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8章 是嗎？真奇怪

艾薇抬起頭，映入赫卡忒眼帘的，是一位比現在更加成熟穩重，卻又截然不同的艾薇。

「我剛剛在思考一些事情。」

「什麼事？」

「關於未來的事。」

赫卡忒的腳步不由自主地走向艾薇。

「為什麼不一起商量？」

赫卡忒的手撫上艾薇的臉頰。艾薇將自己的手覆在赫卡忒的手上，回答道：

「我只是在檢查有沒有遺漏什麼，不必在意。」

「你就是想太多。」

「謹慎一些總是好的。」

「又跟我抬杠，你就不能讓我一次？」

「你不喜歡嗎？」

艾薇意味深長地一笑。赫卡忒不禁輕笑出聲。

「怎麼會。」

接下來……

「……！」

赫卡忒突然感到一陣頭暈目眩。

「怎麼回事……」

她感到一陣混亂，因為她立刻就明白了這一幕的含義。

「上一世……」

她和艾薇也是這樣的關係，彼此相愛，共同經歷旅程。

隨之而來的，是一個必然的疑問。

既然如此，艾薇為什麼要篡改她的記憶？為什麼要在她失去所有記憶之後，讓她經歷輪迴？

就在她思緒紛亂之際。近在咫尺的艾薇微微一笑，說道：

「如果，」

「嗯？」

「如果我們的旅程失敗了，也必須有所準備。」

「又是這句話。」

赫卡忒的語氣中透著漫不經心，彷彿這樣的對話已經重複過很多次。

艾薇繼續說道：

「以防萬一。」

「呵……好吧，說說看，你所謂的準備是什麼。」

赫卡忒感覺到艾薇的手指輕輕撫摸著她的手背，語氣溫柔而小心，如同呵護孩童一般：

「我在考慮讓時間倒流。」

赫卡忒的呼吸一滯。

「……什麼？」

「這是在一切都無法挽回時的最後手段。」

艾薇彷彿沒有察覺到赫卡忒的異樣，繼續說道：

「如果我們無法阻止米拉，我就會讓這個世界的時間倒流。」

「你能做到嗎？」

「沒有什麼是不可能的。我可是掌管命運之人。」

赫卡忒的目光緊緊地鎖住艾薇，她知道，這是上一世的自己想要看穿艾薇的想法。

短暫的沉默后，赫卡忒開口了：

「……反噬會很嚴重。」

「是的，畢竟這是干涉時間的大事。」

「那你為什麼還能如此平靜地說出來？」

「因為我確實覺得沒什麼，所以才這麼說。」

「你可能會遇到危險，這對你來說也算『沒什麼』嗎？」

「如果能因此拯救無數人，我便覺得『沒什麼』。」

沉默再次降臨。赫卡忒的手不由自主地握緊，她能感覺到，這是憤怒。

「那我呢？」

「你也會得救。」

「我不是問這個。如果你出了什麼事，你想過我會怎麼樣嗎？」

「你會為我感到悲傷嗎？」

「你每次這樣說，我都生氣。」

「哎呀。」

艾薇將原本放在膝蓋上的手抬起，輕輕撫摸著赫卡忒的臉頰。

許久之後，艾薇露出了一個燦爛的笑容，說道：

「你擔心的情況不會發生。我會將時間倒流，就連我自己也不會記得未來，所有的一切都將不復存在，自然也不會有什麼反噬。」

「……那還有什麼意義？如果你也不記得未來，同樣的事情還會再次發生。」

「你認為我為什麼要告訴你這些？」

「……」

赫卡忒的嘴巴緊緊地閉上，手指微微顫抖。

片刻之後，她帶著一絲苦笑，說出了答案：

「……你想保留我的記憶？」

「準確地說，是將你的殘留意識，隱藏在時間回溯前的你身上。」

「也就是說，」

「我想利用你的權能。」

赫卡忒的目光再次鎖定艾薇，彷彿在思考著什麼。許久之後，她撫摸著艾薇臉頰的手停了下來，開口說道：

「……啊，原來如此。你想利用我權能的強制性，在那個時間點把我召喚過去。」

「沒錯。雖然你停留的時間不會太長，但只要你能在那個時間段內，將我們發現的一切告訴那個時間點的我，就可以了。」

「這確實是個好辦法。但是，你忽略了一點。」

「什麼？」

「你無法保證那個時間點的我們會在同一個地方。就算我的殘留意識被喚醒，但如果你不在我身邊，一切就都白費了。」

「你不用擔心這個。」

一直語氣溫柔的艾薇，第一次露出了強硬的態度。

「無論發生什麼，你我都會在一起。所以，你在杞人憂天。」

艾薇的手指原本在輕撫赫卡忒的臉龐，突然用拇指和食指捏住了她的鼻子。

「我不是說過嗎？我這個人很貪心，一旦得到的就不會放手。所以，向我表白的時候一定要慎重。」

艾薇帶著一絲戲謔的笑容，繼續說道：

「你說你已經深思熟慮，所以沒關係。既然如此，你就休想離開我半步。」

這一刻，赫卡忒彷彿從上一世艾薇那帶著些許孩子氣的語氣中，看到了今生艾薇的影子。

突然覺得，她們的任性，竟然如此相似。

思緒流轉間，赫卡忒不由自主地開口：

「……呵，我算是被你套牢了。」

「你不喜歡嗎？」

又是同樣的問題。赫卡忒的拇指輕輕摩挲著艾薇的嘴唇，目光落在她濃密而卷翹的睫毛上。

「怎麼會。」

和之前的回答一樣。

赫卡忒感到心中一陣刺痛，默默地看著接下來的場景。

她聽著艾薇講述將殘留意識植入她體內的辦法，聽著自己回應的聲音，感受著彼此間的呢喃細語和溫柔觸碰。

隨著時間的推移，一些東西逐漸滲入她的內心，一些被遺忘的瞬間開始浮現，扭曲的記憶碎片逐漸拼湊完整。

非自願開啟的旅程，與她親手選擇的旅程交織在一起。

潛藏在心底的愛意，與後知後覺的感情交織在一起。

最終，匯聚成唯一的愛。

在漫長的夜裡，赫卡忒面對著那些被遺忘的過去，終於明白，

最終，殊途同歸。

過去的她為自己而活，現在的她為艾薇而活，但最終的目的，都是一樣的。

因為她本性貪婪，一旦想要得到什麼，就一定會不擇手段地得到。

而最終選擇的，是愛。

一直以來引導著她的，也是愛。

終於明白這一切的赫卡忒心想，正如她所說，自己是真的被套牢了。

赫卡忒睜開雙眼，茫然地望著天花板。

似曾相識的天花板。

赫卡忒立刻就明白了自己身在何處。

「……阿斯特拉？」

這是阿斯特拉的別院，她最近住的房間。

赫卡忒很快就理清了事情的來龍去脈。因為她一醒來，就記起了上一世的自己與露西亞娜相遇后發生的一切。

想來是她在告訴艾薇真相后昏了過去，然後被同伴們帶回了這裡。

赫卡忒長長地吐出一口氣，緩緩坐起身，用手揉了揉臉。

尚未完全理順的記憶，讓她時常將上一世的自己和現在的自己混淆。

沒有刻意去阻止這種混亂，因為無論哪個，都是她自己。赫卡忒開始慢慢整理上一世發生的事情。

突然，她冷笑一聲。

「騙子。」

她想起了上一世艾薇對她說過的話。

她說她會讓時間倒流，讓一切都不復存在。

她說在重新開始的世界里，她們會拯救世界。

乍一聽，這似乎是個不錯的辦法，但現在的赫卡忒知道，這其中充滿了陷阱和謊言。

「殘留意識什麼的……」

她並沒有將殘留意識植入她的體內，而是將失去了記憶的她，整個人送回了過去。

不僅如此，

她嘴上說著要用自己的力量讓時間倒流，但實際上，她利用的卻是克羅諾斯的力量。

拋開這一切不談，最大的謊言，是這個：

「……她知道我會死。」

雖然她說是為了以防萬一，但她當時的語氣，分明是已經預見到了失敗。

那不是「未雨綢繆」，而是「胸有成竹」。

赫卡忒感到心中的疑惑越來越大。

「……明明在記憶中的那個時間點，米拉還沒有任何行動……」

艾薇為何如此確信米拉會對聖城下手？她又是通過什麼預知了未來？

赫卡忒想到了一個可能性。

「……如果這不是第一次呢？」

如果艾薇讓時間倒流並非第一次，那麼一切就都說得通了。

艾薇那彷彿已經預知未來的態度，以及這一世遇到的種種，都變得可以理解。

克羅諾斯。

魔法書。

還有她自己的殘留意識。

如果這一切都是艾薇在經歷多次輪迴后，為了讓這一世順利進行而布下的局，那就完全說得通了。

「……為什麼？」

她為什麼要這樣做？

為什麼她會死？

為什麼艾薇要放棄整個輪迴，精心策劃這一切？

赫卡忒不得而知。

她恢復的記憶，僅僅是她親身經歷的部分，而且如果艾薇真的經歷了多次輪迴，那麼在她失去記憶后的那段時間裡，也不會有任何線索留下。

越想越覺得頭疼。

雖然知道了很多事情，但艾薇真正的目的，卻仍然籠罩在迷霧之中。

「真是個狡猾的女人。」

赫卡忒忍不住笑了起來。

正如現在的艾薇所說，她真是個狡猾的女人。

「感覺怎麼樣？」

當天晚上，艾薇來到赫卡忒的房間，關切地問道。赫卡忒仍然躺在床上，回答道：

「還不錯。上一世的我在透支力量，所以現在有些脫力，不過很快就會恢復。」

赫卡忒靜靜地看著艾薇，眼中充滿了擔憂。

她笑了笑。

艾薇輕撫她手背的動作，和記憶中的一模一樣。

時而天真爛漫，時而成熟穩重。

對所有人都溫柔以待，卻唯獨對妄想接近自己的人豎起防備。

如此純真。

「果然……」

「嗯？」

「我還是喜歡現在的你。」

所以，這才是她深愛的艾薇。

艾薇歪著頭，問道：

「不舒服嗎？」

因為赫卡忒說了一句前言不搭后語的話，所以艾薇才會這麼問。赫卡忒笑了笑，偷偷地，快速地，用手指戳了一下艾薇的鼻子。

「啊！」

艾薇的頭猛地向後一仰，然後又彈了回來。

「幹嘛？」

「什麼幹嘛？」

「你剛剛是不是戳我鼻子了？」

「你在說什麼，我聽不懂。」

「咦？怎麼回事？」

艾薇皺著眉頭，疑惑地四處張望。

看著艾薇皺著鼻子，像個找不到東西的小動物一樣四處亂晃，赫卡忒終於感到心中鬱結之氣一掃而空。

就當這是對那個「騙子」的小小懲罰吧。

雖然現在的艾薇和上一世的艾薇有所不同，但她們終究是同一個人，所以就讓她替上一世的自己受過吧。

「赫卡忒，這裡是不是還有其他人？」

「只有我們兩個。」

「是嗎？真是奇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