夜騏關係融洽。他們多來自蜜絲緹和克勞家族,單純想混一口飯吃不被餓死。因此,他們應該獲得其他家族的尊重,與其他夜騏一樣被平等對待。每個月失蹤一名員工,我心裡不僅為失去兄弟難受,更想為他們申冤。」只有黑曜石清楚,流水線每個月會從剛成年,出來為家庭賺錢的零經驗夜騏群體中招募新員工,卻開給他們每小時八小馬幣的時薪,遠低於正常夜騏平均值。黑曜石向艾寇反映過這問題,艾寇以上級決定為借口敷衍黑曜石。黑曜石也曾利用休息時段向勞動委員會寫信諮詢該問題,蜜絲緹夜騏中多數擔任信使,供夜騏之間進行遠距離聯絡。蜜絲緹的信使確實間隔兩月幫黑曜石捎信,從未收到回應。黑曜石在流水線待得越久,逐漸看明白一些事。
「行吧,那我們受點委屈。你最好能讓艾寇綠洲主動透露密碼,從這裡直接飛到勞動委員會趕不上媒體把這事添油加醋地寫進今日頭條。對,那確實會讓民眾認為礦業集團內部工作環境惡劣。實際上混跡於高層的企業家才不在乎普通民眾怎麼說,他們只會讓你處境更糟,並且花大價錢買通熱門媒體篡改信息,或者刪除報告,控制輿論風向。」高溫炙烤下,黑曜石身上流淌的殷紅鮮,以及蔓延至半個岩石平台的血逐漸凝固,使得黑曜石逐漸從徹骨疼痛中解脫出來,可以做到正常思考,比對揭穿真相前後要面臨的不同處境。
他不清楚,這些年艾寇是否真的拿他當兄弟。艾寇不拘小節,豪爽大氣,屬於心中不願藏事的那種夜騏。他們下班後會喝個大嘴,勾肩搭背前往夜攤,在燒烤架一起油炸活蛹,並共享一隻蟲蛹烤串;艾寇會把當主管的煩心事仔細向黑曜石傾訴,不管細節展開來說多麻煩。假如這些都是假象,那艾寇圖什麼?
電話中忽然傳出悠揚的音樂伴奏,這彷彿讓黑曜石在垂死之際看到了河岸邊的朝霞。艾寇終於做出回應:「黑曜石,你我立場不同,我不能幫你洗清謀殺罪的嫌疑。公司不是每月招募一名勞工,而是從下半年抽出兩個月集中招募十二名勞工,私下進行培訓。然後每個月我宣布入職演給你們看。這是上級的安排,我必須服從。視頻和文檔密碼是你的入職日期。」
「你姓綠洲?我們認識第一天,你告訴我,和大家說你姓蜜絲緹,並承諾和大家一起努力,早日脫離地底生活。」黑曜石有些失望,陰雲籠罩,他的心靈被無盡的沉重所包圍。如的火花般瞬間熄滅殆盡,夢想的羽翼折斷成碎片。
黑曜石雙眼早因過度勞累布滿血絲,艾寇忙碌的身影如星光般璀璨。可現在,這星光黯淡無光,期待的曙光渺茫不現。心如被冰封,無法呼吸,他失望的淚水無聲地流淌。
艾寇曾承諾自己將升職為主管,進入涼爽辦公室吹空調,像一座希望的殿堂。可如今,這殿堂天花板裂紋遍布,急劇擴散,摧枯拉朽間倒塌崩潰,心靈的花園荒蕪凋零。失望的痛苦如刀割般深,無法抵擋,無法撫平。
彷彿艾寇是上級派下來的演員,騙取自己,和同事們辛苦工作流下的汗水和眼淚。
「警衛隊長,密碼是二零一五零六一五,讓勞動委員會見鬼去吧!」黑曜石向警衛隊長大聲宣布,警衛隊長面露喜悅之色,對講機那邊似乎查清真相,警衛隊長打開對講機外放模式,刻意讓黑曜石接受搜查結果
「所有錄像顯示:每月二十五號,的確曾有夜騏進入艾寇綠洲辦公室。他們一開始確實在討論什麼,然後進來的夜騏神態聲色越來越激動,開始對艾寇動蹄,我看其中有一個視頻,進來的夜騏把辦公室的綠洲花盆打碎了。呦,這還有狠料哈,有個傢伙看起來更嫩,估計不到二十歲,還想揮拳打碎辦公室電腦,反而被艾寇綠洲一摟蹄照肚子打趴下了。我說這主管的確有兩下子哈。遭這麼多夜騏狠,早留後蹄,一點不帶怕的。換我肯定先去保險公司申請意外險,然後故意讓他們打,搞點錢過來。等下,這些視頻進度條普遍走到一半,艾寇綠洲從柜子里翻出一個像蹄電筒模樣的傢伙,瞅著刺啦帶電的,直接給倒霉蛋們干趴下了。視頻末尾嗎,小倒霉蛋們永遠閉上雙眼,和動作電影里演的一樣刺激。兩名清潔工拿黑塑料袋從電梯口進來,艾寇綠洲像什麼事都沒發生那樣,坐在辦公桌前工作。哎,我們要是往電梯按鈕那再按一個攝像頭就好了。無法辨別除艾寇以外其他夜騏究竟是誰,清潔工把昏死過去的倒霉蛋裝進塑料袋,跟丟垃圾一樣扭頭走了。錄像到這便戛然而止了。」
「一個辦公室,費五千小馬幣再裝個破攝像頭幹什麼。所以,這個視頻里,就認得出艾寇綠洲?文檔里的內容是什麼?黑曜石兄弟迫切地想知道呢。」
黑曜石聽后心涼了半截。心涼了半截,寒意滲透骨髓,猶如冰霜凝結在心靈的深處。他的視線逐漸模糊,彷彿置身於深夜荒原中,寂寞的月光灑下銀色的淚珠,星辰的光芒黯淡如迷離的眸。失望的陰影瀰漫在黑夜的邊緣,沉重的沉默在寂靜中擴散開去。艾寇曾邀黑曜石到辦公室喝茶。當時艾寇接到上級電話要回地表工作,黑曜石便趁艾寇有事暫離辦公室,親眼遊覽過這些視頻,他明明記得,拍攝角度能看到死亡夜騏的正臉,以及清潔工的著裝。每個家族擁有不同風格的著裝方便其他夜騏辨別。怎麼同樣的視頻,聽上去像從俯視角度拍攝的呢?
「你們看見衣服了嗎?蜜絲緹家統一穿紫色長袖的!視頻里怎麼會沒有?」黑曜石不信邪,朝對講機聲嘶竭力地喊。
對方脾氣很差,懶得多搭理他,「什麼紫色長袖,熱死個夜騏穿長袖?清潔工穿什麼衣服。警衛隊長,艾寇文檔里就存的常規數據,什麼賬目明細,職位規劃,礦石分布圖這些雜七雜八的玩意。文件體積最大的那份說了流水線每年招募二十名員工,攻擊兩百二十名員工,報上去這麼多,自然這麼多夜騏拿工資嘍,沒有離職的、帶薪休假的。一樣,想休息都休不了。更沒有事假。文檔和視頻之間不存在關聯,哦對了,另有一份文檔,標註的是一批房產信息。坐落於郊區,都是一些廠房,屬於未經市政廳審批建造的違章建築。我表哥去流水線工作前,也在郊區租的這種房,第二天下雨,漏得滿衛生間是雨,那味道可上頭了。總之,文檔和視頻都正常。我們虛驚一場,但艾寇綠洲確實犯了謀殺罪。老大,我倆去抓他回來?」
警衛隊長大抽一口冷氣,戲謔般向黑曜石嗤笑一聲,拿回對講機說道,「回來複命,他是綠洲家的夜騏,午夜唯獨管不了綠洲,他們向法庭使點好處就行了。回來把這黑曜石抓了,去法庭報告。」
黑曜石徹底慌了,他沒預料到是這個結局。艾寇尚未掛斷電話,
失望中,他聲嘶力竭地沖電話那頭大喊大叫,聲音如同孤獨的狼嚎在寂靜中迴響。我的聲音穿透黑暗的夜空,帶著無盡的悲傷和絕望的呼喊。「為什麼,明明我看見了,你什麼時候知道的。」
艾寇的聲音很冷,再沒以往的溫情脈脈,打通心扉般真摯的交流。「我知道什麼?我壓根不記得你在我辦公室待過。」黑曜石的心不禁一寒,在凜冽寒風中被冰凍,無法尋求溫暖,任憑誰再來敲擊,也無法尋得溫暖,只有冷漠的回想。
「你殺死入職員工,利用上級撥給他們的薪資福利,去實現願景板上的內容。壓根沒有什麼艾露尼顯靈,你用鮮活的生命去換願景板的神力!去鼓勵大家埋頭努力工作,一輩子把我們拴在地底,自己好走!我翻過你視頻,看見你用電擊棒,麻痹新員工大腦,然後用尖錐刀刺穿他們的顱骨!這些視頻是不是被你刪了?虧我和你稱兄弟!」
「我不知道,反正辦公室定期清理視頻。抱歉黑曜石,我沒時間關注工作以外的事。掛了吧,祿卡家的醫護夜騏送我去醫院了,馬上到,你保重,他們還要求我去法庭以謀殺未遂罪起訴你,我原諒你了,掛了吧。」艾寇的聲音像是一根稻草,徹底壓垮了黑曜石這隻駱駝。
「虧我把你當兄弟。到頭來,你還是只顧自己利益。」
「是我找綠洲夜騏某位對錄像做了些許改動,也是我故意把這些資料存在電腦桌面,讓你在第一時間注意到的。常理來講,監控錄像不應該出現在電腦中。關於願景板的真相,你沒猜錯。我現在承認了,你覺得有意義嗎?」
中央法庭是不會把通話記錄當作證據收集起來,等開庭后納入可提供證據的範圍中。
「對你沒有意義,可是對我有意義。如果沒有願景板,他們還有動力幹嗎?」
電話那頭一片沉默。
「黑曜石,你清醒點吧。我曾經和你一樣,也是流水線的一名普通夜騏,承受過和你一樣的苦。當時我想證明這個世界是錯的,可沒有用。法與理,綠洲家兩頭全占。」艾寇略作停頓,「我本不姓綠洲,為了升職賺錢往上走,嫁給綠洲家的雌性夜騏,改了姓。掛了吧。」
通話結束,黑曜石真切感受到,什麼叫陷入絕境,無依無靠,和社會渣滓同住,所嚮往的公正到頭來全是一張張脆弱的紙巾,取之不盡用之不竭,立在夜騏社會頂部的一幫傢伙,隨蹄能把象徵公平的紙巾撕碎;在這一刻,他深刻體會到,什麼叫時間的停擺和思緒的斷裂,周邊的一切活動和動力瞬間消失得無影無蹤。警衛隊長吩咐夜騏衛兵繼續熔斷鐵爐網,準備強行突圍,黑曜石的耳朵彷彿忽然失聰,聽不到他們在如何議論自己。或許,他們只想藉助自己胡鬧引發的事端,經由媒體發酵博熱度吧。也或許,他們在慨嘆選擇無法攥在自己蹄心,聽支配者發號施令,安穩度日求生存空間,為那一個月五千小馬幣的穩定工資。
是啊,午夜家族負責防務,干最低兵種的安保衛兵,一個月拿的錢都是自己的兩倍。
自己怎麼努力表現,他們才不會看。就算承認自己有一點私心。掌握到這份證據當苦逼勞苦大眾代表出庭恐高艾寇主管,利用它讓法庭承認自己是敢於伸張正義的好居民。沒準能升職加薪呢。目前看來,血統差,活該當小丑,讓尊貴血統把住命名,操控生活軌跡嗎?
越是這樣,黑曜石越發不甘心。既然無法讓真相浮出水面,
那便讓自己與真相一同毀滅,靈魂皈依艾露尼麾下。甭管再多夜騏宣稱艾露尼醒不過來,和消亡一樣。黑曜石堅信月球神靈艾露尼在觀望月城疾苦,以及夜騏八大家族生活現狀,審查苦難。黑曜石想到這,毫不猶豫去動用右蹄推動拉杆。去它的願景板!去它的主管!大不了我告別於世,等待有誰嗓門大,洗刷沉入地底那被冤屈之泥腐蝕的靈魂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