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0章 月蝕下的遐想（ 7 ）
自從黑晶征服了蜜絲緹與克勞家族，命令他們為自己的灰燼軍團賣力。從此，月球暗面成為黑晶王麾下第一個宇宙殖民地。露娜至此與黑晶繼續開始通訊，她的姐姐對此絲毫不知。有一封信這樣寫道：「黑晶王，還記得咱們第一次見面，我在茫茫雪原中迷失方向昏迷倒下，是你將我從暴雪中拯救。你拯救的不僅是一個二十二歲的無助少女，你拯救的是一個陷入迷茫的靈魂。我待在皇宮裡的生活枯燥且無趣，姐姐只會強制我學習禮儀，星璇也很少關心過我的心理變化。我不想當這個公主，我渴望自由。是那種，我被壓抑十幾年突然得到一個機會衝出囚籠，馳騁于田野之間獲得的快樂感。你給了我一次機會，讓我看到了皇宮外的一些真相。我發現，姐姐不僅不在乎我怎麼想，她是根本不在乎城牆之外的千千萬貧苦之馬怎麼想。你說得對，社會大和諧沒法在小馬國實現，是我姐姐她們逼迫咱們這類可憐馬逃到月球上，建立一個和諧國度。聽說你在收集材料搞月球的基層建設，只靠那幾十匹馬嘛？你從哪雇傭馬乾活？」
「我還不敢把咱倆的事跟我姐姐坦白？我在想什麼？姐姐聽了一定會殺了我，月球上的一切都得推倒重來！我不要。而且，你是我露娜唯一的朋友。你是我活著的唯一驅動力。你好像廣袤宇宙中的一顆持續提供熱量的恆星，將我這顆孤獨的月球向你這邊一直牽引。對了，我打算搬離城堡，過去找你。可又不能讓我姐姐發覺這件事，你覺得我能不能抹黑收拾行李，悄悄溜走。可那樣我又擔心姐姐小題大打坐，發動整個城堡里駐守的兵力去找我。真煩，基礎課程我全部過了一遍，我按自己的喜好閱讀魔法書礙著她什麼事了？黑晶王你知道么，我姐總以關心我的名義過來檢查我的書櫃。只要和皇家禮儀、治國綱要無關的圖書統統被她打包帶走，實際是丟進狹小的閣樓里任其發霉生蛆。我不喜歡出去和貴族打交道，她每次偏偏強行叫我陪她去。不下一次，她自己去和貴族談話，念演講稿的事全丟給我。我一緊張情緒就波動，情緒一波動立刻不會講話。」
「露娜！不記得晚宴時間了？趕快下樓吃飯！」
是塞萊斯蒂亞的聲音。露娜慌忙將信紙對摺再對摺，直到信紙看上去像是揉搓成一個皺巴巴的小塊。露娜儘力用整個身體擋住書桌的視野，防止塞萊斯蒂亞闖入自己的小領域，覺察到自己一天到晚在忙什麼。
「好，我馬上來，下次進我房間可以先敲門嗎？」露娜有氣無力地講道。
「我是你姐，你有什麼話不敢和我講的。」塞萊斯蒂亞無視露娜遮擋書桌的動作，徑直扒拉開露娜，目光撇到一本包裝精緻的魔法書。實際上，露娜為書注入了一股通訊魔法，將移動郵箱偽裝成一本圖書的樣子。剛才露娜是從書本中撕下一些寫信的。
露娜向圖書發射魔法光束，其能量產生的火焰迅速席捲了整個書本，使其在塞萊斯蒂亞驚詫的目光下焚燒成焦黑的灰燼。露娜刻意擠出微笑，主動走出卧室，她的聲音回蕩在樓道中間，「我太過於專註沒控制好魔法，反正我已經將恆星運作的規律裝進大腦里了。」
當露娜穿過燈火輝煌的走廊，靠近皇家宴會桌的時候，可以看見右蹄邊的一排會客椅上空無一馬。露娜平時記得，這些座位上固定著一些時刻充滿汗味的茶色坐墊為過濾貴客屁股下滲透出來的臭汗。公主們的一日三餐外加下午茶永遠少不了坎特洛特聲名顯赫的貴族參加。因此禮儀侍衛得保證每隔兩小時要換一次坐墊，還有茶杯桌布刀叉這種一次性餐具。此外，塞萊斯蒂亞總安排露娜坐自己正對面，使得所有貴客的目光一次性匯聚到自己臉上。儘管露娜在姐姐的監護下參與過大大小小的宴會攏共超過幾十次，但露娜始終抵觸與不熟悉的傢伙扯著生硬枯燥的話題沒完沒了的應付下去。塞萊斯蒂亞的馬緣很不錯，因此家離皇城近的女性貴族願意與她單獨展開一些自家交易。城堡餐廳在清晨與黃昏由貪婪的貴族們所光顧，他們慾望的深坑永遠都填不滿；露娜憑直覺猜測，這些個貴族在陰暗的角落裡做著不知什麼骯髒的交易，來得奇怪，去得匆匆。他們每次不是免費贈與姐姐一箱子絲綢與金燦燦的收藏品，就是帶給姐姐家裡釀造的一壺美酒。這些事情成為皇城生活內一道亮麗的風景線。估計也是城堡深夜九點依然燈火輝煌，會客廳內觥籌交錯的真正原因。露娜看皇宮侍衛每次打掃衛生，都會掃出大量的卡紙包裝品，以及一堆堆被撕碎的小食品包裝紙和彩帶。
但今日，沒有什麼聊起天就口無遮攔的貴族。更沒有繁雜的祈禱儀式。對，城堡里大到聚餐，小到開展活動，塞萊斯蒂亞都會帶頭為神明祈福。對，是高露潔所信仰的那個真主。露娜因此不再像往日那般拘束：她可以做自己想做的事，不用挨姐姐的罵。露娜看姐姐落座，自己直接找臨近的座位坐上。宴會規則依然不改：城堡侍衛開始依次過來倒酒上甜點。
甜點？什麼時候姐姐更改習慣，喜歡餐前享用甜點？而且還是，一張烤薄餅？
「你最愛吃的烤薄餅，今天我推掉了所有貴族的邀約。想和你認真談一下。」
露娜迫不及待地用勺子去挖附著在上面的糖漿。香，是真的香。美食刺激了露娜的味蕾，使得她像打了激素一樣興奮。夾完一口，不喝口葡萄酒潤嗓子，馬上夾取另一個塞進嘴裡。
塞萊斯蒂亞用魔法幫露娜擦去嘴角留下的殘渣，繼續向露娜親切地問道：「露娜，你最近學習一直心不在焉地，見我不說幾句話就跑了。星璇反應你好幾次在城堡里到處逛。」
露娜心提到了嗓子眼。玩了，烤薄餅頓時變得不香了。
「沒啥啊，我學習累了。你州官點燈還不允許百姓放火啊？你能和貴族聊一晚上，我不能自己散步獨自思考下，命運的扭盤將為帶到了何處？」
「露娜，侍衛向我報告：不止一次，晚上十一點你不睡覺，溜出去不回來。白天你睡得比豬還死，星璇可點名提醒你遲到的問題了啊。」塞萊斯蒂亞的寓意愈發沉重起來。
天花板上的煤氣吊燈亮光太耀眼，使露娜產生眩暈感。眩目的燈光被上了鎖的床板和褪了色的紫色窗帘遮的嚴嚴實實，從會客廳外面根本看不見房間內部。天花板顯得格外暗淡。儘管被漆成黑色，以防它的顏色受煤氣吊燈的損傷。宴會廳瀰漫著濃烈的草藥味，令露娜感到窒息。
「你想要什麼答案？我討厭上禮儀課，更不喜歡陪你去參加什麼無聊的宴會。好了，我說出來了。請問你要如何處置我？再罰我禁足一個月？我就完成我該做的，別指望我體恤到你管理首都的不易而去深度學習政治背後的真相。」
露娜乾脆承認，她懶得去做自己不喜歡的事。明明她有機會換個地方自由去拼搏，去實踐曾經想要做的事：讀他個幾十年書，屏蔽掉一切煩擾自己的事務。和喜歡的馬待在一起。
一名皇宮侍衛忽然提槍闖進來，將姐妹倆剛醞釀出來的情緒徹底破壞掉。塞萊斯蒂亞顯得很煩躁，厲聲斥責侍衛：「沒看見我正在單獨和妹妹用餐嗎？有事明早再說！」
「不是，拉一輛馬車，啦堡外來了三匹幼駒。穿得破衣婁嗖，十來歲出頭。他們哀求在我們城堡里住一晚。」皇宮侍衛身後是一輛載滿袋裝糧食的馬車，由兩名車夫放置在不遠處等待塞萊斯蒂亞的命令。露娜微微上前一蹄，姐姐卻再次用拒絕的眼神示意露娜別管這事。無序戰亂后，多數來自邊遠地區的貧民已經得到相對妥善的安置。唯獨，臨近坎特洛特區域的孩子們跟隨父母乘坐火車來此地找工作定居也好，過來看望定居在這兒的親戚也罷。無序戰亂的硝煙的確蔓延到這裡，小傢伙本來對未來生活滿懷期待，卻受戰亂引發的騷動影響，於大規模的打砸搶暴行中失去了父母。他們缺乏回去的路費，因此永久被困在了這裡。而自己的姐姐明明了解當地情況，就是不願建造庇護所收留可憐的流浪兒。
露娜不想聽姐姐的話。她的話不再是能治癒百病的良藥，卻是布滿尖刺的玫瑰花莖。她從宴會桌上跳下來，走向慌了神的侍衛，深鞠一躬，耐心問道：「能否讓我看看孩子們？」
塞萊斯蒂亞不耐煩地將叉子一遍遍朝光滑的瓷盤邊緣敲打，客廳內的燈光一盞接一盞明亮起來，映出一行濕潤的腳印。從門口一直延伸至這裡。壁爐里的篝火始終在塞萊斯蒂亞面前燃燒，火苗隨風擺動，像是個屹立不倒的戰士。
「露娜，皇宮自有皇宮的規矩，給我回來！」
露娜沒有正面回答，反而呵斥侍衛前方帶路。可憐的孩子映射當年無助的自己，她跟隨侍衛繞過蜿蜒的大小房間。古樸的石頭柱子下砌成富麗堂皇的樣子，窗戶外的街道上就有多麼冷淡荒涼。皚皚白雪蓋住了街道，並將路燈上的光芒遮掩住。末端尖銳的冰稜柱懸挂在古老皇城的屋檐下。兩匹陸馬，一匹飛馬交叉雙臂儘可能護住胸膛中流淌的暖流。正值十一二月寒冬季節，露娜不得不披上墨黑色絨袍禦寒；而三小隻們只能找棚屋改造的布衣會見露娜公主，凍得瑟瑟發抖。露娜心頭不由得一酸。她看得出來，孩子們的腹部、膝蓋處都破了洞，冷風呼呼往裡面灌。這幾件衣服一看就是用搭草屋用的篷布進行了簡單剪裁后，隨便當成衣服穿的。
露娜見不得孩子們飽受寒風摧殘，大聲呼喚侍衛道。「還站那裡愣著，孩子們凍壞了你拿馬頭擔保是嗎？快請他們進來，喊后廚立刻備飯！趕快去！」
露娜立刻衝出城堡，霎時間冰霜凝結成的雪花從城堡哨塔頂端墜下，澆濕了露娜一臉。她才不在乎。侍衛愣在原地，只會朝城堡入口低頭鞠躬。露娜將自己的袍子后擺用鐮刀砍下，當棉被一樣覆蓋孩子們柔軟的身體上。
「不是你耳朵聾了？我說話沒用？」
然而，塞萊斯蒂亞穿著紫色的羽絨大衣，由兩名身披厚重白金鎧甲的侍衛帶路。出現在孩子們面前。那喊報告的侍衛彷彿嚇破了膽，連忙向公主下跪磕頭。塞萊斯蒂亞似乎對周遭的一切心滿意足。她的目光從露娜移到孩子身上時，孩子們開始接連咳嗽，並打噴嚏。塞萊斯蒂亞努了努嘴，白金侍衛起身上去粗略地用目光查看孩子們的身體狀況。露娜懷疑這樣做有何意義。城堡一樓的燈光永不熄滅，露娜透過城堡圍欄后的窗戶縫隙內，隱約注意到棋牌室依舊燈火通明。反正富貴子弟永遠不用擔心惡劣天氣波及自己。冷風呼嘯，塞萊斯蒂亞內心的滿足感似乎愈加強烈了，她的臉上露出笑容，
露娜忍不住了，「姐姐！孩子們回不去家，快點安置他們啊！」
白金侍衛早有準備：他從另一名白金侍衛懷裡接過一袋沉甸甸的糧食，由喊報告的傢伙轉交給孩子們。孩子們顯然餓了許久，野蠻地用紫清的右蹄撕碎袋子，互相貪婪地爭搶裡面僅存的物資：只見兩顆圓滾滾的什麼顆狀物墜入白雪之中。兩個孩子推搡我一下，我嚷嚷嚇唬你一下。露娜難免對弱小群體升起憐憫之情，即使塞萊斯蒂亞催促自己上樓睡覺。
露娜索性將食物挖了出來：什麼都沒有，只是兩磅干硬的土豆和半品脫的燕麥片，摸起來又乾癟又易碎。這點玩意有什麼用？這跟丟給孩子一根法棍有什麼區別？難怪姐姐反覆勸解自己切莫插足安置流浪幼兒一事：原來她一直在糊弄這些貧苦的靈魂！按理說，皇城應以慈悲為懷，努力接濟路過的貧民，給予他們有效的幫助。
上次露娜插足地底審判一事，塞萊斯蒂亞將地底囚牢加一種大鎖，它需魔法符咒方可解開的。姐姐當親妹妹麵糊弄廣大侍衛與平民，這口氣露娜可忍不了。要是當初貴族這樣對待剛剛經歷過雪崩的姐妹倆，她的命還能保住嗎？
「姐姐！安排孩子們住一晚，讓廚房熬稀粥！」
露娜喚出鐮刀擋在胸前。可憐的孩子，臉頰凍得青一塊，紫一塊，卻仍然張口啃土豆。露娜低頭輕輕在她耳邊道，「走孩子，我帶你回家。有我在！」。露娜便婉起孩子脆弱的小蹄子，後面兩個孩子嘴唇已經開裂，眼睛難以睜開。彷彿冥冥之中聽到母親的呼喚，一起跟露娜向城堡大門走出。
白金侍衛欲舉矛擋住露娜，但死亡鐮刀更讓他們汗毛戰慄。見侍衛擋不住露娜，塞萊斯蒂亞毅然張開翅膀，攔住露娜。她的聲音比以往都要嚴厲：「露娜，我命令你停下，你根本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麼。」
露娜驚叫起來，語氣由溫和專心憤怒；「我還請你讓開，我非常清楚自己在做什麼。」
「你不懂如何有效地安置貧民。你甚至忘記了，街頭救濟的重要原則：正是將貧民們所不想要的東西給他們，那樣，他們就懶得來了。如果反道而行，你今天給他們分幾磅麵包和乳酪，明天他們就會向我們要幾塊煤。他們用煤來烘烤乳酪，然後再回來向我要。你今天放他們進去，明天這裡會擠滿了貧民。」
露娜對此嗤之以鼻。她強行舉起鐮刀，尖端的火焰持續燃燒。露娜冰冷的聲音可以劃破這寂靜的夜空：「哼，你像雪花膏一樣厚顏無恥。你自己心裡有鬼，看誰都是黑疙瘩？讓開！我要送孩子們回家！我，露娜再說最後一遍！」
塞萊斯蒂亞愣住了；白金鎧甲侍衛呆住了，他倆扭頭躲進門后。而孩子們，眼神中透露
出萬分驚恐，雙臂相互摟住對方的腰，顫巍巍地，蜷縮在一塊。
露娜第一次公開地反對姐姐的意見。黑晶說過，眾馬平等的世界是存在的。
「露娜，你這恣意蠻橫的態度從哪學的？我是你姐姐，你敢頂嘴？」
塞萊斯蒂亞仍然不肯讓路，並回頭呵斥侍衛將大門上鎖，去哨塔敲響鐘聲。露娜的暴脾氣徹底從陰暗潮濕的囚牢里冒出。露娜瞳孔頃刻間變得渾濁，蹄子底下滲出一攤綠色的液體。塞萊斯蒂亞下意識後撤幾步，二話不說從守門侍衛上搶過長槍。露娜揮動鐮刀欲強行劈開大門，塞萊斯蒂亞射出魔法光束還擊。不料，露娜的魔法技藝於三年內得到迅速提高，鐮刀輕鬆地偏轉了她的攻擊，塞萊斯蒂亞慌忙之中，舉槍擋住露娜的攻擊。
「露娜！我是你姐姐！你給我冷靜！」
「是啊，你是我姐姐，你說的永遠都對，你哪點都比我強。我一輩子就是你的綠葉！我一出生，難道不和這些孩子們一樣？你現在拒絕他們，等於把我拒絕門外！」
「露娜！你知道你在說什麼嗎？我吃的穿的，都可著給你用！我做得哪裡對不起你？」
鐮刀的火燃燒得更旺。火苗躥動，像一隻陷入癲狂的獵犬，撲向她的雙眼。塞萊斯蒂亞眼睛被燒傷，她沒能擋住露娜這番攻擊。咣啷一聲，鐮刀狠狠地劈開台階，裂口處留下一簇幽綠火眼。這是一道肉眼可見的傷痕。塞萊斯蒂亞覺得自己的心也被割傷，這麼多年的，塞萊斯蒂亞對露娜的扶持與關懷，妹妹竟然視而不見。這駭馬的傷口止不住地在滴血。露娜將鐮刀深深地插入裂縫，放緩心態嘆了口氣。那個意識正盤踞在自己思維上層中居高不下。它慫恿露娜帶兵反對塞萊斯蒂亞這個難以置信的救濟原則。它還說，姐姐用幾片乳酪打發貧民兒的事登在坎特洛特幾家膽大妄為的報紙上，直言不諱地宣稱這些是官方的秘密，是治國的一種方針。此時露娜想讓塞萊斯蒂亞確定一件事：她有沒有真心考慮過底層居民的生活以及精神需求：這類家庭是本次無序之亂的主要受害者。
「塞萊斯蒂亞，那我問你。假如孩子真的餓死街頭，你會怎麼做？你會對這事怎麼定性？嗯另外有件事我早就想說了：明明城堡珍藏大量的物資，你卻懶得把其中的十分之一拿去救濟這些無家可歸的孩子。明明你可以抽出幾瓶葡萄酒在晚宴上喝，你卻只肯施捨給他們一杯乾澀的廚房用水，還加鹽。別以為我都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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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些話都是誰告訴你的？你什麼時候變成這個樣子了？」
「外頭學的，怎麼著了？我今天乾脆和你交個底，省的你老猜忌。」露娜兇巴巴得朝塞萊斯蒂亞吼道。似乎姐姐是個奴役他馬想法的君主。當她學著前任公主有了自己的想法后，從來容不得露娜有別的想法。反正，露娜平時表現出來的負面情緒永遠不合姐姐的胃口。塞萊斯蒂亞飛奔到高空，吸引追逐自己。如果她倆起衝突，不能威脅到城堡周圍居民的安全。露娜今夜勢必要把事情和姐姐講清楚。她追了上去，穿過夜色下的城堡廊橋之間，聽著遠處的煙火忽然從空中爆開。她自己都忘記了，今天是小馬國第五年的迎新節慶日。
塞萊斯蒂亞站在一片磚瓦砌成的房檐上，等待露娜向自己坦白。露娜雙眼睜的大大的，面孔因憤怒而發青。她之前還擔心自己某些隱蔽的行為昭告天下而瑟瑟發抖。短暫的沉默之後，罪夢靈如蠅蟲一般的聲音反覆回想在露娜耳邊。因此她順從了內心的憤怒，大膽地抬起頭來看塞萊斯蒂亞失望的面孔。露娜將如何認識的黑晶王，以及黑晶王這輩子遵守的處世之道，以三兩句話吼出來：「姐姐，我離家出走後認識的黑晶王。不錯，我倆在那場戰鬥之前便認識了。後來，我和黑晶王成為一對無話不談的好朋友。他告訴我，你瞧不起弱勢群體。我們還一起立下誓約：用自己的方式守護天下貧苦兒，讓他們一輩子不受上層社會的歧視和壓榨。」
塞萊斯蒂亞嘆一口氣，顯然這段時間她在貴族面前說太多話，嗓子變得沙啞。露娜始終以鐮刀遮擋憔悴的面容。塞萊斯蒂亞彷彿早已猜測到事情真相，並未給與露娜激烈的回應，只是瞭望隱秘與雲端的一輪明月，向露娜淡淡地提醒道：「露娜，也許他只是讓你看，他想讓你看到的東西？黑晶控制當地無辜居民充當軍隊，頻繁攻打其他城鎮與帝國，其種種暴行，多的兩隻蹄子都數不完。你不了解黑晶王，他在拿你當棋子。」
「當棋子也比當襯托你的綠葉強！」
露娜的呼吸不再均勻。她打開翅膀向高處飛去，抵達高度最低的一處穹頂旁。繁星點點、雪花飛舞、白雪蓋樓。塞萊斯蒂亞緊跟其後：她也是擔心露娜發癲破壞城堡外部裝飾。
「露娜，街頭救濟是件很不好的事，我必須以大局為重。有些犧牲是必要的，你不理解。」
露娜聽完仰天大笑，尖牙顯出、皮膚由湛藍漸漸轉為純黑色。鐮刀聽到了宿主的呼喚，以極快速度向露娜胸前飛升而去。只見鐮刀末端開始產生一股弧形的純白色月蝕能量，唯一一絲清澈之光徹底於露娜瞳孔中消失。彷彿多年來一直維持的信仰崩塌了。
「我當然理解，你的眼裡只有利益，我會代表天下苦命的孩子們討個說法。」
月牙波加速向前滑動，它直接劈開穹頂朝塞萊斯蒂亞飛去。塞萊斯蒂亞側身閃躲，露娜揮動鐮刀，面不改色地與塞萊斯蒂亞圍繞樓與樓之間的天橋開始追逐戰。多次能量之間的碰撞，引起大規模的高空建築岩石墜落事件。塞萊斯蒂亞根本不想動蹄傷害自己的親妹妹。她不理解妹妹為什麼會因為幾個孩子對最親的姐姐大打出蹄，她是自己養大的啊！
褪去外表象徵的柔軟，唯獨留下一副魯莽、粗暴、且堅硬無比的去殼。露娜雙瞳泛白，劈開插在崗哨的旗幟。塞萊斯蒂亞的眼睛骨碌碌地到處轉個不停：她儘可能將露娜引出城堡，防止突如其來的戰鬥毀壞城堡的基礎設施，造成馬員傷亡。而露娜似乎沉溺與復仇的快樂之中，對所看到的一切頗有不順眼的目光。孩子們不能沒有家？孩子家庭貧苦不等於生下來背負罪罰！皇城應該去無償幫助受苦受難的孩子，並善於發覺他們的閃光點。「塞萊斯蒂亞！你今天必須把孩子接回城堡！並且安排他們擔任侍衛，從此留在城堡里！」露娜的聲音越發空靈而凄慘。彷彿她意識最後殘存的那麼一點點理智幾乎快要凋謝了。
露娜再次揮動鐮刀劈向塞萊斯蒂亞背後的蒼穹。銀白色月蝕不斷翻湧，像海浪一般洶湧。塞萊斯蒂亞以金色光波還擊，其餘仍清醒的侍衛在長矛末端塗抹麻痹藥水，準備一齊向露娜拋射長矛。當露娜低頭俯衝過池塘上的橋樑，路過音樂大堂時，兩名侍衛即將下蹄。露娜憤怒地叫囂著姐姐不尊重弱勢群體，發誓要踏平這座象徵腐朽政權集合地的城堡。她舉刀劈斷橋樑，塞萊斯蒂亞徑直穿過正在向河流墜入的橋樑碎石，一把將露娜推開，使得侍衛長矛偏離目標，插入高處哨塔外牆壁之中。不幸的是，塞萊斯蒂亞挨了露娜一刀，背部留下一條焦黑的疤痕。塞萊斯蒂亞匆忙降落於花園噴泉旁，她一模傷口，灼燒感之痛猶如萬隻螞蟻啃噬一般。「露娜，有髒東西把你附身了！別讓仇恨吞噬你的善良。」
露娜從碎石堆中掙脫，翅膀上多處數道淤青。露娜扔不可能罷休：她飛快向姐姐這邊衝刺，露娜能聽到熟悉的聲音反覆催促她了結姐姐。她彷彿身處於那個破敗的陽台，月影遮蔽了露娜皮膚的顏色，憂鬱的陰影越拉越長。塞萊斯蒂亞無力地仰頭癱倒在冰涼的大理石地板上。陽台之外是無盡的虛空，光亮完全被情緒對陰暗面所覆蓋，一盤輪月邊緣處十分模糊，於陽台之外靜止不動，卻圍繞軸心做起自傳。偶爾一圈渾濁的什麼物質會從月亮中心忽的擴散出去，然後收回。「為什麼你們都不肯正眼看我！為什麼？」惡魂鐮刀砸下之際，露娜忽然想起那個風雪交加的夜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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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歲的姐姐身處荒原，面容枯槁，卻強撐力氣將昏倒的妹妹摟在懷裡。他們正趴在一顆巨石上面。一群兇猛的惡狼將兩個無辜的孩子圍成一圈。姐姐能護身的武器，只有從路上撿到的一根破樹枝。一隻餓狼嘗試直接撲上去將年幼的孩子們撞下高地，而英勇的姐姐則瞅准位置，將兩端削尖的木棍橫向插入餓狼口腔中。使其痛的嗚嗚叫，躺在雪地里痛苦的打滾。「有一個算一個，敢欺負我我妹妹，我讓你們一個都跑不了！」姐姐的嗓門聲震耳欲聾，浮躁的狼群們頓時安靜下來，似乎是姐姐的氣勢將他們鎮住。然而，姐姐蹄邊沒有可以拿來防身的物品了。好在一名路過的獵馬用篝火驅趕了狼群，將孤苦伶仃的姐妹倆接上車，姐妹倆各以一碗熱乎的肉湯填飽飢腸轆轆的腸胃。
姐姐是塞萊斯蒂亞，妹妹是露娜自己。
露娜的怒火瞬間熄滅了。因為鐮刀已經卡在姐姐的喉嚨上，只差一分一毫，姐姐就會受傷。眾侍衛高舉火把，組成隊列沿各處走廊向這邊趕。最終還是藏於潛意識中的姐妹真情將露娜從癲狂狀態眾解救。塞萊斯蒂亞雙眼緊閉，她只向露娜說了一句話：「露娜，你要向接他們進來，就去吧。姐不攔你了，只要你能開心，我這個做姐姐的死而無憾。」
「對，對不起。姐姐我錯了。」露娜聲淚俱下，她向姐姐遞過去一隻蹄子，
塞萊斯蒂亞只是用魔法捏碎壓在肩部的的石塊，緩慢站起來讓問詢趕來的侍衛們回崗位待命。露娜欲再上前挽留姐姐，面部表情慌張，活像一位做錯事的小孩子。露娜並非為姐妹之間嚴肅的感情所困擾，她是不希望姐姐因此和自己劃開界限。至於姐妹之間的隔閡，露娜承認第一次來月球之前她倆之間就有了。
塞萊斯蒂亞叫住兩名侍衛留下，用魔法修好了斷裂的橋樑，露娜想幫助塞萊斯蒂亞移走草坪上的碎石，塞萊斯蒂亞卻一把搶過去，「不用了，你去做你認為對的事吧。」
「姐姐，我，對不起。」
「你覺得在這待著不愉快，想去哪去哪吧，我不管你了。你覺得他說得對，去當面問他好了。他真的有為你考慮過嗎？」
露娜如墜冰窟。她不敢在主動向塞萊斯蒂亞示好什麼。露娜雙蹄踩入冰涼的水潭之中，低頭查看自己蜷曲的鬃毛、因汗水浸濕而產生形變的睫毛、於顫抖的四肢蹄子。露娜從花園出口走過地堡。露娜獨自一馬的時就又恢復了先前的憂慮與氣憤的表情。經短暫的思考後，露娜決定今夜啟程離開城堡，將三個孩子們送去遙遠的月球上。黑晶王會妥善安置他們的。露娜擅長忍受孤獨的煎熬。隔一層地板，露娜聽到那麼多蹄步聲與鼎沸聲回蕩頭頂，剋制住一切負面的想法。記憶中的露娜，似乎繞進去了一條地下的排水溝，打開一塊柵欄隔板來到空曠街道上。她匆匆跑回城堡大門去尋找三個孩子。好在侍衛暫時將他們放在門口，露娜對侍衛稱帶孩子去附近的收容所看看。沒有誰再義正嚴詞地拒絕她。因為這仨孩子不值得？
不是所有書上開的花，都會第一時間吸引到遊客的目光。就算處於開花的旺季，去往花圃敢走幾百里山路的遊客們只會越來越少。露娜與黑晶立下誓約后，她想起經常瞞著塞萊斯蒂亞逃掉星璇的魔法課。笑著向塞萊斯蒂亞承諾自己很愛她，姐姐是她這個世界上最值得信賴的小馬。馬國的邊境管理鬆散，露娜並沒費多少力氣便抵達雪原某處。孩子們走之前有幸喝上一碗熱騰騰的蘿蔔小米粥，他們有足夠力氣支撐到旅途終點。一路上，孩子們反覆說著要見自己的父親。露娜心中五味陳咋，不知說什麼好。於寂靜夜色下遠程前往水晶帝國找黑晶王傾訴情感。
高傲的孤雁排成一條直線，夕陽的餘暉露出最後一點光芒，水晶帝國黯淡無光：集裝箱、乾草堆、甚至牲畜被捆四肢，統一塞進擁擠的大廳中等待被運輸。這次露娜與傳送門附近發現了一處黑鐵礦鋪成的金屬鐵軌，一輛輛轎廂裝載著煤礦和糧食形成了一輛運輸貨車。它以煤炭作為驅動力，露娜幸運的找到一節閑置的車廂。她運用魔法吹走角落中的煤礦殘渣，小心翼翼將孩子們一個接一個安置在車上。當汽笛鳴叫，這輛鐵皮疙瘩哐啷哐啷響著，孩子們卻依偎在露娜肩頭沉沉地睡去了。露娜知道這輛列車終點站開往月球暗面煤礦據點——
這個據點，就是如今礦總部的前身。
鐵皮車咔噠咔噠得晃，空中卻是一片漆黑。星辰在閃爍，月獸在低語。
「姐姐，我們在哪？」一個孩子揉搓雙眼，他醒了。
「孩子，我帶你們去個安全的地方，那裡沒有歧視，沒有貧富差距。」
「可那樣我就找不到父親了。」孩子用嘶啞的聲音低聲說到，「我於雲中城的醫院出生，但爸爸媽媽卻沒有來。因為，我就不是那的。我打小就是孤兒，大家都不和我玩。等到上學的年齡，沒有爸爸媽媽幫我上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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露娜愕然。這個孩子，似乎就是當初黑晶換掉的那個！他的家，只是一處潮濕的地下室。臭蟲蟑螂頻繁出沒於角落，一年四季整個地下室會發出難聞的味道。
「可是，你不應該處於相對優越的環境中嗎？醫院裡的叔叔阿姨不幫你規劃早年生活嗎？」露娜將孩子攬入懷中，她一聲不吭，望坑窪的慘白色土壤發獃。光禿禿的，連一隻爬蟲都不願意來。沉默期間，露娜開始反思：當一個孩子站在較高的起點上，為什麼結果仍然無法改變？
裝滿煤炭的列車路過一片枯樹叢林。
「同學們嫌棄我沒父母，就不跟我玩。有一個小女孩，她分享糖果給我。卻和醫院所有的小孩撒謊，說是我偷走了她的糖果。姐姐，他們打我的，你知道嗎？我聲嘶力竭地問這個女孩幹嘛要騙我。她只是說好玩。後來我七歲了，醫院不能再留我了。」從他不自覺地發出的透不過氣的聲音看來，她似乎在哭泣。
「放心吧，我會幫你找到爸爸的，我不騙你，他在終點站等著你。」
小家若似懂非懂的點點頭，露娜懷著關懷愛戴的心情，似乎這是她僅僅能向孩子們擅長傳達的感情，撫摸小傢伙的腦袋。她抬起頭來，向露娜提出一個問題：
「姐姐的父母在哪裡呢？你為什麼跟姐姐吵架呀？」
「雪崩遇難了，因為我討厭成為她那樣的自私鬼。她不在乎我怎麼想，我嘗試過了，一次次的她指責我有問題。孩子，我有時候想過自己遭遇再多不幸的話，寧可躺在溝里讓瓢潑大雨淹死我，也比讓她找到我的爛掉的嫩骨頭嘆氣好。」
「可是，天角獸不會死的呀。」
「會死的，我的心死了。但你還有機會，我唱一首歌給你們聽吧。」
「好呀好呀！」小傢伙迎著露娜凝視的目光，熱情地回應。
「從不老泉中醒來，一切都改變了，但我總忘不了她的背影。那個善良的女孩，她永遠活在充滿陽光的午後教室里。」
歌曲：請篤信一個夢
演唱者：露娜·浮士德（原唱：周深）
幸好你從未因疲憊選擇停留有熟稔的呼喚聲引你向前走
正是懵懂的眼眸才將世事看通透內心始終篤信愛與溫柔
但願這漫天時起時落的星斗曾照拂過的靈魂都能被庇佑
在顛沛之中漂流於不經意的時候你會與你的夢悄然邂逅
你一路迎向那被流行滑過的星空懷揣著來世的夢走向今生的終結
就這樣漸行漸遠直到再也看不真切未盡的執念都留在這世間
無需一再去追問從前或以後能在時空中相逢就已然足夠
不顧一切去握緊那雙向你伸出的蹄一刻安謐便是天長地久
你一路迎向那被黃昏染紅的天邊懷揣著來世的夢走向今生的終結
最後微笑著回身遙遙朝他望一眼終於開始學會眷戀這世間
我們在途中匆匆揮蹄並不說告別只因深知總會在輪迴里再次相見
最後微笑著回身遙遙朝他望一眼
終於開始學會眷戀這世間
終於開始學會眷戀這世間
終於開始學會眷戀這世間
「我始終相信這不是夢，你，我。那個不再有傷痛與裂痕的事件，是我活下去的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