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軍醫

第6章 軍醫

傷兵帳里不大,木板床上躺滿了痛苦呻吟的傷兵。

陸子卿和蘇乘風,還有另外兩個老軍醫,從戰事結束后就不停奔走於各個帳篷。

說起軍醫,在軍中一直屬稀缺資源,每支軍隊約一萬八千人左右,才配備一名。

龍御軍此次出兵五萬,軍醫也就三人,其餘軍醫則屬別的邊防軍。

幾百號傷兵,三人任務繁重。

陸子卿和蘇乘風一直沒閑著,累得夠嗆。

待到休息時,外面已然漆黑一片,只是有幾許繁星做伴,倒不顯得黑夜凄涼。

回到寢帳,蘇乘風死狗似的往木板床上一倒。

「咚——」

薄褥里震出一些灰塵。

他睜著死魚眼,眸光渙散,像是把後半輩子的餘力全用盡一樣疲累,拖著聲音說。

「子卿啊,我要死了,做大夫比做幫派老大辛苦,沒日沒夜小心翼翼照顧傷患,也不能痛痛快快大殺一場,我有點同情你了。」

陸子卿伸了伸懶腰,身子骨節發出「嘎嘎」響。

「大夫能減輕傷患痛苦,你該自豪能救人於水火。」

他拿起小桌上的水壺,狠狠灌了幾口,五臟六腑立時活過來,順道遞給蘇乘風。

「世人萬千,百行百業各守其職,每個人都有自己的職責和使命,談什麼同情?」

蘇乘風接過水壺,半撐起來喝了兩口。

「你說的大義無私,可你看看隔壁那倆老東西,從我們入軍營起就百般挑剔,不是葯不對症,就是傷口處理不當,你行醫十四年,這些常識用得著他們多嘴嗎?」

他說著乾脆坐起來。

「平白受一個多月窩囊氣不說,倆老傢伙還賊精,總借尿遁把活都讓我們干,自己躲清閑,老是一副京官兒太醫的架勢,擺明了就是瞧不上我們。」

「好啦,不要生氣了。」陸子卿拉過被子。

「太醫也好,游醫也罷,本職都是治病救人並無分別,不必計較趕緊休息,半個時辰后還要起來換崗。」

說完剛要躺下,布簾被掀開,一個士兵匆忙走進來。

「陸軍醫,楊副將讓你馬上去一趟總兵大人帳中。」

陸子卿來軍中一個多月,平時都在傷兵營打轉,還沒進過總兵大帳,有些拘謹。

帳中除了那個睡覺的沒有別人,一時間他不知道醫治對象是誰,便立在沙盤旁,隨意朝周圍掃了一眼。

房中布局沒什麼特別之處,就是些簡單的傢具擺設,行軍沙盤和地圖。

唯獨一旁兵器架上,兩柄兵器落入他的眼。

外形通體銀黑,短刀目測有七尺,而那長刀,只刀柄都有六尺長。

說起兵刃,陸子卿雖然只是個小小郎中,但也和世間萬千男兒一樣,對兵器有種說不出的迷戀。

若是遇上好兵器,便是看一眼也值了,今日實屬難得。

「這就是那商人所說的長刀?」

陸子卿上前仰頭瞧了瞧,暗嘆道。

「這長度足足比我還高出大半個身子,居然還有刀鞘?」

上面沾了一些干凅的血跡,光看著就覺得分量沉重,這需要比他還高的人才能靈活使用。

陸子卿扭頭,朝身後打眼瞧去,那人歪頭靠在狼皮椅上,大手懸於扶手邊。

不禁小聲說了句,「是挺高的。」

他轉身走過去,暖光將他的身形拉出一道斜影,籠蓋在桌案茶點上。

此時,陸子卿和眼前人僅一桌之隔,看得真切。

這人不光坐著比別人高,還生就一副萬里挑一的好皮囊。

鼻樑挺拔,側面還長著一顆很小的痣,嘴唇厚薄適中,突出的喉結被斗篷遮了一半。

陸子卿眉目微挑,點頭「嗯」了聲,心道。

「果然是好刀配豪傑,如此高大英俊之相,不知要迷倒多少女子。」

想完方才回過味兒來,這樣盯著人看多有冒犯,他別開臉,眸光不經意落在這人手臂上。

「原來……」

陸子卿怕把人吵醒,動作極其輕柔,只是處理傷口,動靜也不會小到哪裡去。

剛握住這人的手,拿起剪刀準備進行下一步動作。

突然。

「啪!」

「啊!」

他手腕驀地被反扣在桌面上。

速度之快,前後只眨眼功夫,完全來不及反應,猝不及防悶叫一聲。

茶點和藥箱灑落到地上「哐當」響,剪刀在桌面上生生砸出一道淺印來。

這力道足有六七成,不脫臼都要痛上好長時日。

蕭彥猛然驚醒以為是刺客,下手沒有留情,還好是初醒,意識較為混沌,力道有所減弱。

不然,陸子卿那條手臂算是廢了。

蕭彥神情冰冷,粗暴地將人拉到眼前,迎上一張清俊乾淨的臉。

「你……」

他雙眉緊蹙,瞳孔驟然縮了一瞬,彷彿要將眼前之人,鎖在這方寸之內看個清楚。

愣是把陸子卿看得脊背發毛,心道:「完了,就不該隨便亂動。」

他面前這人的鼻息溫熱,略顯急促,一下一下噴過來,耳根不知怎的,也慢慢跟著熱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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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感覺……尷尬又怪異。

陸子卿別開臉輕咳一聲,「那個……」

「你是誰?」許是回神了幾分,蕭彥面上的冰冷有所收斂,「鬼鬼祟祟想做什麼?」

近在咫尺的距離,陸子卿不敢看他,只能垂眸避開視線,手肘被迫撐在桌上,桌棱硌得肋骨生疼,吃痛地擠出一句。

「還請將軍先放開在下。」

此話一出,那大手立時鬆開衣襟。

「你……是何人?」

蕭彥瞥了眼桌上的剪刀,又看向他,語氣緩和了些。

「來我帳中想做什麼?」

陸子卿也顧不得地上凌亂,迅速將衣領拉正,退一步拱手。

「在下是營中的軍醫,來給將軍治傷,無意叨擾將軍休息,還請恕罪。」

「軍醫?」蕭彥貌似才注意到陸子卿的衣服,疑道:「我受傷了?」

他像是沒有察覺似的,垂眸掃一眼身上,看到手臂上滲血的傷口。

「哦,那便有勞軍醫。」

陸子卿小心剪開衣袖,露出一道兩寸長的傷口。

皮肉邊緣已經腫脹外翻,連同周圍皮膚一起,被血染得暗紅。

表面血污很快洗凈,傷口裡面必須要用麻醉散之後才能洗,只是……

陸子卿擦擦手,往地上瞟一眼。

「請將軍稍等片刻,我去取麻醉散,藥箱里的已經打碎了。」

「不必。」蕭彥不待他轉身,看著他突口而出,「軍醫大膽洗便是,這點小傷不用麻醉也可以。」

「這……」

「我說了,軍醫大膽洗便是,不妨事。」

陸子卿猶豫一瞬,「……那好吧,清洗傷口時會很痛,煩請將軍忍耐片刻。」

「好!」

陸子卿從藥箱里取起一把銀制小夾子,上面還散著酒氣。

他一手扶住蕭彥手臂,將夾子探入傷口深處,血凝塊還沒夾出口子,鮮血一股股從血肉模糊的凹槽里冒出來。

這傷口深且長,放在任何人身上都不可能沒反應,這人當真感覺不到痛嗎?

陸子卿下意識抬眼,正對上那雙深邃的眸子注視自己。

除了眉頭略微皺起外,其它看不出什麼表情。

清洗傷口沒有麻醉加持,當真是痛入骨髓,他心裡油然生出一絲敬佩和莫名的不舒服來。

反覆幾次清理。

蕭彥默不作聲地繃緊肌肉,不自覺握緊拳頭,因為太用力,拇指末端的膚色被壓得變白。

「很快就好,再忍忍。」

陸子卿都替他疼得不行,加快手上速度,不多時便清洗縫合包紮好。

也只一炷香時間,他額間竟滲出一小片汗。

不知是這一個多月疲累,還是因為替傷患緊張所致,眼下只覺心裡有些悶。

陸子卿撐著桌棱,閉眼定了定神,囑咐道。

「將軍,傷口已經包紮好了,這段時日務必注意莫要沾水,也勿飲酒,明日我再來給將軍換藥。」

蕭彥下意識起身虛扶一把,「軍醫可是身體不適?」

「多謝將軍關心,在下無礙,回去休息一下便好。」陸子卿將藥箱收好。

「將軍若是沒別的事,那在下就告退了。」

「軍醫速去休息。」

蕭彥矗立原地神色莫測,目送那頎長的背影離開。

剛要坐下,只見那人又折返回來,從藥箱里拿出一個玉色小瓶遞給他。

「差點忘了,這是我調配的止痛丸,夜裡若是傷口痛,就吃兩粒。

「好!」

待陸子卿離開后,蕭彥垂眸看著玉色藥瓶,目光又錯到包紮好的傷口上,嘴裡含糊不清吐出幾個字。

聽音調好像在說:「痛?真的!」

天邊漸漸泛起灰白,冷風從帳子縫隙灌進來。

陸子卿皺眉抖唇,從睡夢中迷迷糊糊睜開眼,眼圈泛烏,唇色淡白,一張臉盡顯憔悴。

「怎麼突然變天了?好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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定北侯的郎中哥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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