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當我回憶過往
「說說你和陳思意的事情吧。」
夜裡，枕邊人翻了個身，捏起她的幾縷髮絲纏繞在指尖，漫不經心的玩弄著。
林明月眼眸半闔，望著窗外的流光。
夜色溫柔，撫平了眉眼間的倦意。
「我知道你沒睡。」沈照溪又說了一句，小小翼翼的靠近了她，「不能說嗎？」
林明月不懂對方為何要執意探尋她的往事。
似乎比如今的她還要在乎。
早就過去的、半埋在土裡要被遺忘的事情，林明月不覺得有多重要。並非不能提及，只是說起來太麻煩，麻煩到她不知道該從何說起。
「可以說。」林明月回。難以釋懷的嘆息，落在濃稠的夜色里。
她安靜的想了幾秒，緩緩開口：
「我和陳思意，是高中同學。」
「高一開學沒多久的一個晚自習，我去英語老師的辦公室拿作業本，回來的時候在樓梯間撞見她被一群人欺負。
那是我第一次，在現實生活中見到校園霸凌。」
說到這，林明月聲音發緊，艱澀地吐出一口氣。
恍然間，她的意識好像飄回了那個晚上。
昏暗的樓梯口，一群人對著柔弱的少女拳打腳踢，用惡劣至極的言語肆意辱罵。
蒼白無力的燈光在眾人身上流轉，照著那張毫無生氣的面龐更顯慘白。
那些人憤恨的，把人貶低的一無是處，把陳思意的滿身傲氣踩進泥土裡。
林明月瞥見少女衣袖下的觸目心驚的淤青，迅速移開目光。她抱著作業本，全身都在發抖，害怕憤怒到極點。
艱難的邁動腳步，一時間連大口呼吸都困難。
她不敢看那邊，不敢聽那些打鬥辱罵的聲音。
目不忍視，耳不忍聞。
可少女奮力掙開那些人，撲通一聲倒在她腳邊，手虛虛抓住她，喊了她的名字，眼裡泛起祈求的光芒。
幫幫我，幫幫我，學委……
微弱的求助聲響在耳邊，林明月心臟狂跳，冷汗直流，覺得自己快要拿不穩懷裡的一沓作業本。
她像是被定住了，挪不動一步。
大腦宕機，只剩一片花白，響著滋滋的噪音。
從小到大的她從書里學到的道理，大人老師教的規矩，沒有一條不在告訴她，要勇於助人，心懷正義。
於是，在那些人圍過來的時候，她擋在了陳思意麵前，顫抖著把對方從地面扶了起來。
殊不知，這一舉，將她從無風無浪的平靜人間拽到了地獄。
「然後呢？」沈照溪凝眉，聽到這，心裡莫名難受，「你幫了她？」
「嗯，我幫了她。」是林明月會做出的選擇。
只要堅持做心裡認為對的事情，一條路走到頭破血流也沒關係。
沈照溪不認同這般舉動。
被牽連的風險太大，運氣不好的話，不敢想象會發生些什麼。人生的悲劇總是太多，她不希望林明月成為其中之一。
但也無法否定對方的選擇。
她有些心疼，胳膊一抬，抱住了林明月。
林明月眉眼微動，繼續說：「在那種情況下，我做不到置身事外。我伸手了，扶起陳思意，借口老師的名義把她帶了回去。」
接下來一年多的時間，我都只在陳思意的身邊。
陳思意他爸搞砸了一樁生意，欠了錢，低聲下氣的賣命還債。那些往日看陳思意不爽的人，便趁她落魄、毫無還手之力的時候，肆意欺凌她。
那些人是慣犯，在學校里，也經常因為一點小事，找其他同學的麻煩。
直到陳思意的爸爸東山再起，家裡的經濟條件好轉，那些人才停手。之後不知道因為什麼原因，陸陸續續的轉學離開。」
沈照溪緊鎖的眉頭鬆開，感慨一句：「好在結果是好的啊。」
確實是好結果。
然而，這對陳思意是結束，對林明月來說卻只是開始。
陳思意輕飄飄的一轉身，融入人群，活成另一副樣子。而林明月什麼不剩，被留在原地，成了可有可無，偶爾被想起的存在。
過去一年裡，她的生活只有陳思意和學習。
等一切塵埃落定，她卻無法轉向，只能陷在日復一日的內耗中，被一次又一次的爭吵磨光耐性。
為了黑暗裡的一點光亮，陳思意只得收斂起原來的矜嬌性格，偽裝成無辜柔軟的小綿羊來博取同情。
當對方把真正的本性暴露在林明月面前，林明月卻無法接受。
觀念不和，差異太大，兩人只能漸行漸遠。
在陳思意身邊的每一天，林明月都在嚴重內耗自己。
不明白該做什麼，不明白是什麼對，什麼是錯。更不明白，明明周遭的一切都在變好，自己的情況卻越來越差。
直到被陳思意報復的仇家找上門來，她下意識擋在對方身前，被一刀捅進醫院。
林明月才發覺，原來根本就沒什麼正義，所謂的好結果，也只是權勢壓倒了權勢，甚至到最後，她還要妥協，不能去深挖這些事情。
做不到釋懷，只能竭力忘記這一切。
只有這樣，才能不讓那些事情，像影子一樣追在身後。
總有人問她后不後悔。
林明月不後悔，只是再也不敢說一輩子。
故事結束，房間里又恢復了死一般的靜寂，被深沉的黑暗填滿。
沈照溪抿唇，目光微沉。她的手往下移，停在林明月右肋骨下方那條淡淡的疤痕上，用手指一點點的丈量輕撫。
被摸過的地方細細發癢，林明月指節收緊，泛起微紅。
下一秒，她被對方抱進懷裡。
沈照溪纏了上來，她們的髮絲混在一起，分不清彼此。
「我知道了，睡覺吧。」沈照溪說，偏頭吻在她的眉尾。
林明月垂眸，覺得抱著一起睡實在太熱。
她推了推沈照溪，沈照溪毫無反應，一秒入睡。
無奈但沒辦法，林明月只好任由對方這樣抱著。
沈照溪身上的好聞氣息，帶著溫暖乾淨的味道，莫名令人安心。
林明月閉眼，很快沉沉的睡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