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11.白眼鹿隊
海因里希帶來的消息並不是沒有給坎帕和卡亞帶來觸動，但是二人暫時還無法接受所謂的神祗托生的說法，確切的說是二人無法接受這種事發生在自己身上。
這聽起來就像是故事一樣，哪怕艾琳娜曾經活生生的站在自己的面前，二人也依舊無法輕易接受。
更何況，所謂的神祗的賭約，聽起來太兒戲了。
什麼因為埃利奧特因為是黑夜之神的朋友，所以站在了他的一邊，而禮儀之神不想自己姐姐吃虧，所以也跟著一起下界了，這聽起來簡直太胡鬧了。
可是這胡鬧的背後，又牽扯了太多別的事，比如神主之位的更替，眾神在人間信仰的重新分化，已經所謂在人間行使權利的大小……這些事其實都是建立在這場賭約上，而為這場賭約付出代價的卻是人類。
海因里希和卡伯爾離開了坎帕的卧室，在坎帕的要求下，二人答應再在花語城堡里逗留一天。
他們是要去依格帝國找某位祭祀使用秘法交融血脈，路上會路過金棘城和齊爾公國的某些地方，有些話還需要他們帶給西恩和吉恩，但是在他們離開之前，有些事還需要和扎菲商量一下，畢竟他也是神秘議會的人。
「埃爾，海因里希說的那些話，我不希望你太放在心上。」坐在椅子里，靠在坎帕的肩上，卡亞的雙眼有些迷茫，看著前方卻沒有焦點。
「我也不希望你太放在心上，我之前跟他們說了，我就是我坎帕子爵，而不是那個下界的神祗。」坎帕明白卡亞想要說的是什麼。
如果二人一旦接受了自己的身份，也許所謂的「覺醒」也就會到來，到那個時候靈魂和思想一定會受到衝擊和影響，二人恐怕也就不會是現在這個樣子，所謂的情感大概也就消失了。
卡亞不能接受，而坎帕也不能接受。
所謂神力看起來誘惑非常，但是比起對方在自己心裡的分量又實在太過渺小了。
「你這麼說，我就放心了。」卡亞笑了笑，本想燦爛一些，結果卻很牽強。
「不，卡亞，你還是在擔心。能告訴我你在擔心什麼嗎？」坎帕對卡亞現在的這個樣子，多少感覺到有些不快。卡亞表現出擔心，從某方面來說就是不信任。
「是的，我還是在擔心。我不是懷疑你的決心，而是擔心西邊的戰事。」
「西邊的戰事？你是怕如果吉恩出現了，我會動搖嗎？」
「不是，我擔心的是那些混亂生物。齊爾公國大概已經全面潰敗了，人類兩個勢力的東境就靠拉茲帝國首著了，而中線其實就是咱們的朋友西恩在支撐的。」卡亞嘆息了一聲，繼續道：「他雖然挺不著調的，但是我卻相信他可以守好金棘城。」
「嗯。」坎帕已經隱隱覺察到卡亞要說什麼了，卻沒插話，只是等他接著說下去。
「安德魯四世已經把拉茲帝國西邊戰線全面鋪開了，雖然他還保留著大部分的軍隊以備應對別的事，不過西邊他還是比較認真對待了的。」
「嗯。」
「但是他的認真，我們卻不能完全相信。」
「卡亞，你要說的我都明白。」
「你明白？」
「你是怕萬一西邊戰事開始崩潰，拉茲帝國的軍隊也守不住最後的防線，我會轉頭去打仗吧。」
「我不怕你去打仗，我也不怕跟隨你去和混亂生物作戰。我怕的是……萬一到最後你和我都支撐不住，而死的人或者被侵蝕的人太多了，你會不會想要以神力來幫助那些人。」
「我……」坎帕很想說自己不會，可是他說不出口。現在是沒有親眼見到戰況，他也許可以輕易的說自己不會，但是假若真的被他看到了，而自己又無法挽回的話，為了那些無辜的人，他也許真的會想要「藉助」神力。
身為埃爾他要保護並且愛護卡亞，但身為貴族坎帕，他要保護的人就太多了，最重要的是身為一個人類，一個有能力的人類他更無法坐視不理混亂生物的侵略。如果坎帕是一個冷血冷心的人，當初就不會費那麼大的勁把十幾萬人從齊爾公國裡帶出來了。
這個時候的卡亞真的很希望坎帕不是那樣的人，可是如果坎帕不是那樣的人，他也未必會愛上坎帕。
這又是一個解不開的疙瘩。
「坎帕，無論如何，在你有另外的決定之前，我會一直陪著你，所以這段時間不要放開我的手，好嗎？」卡亞不會逼迫坎帕做出違心的決定，他只會跟隨坎帕的腳步，幫助他去完成任何想要完成的事。
「我不會放手，哪怕我有了別的決定。」
「嗯。」
認真說起來，卡亞和坎帕從認識到幾天的時間並不算長，可就在這不長的時間裡，卡亞對坎帕的感官從極其厭惡變成了敬佩，甚至把自己的一顆心也都搭了進去。卡亞不僅僅是愛上了坎帕，也從他那裡學會了怎樣做一個合格的貴族，明白了貴族之心到底是什麼樣的，更學會了該怎麼樣利用自己的能力去為弱小的人們做更多的事。
所謂能力越強，責任越大，這句話在這段時間裡讓卡亞深有體會。
其實卡亞很明白，假若真到了人類軍隊無法阻止混亂生物的時候，別說是坎帕會求助神力，恐怕自己也會那麼做。
所以，卡亞會比以往任何時候都要緊緊跟隨坎帕的腳步，也許有些事只能兩個人協手才能完成。
……
「就算得回神力，情感也可以保留的吧。」
「的確。」
齊爾公國的西境行省的腹地，曾經的首府塔蘭城，此時已經是片廢墟，除了殘垣斷壁竟無一處完好的建築，夕日的輝煌已不復存在。
這裡曾經發生過什麼，一目了然。
幸或不幸，滿目創痍下，沒有半具屍體，人類的或者混亂生物的都沒有。
幾隻雄壯威武的白眼鹿組成的隊伍行走在廢墟中，領頭的那隻鹿最為高大，已經超過了尋常馬匹的體形。
如果卡亞在，一定會認出這隻白眼鹿就是他曾在林卡城外遇到的那隻白眼鹿王。
而白眼鹿王的背上，正坐著兩個女人。
留書出走，說去混亂平原玩的艾琳娜和達蓮娜。
兩個女人看上起和在林卡城的時候並沒有什麼變化，雖然有些風塵僕僕，但是看上去卻十分健康。
此時，二人正聊著天，說的就是關於神祗降臨的事。
艾琳娜應是把所有的事都告訴了達蓮娜，而達蓮娜的態度卻和以前沒有什麼不同，一邊小口啃著麵包，一邊說著自己的想法。
「既然情感可以保留，你為什麼還要和克里德分開呢，他不是真心愛著你的么，而作為康斯坦絲的你不也是愛著他的么。」
「有些事不是說有愛情就可以改變的，克里德雖愛著康斯坦絲，但是他也無法反抗安德魯四世。雖然他知道他的父親是個什麼樣的人，在他的心裡哪怕安德魯四世坑害了整個人類社會，那也是他的父親。為了不讓他夾在親情和愛情之間為難，康斯坦絲就只好離開了。」
「嗯，這倒是個好辦法。不過你說起這些話，就好象你不是康斯坦絲似的。」
「我是，也不是。」
「你現在是完整的艾琳娜了嗎？」
「是。」
「那你為什麼還要救他。」達蓮娜吃掉手中最後的一小塊麵包，朝後面指了指。
艾琳娜順著達蓮娜手指的方向回頭看了一眼，很快又把目光收回，低頭道：「在這場戰爭中，他也只是個無辜的人類。」
達蓮娜撇了撇嘴，顯是不信艾琳娜的說辭。
「我不是還救了別人么。」艾琳娜也朝著後面指了指。
「救那個人你只是順手，可是為了救克里德你可是帶著我在混亂平原上繞了一個月。」達蓮娜翻著白眼一臉鄙視的模樣，「你說是去探察混亂生物的軍情，要找出黑夜之神藏身的地方，我本來是信了的，可是你把克里德救出來之後就朝著拉茲帝國趕，我就明白了，你那根本就是借口，你別不承認了。」
「我……我真為了去找黑夜之神的。」
「我不信，完全不信。」
「我怎麼說你才會相信？」
「你怎麼說我也不會相信，你就別試圖狡辯了。」
「我沒有。」
「行了行了，不說這些了，你先告訴我你打算什麼時候把房租給我。」
「房租？我不是一直都有給么？」
「你給的是按照人類房客標準收取的，可你是神祗啊，這價錢就該不一樣了吧，嗯……我得好好算算，一位神祗住在我的房子里三年，我該收多少。」
「你……」
白眼鹿的隊伍從塔蘭城裡慢慢穿過。
為首的鹿王背上馱著兩個女人，一個是藥劑師艾琳娜，一個是麵包店的女老闆達蓮娜，為了房租的事開始了一番激烈的討價還價。
而在鹿王的身後，還跟著幾隻成年的雄鹿，大多都馱著大包大包的物資，只有兩隻是例外。
一隻鹿的背上掛著已經失去了意識的俊美青年，正是大皇子克里德。
而另外一隻鹿的背上卻是掛著一個滿身傷口，處於昏迷中的中年。中年的相貌看上去十分猥瑣，眉宇間卻有著一股英氣和威嚴。正是這股英氣讓艾琳娜在遇到他的時候動了惻隱之心，把他從百來個混亂生物的包圍中救了出來。
艾琳娜救他的時候並不知道他是誰，但是在救下之後恢復了他改變的容貌也就知道了，畢竟以前見過不少次。艾琳娜曾想過就那麼把他扔下，不過念在他是和混亂生物戰鬥而身負重傷的份上，這一路過來就把他帶在了身邊，並施以治療。
救下他也有大半個月的時間了，傷勢雖然穩定住了，黑魔法的侵蝕也被徹底驅逐，只是之前受的傷太重所以一直都沒有徹底清醒，只是幾次迷糊間念叨了幾聲「麥羅殿下」。
這個人不是別人，正是已經失去了聯繫的切斯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