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2第 102 章
夏銅來獄中想要見柳木,可來了好幾次,都被拒之門外,只說是知府大人有令,柳木如今是重犯,沒有他的命令,任何人不得接近。
夏銅和紫嫣才離了大牢不遠,一獄卒左顧右盼的跑了過來,「夏公子,柳大人已經不在獄中了。那日你們走後,我也不知道牢里到底發生了什麼,溫大人不讓其他人進去,只留了他和他的兩個隨從,當時牢中的確傳出了一些響動。溫大人走後,我再到牢里的時候,柳大人已經躺在地上,也不知是睡著了還是昏了過去。當晚不是我當班,我也不好逗留太久照顧柳大人,只聽後來守夜的獄卒說,那晚馮大人又來過牢中,也沒人知道具體發生了什麼,第二日我再來的時候,柳大人就已經不在牢里了。」
紫嫣等人雖不知其中到底發生了什麼,但也知道,此事必定是馮琅渠和溫思仁二人搗的鬼。這幾人只以為是馮琅渠等人將柳木藏在了什麼其他地方,遂派人跟蹤馮溫二人和金陵知府,但幾日下來也沒發現這些人有何可疑之處。
再說柳木,在城中東躲西藏了幾日,怕連累昔日的兩位兄弟,也不敢去找他二人避難,至於紫嫣那裡,柳木更是不敢前往了。柳木蓬頭垢面坐在城牆下面,腹中傳來響聲,被午時烈日晒得昏昏欲睡,喉中乾渴,嘴唇已經乾裂泛白。
一個女子從柳木身邊走過,見這堆坐在牆角的乞丐甚是可憐,遂扔下幾枚銅板。
柳木餘光看見地上經過的紫色裙角,心中一顫,抬起頭看見那女子正是紫嫣。
而扔下銅板的紫嫣看見那乞丐的臉時,手也僵住了,「柳木……」紫嫣不敢相信眼前這蓬頭垢面、身形消瘦的乞丐竟然會是柳木。
柳木強忍著喉中的疼痛,擠出幾個沙啞的字來,「姑娘認錯人了。」柳木說完急忙低下頭去,扶著身後的城牆站起身子。
紫嫣情緒激動,頓時紅了眼睛,兩隻手抓住柳木的肩膀,「柳木,你怎麼會變成這個樣子……你知不知道我一直在找你,走,跟我回去!」
柳木甩開紫嫣的手,扶著牆壁一瘸一拐的想要走開,紫嫣又拉住柳木的胳膊,「你的腿怎麼了,是誰,是誰把你害成這個樣子!」
「你認錯人了!滾開,不要煩我!」柳木的聲音依舊是沙啞的,沒說出一個字喉嚨都要忍受撕裂般的痛苦。
見紫嫣依舊不依不饒的拉扯著自己,柳木一把奪過紫嫣的錢袋,將裡面的碎銀子和銅錢天女散花似的扔了出去,周圍的乞丐見了急忙一窩蜂似的湧上來撿地上的錢,紫嫣被一群乞丐圍在中間不得脫身,柳木趁亂忍著腿部傳來的疼痛使出乘風訣逃走。
柳木擦了擦額頭滲出的冷汗,慢吞吞的靠著牆坐在了地上,料想紫嫣應該不會追來了。不到一盞茶的功夫,一女子扔了幾個銅板在柳木腳邊。
忽聽一男子說道「青青,天下乞丐多得是,你沒見一個都要施捨給他們,只怕你再這麼施捨下去,連爹給你準備的嫁妝都要搭進去了。」
女子嘆了口氣,「若是皇上聖明,百姓豐衣足食,誰願意做乞丐。」
柳木心頭一顫,自然聽出了曾青的聲音。
曾丞相一把捂住曾青的嘴,「你這小丫頭,又胡說了,小心這話被人聽了是要掉腦袋的。你真是越來越放肆了,闖天牢,劫法場,暗中操作找人替柳木頂罪,如今竟然敢說出這樣大逆不道的話來。」
曾青說道「若是皇上聖明就不會寵信馮琅渠那個小人,柳木也不會被那兩個小人接二連三的陷害。」
曾丞相說道「此事你我心知肚明,但官場不就是如此。現在好了,柳木越獄了,下落不明,爹就是想救他也沒有辦法了。」
柳木聽了這父女二人的對話總算是明白馮琅渠為何要將自己從天牢放了出來。
曾青說道「這次柳木也一定是被那兩個小人陷害的。定是怕咱們會為柳木翻案,所以他們將柳木藏了起來。」
曾丞相語氣相比之下嚴肅了些許,說道「就算你相信柳木是無辜的,可他現在畢竟是個越獄的逃犯,你也沒有證據能證明他是清白的。還是快些隨我回京,不要再胡鬧了。」
「不行!我一定要將柳木找到才行!要不然這兩個小人定會害死她的。」
「哼!真不知道咱們曾家到底欠了這小子什麼,他那樣對你,你還如此想著他。」
曾青央求說道「爹,女兒心中只有柳木一人,若是柳木有何不測,女兒活著也沒什麼意思了,就算是不隨她而去,只怕餘生也只能鬱鬱寡歡青燈相伴了。娘走的時候你不是說過,要好好待我,不會讓女兒受半點委屈,可如今……」曾青說著說著竟哭了起來,也不知這古靈精怪的小丫頭到底是真的說到了傷心處,還是和她老子玩起了小把戲。
曾丞相權傾朝野,什麼樣的場面沒見過,可唯獨見不得自己這寶貝女兒掉眼淚,曾丞相馬上低聲下氣的說道「行了行了,爹全都答應你還不行嗎!爹這就派人著手此事,不過你要先與我回京。若是你留在金陵,馮琅渠等人必定會嚴加防範,我們若是走了,他放鬆了警惕,說不定會露出什麼破綻。你放心,爹答應你的就一定會辦到。」
柳木如今雖說與救命稻草近在咫尺,但實在是不想再麻煩曾家父女,上次悔婚一事已經讓柳木覺得十分愧對曾家,如今又豈能再拖這父女二人來趟自己這渾水。
柳木知道,曾璞父女二人走了之後,馮琅渠必定不會放過自己。所以若想保命此時就應該離開金陵。
柳木走到城門前,守城的官兵對往來百姓盤查的十分嚴,一個官兵一瘸一拐的走到柳木跟前,柳木抬起頭,兩人看見對方都是一愣,那官兵竟然是周大海。
柳木又低下頭,心下不妙,自己當初打斷了周大海的一條腿,讓他落下了瘸腿的毛病,如今官府下令嚴加盤查出城的百姓,就是為了不讓自己溜出去,若是這論公論私,只怕自己今日都是凶多吉少了。
柳木正心中打鼓,只聽周大海大聲說道,「昨天一大早有個臭要飯的在我府錢討飯,當晚我家那養了十幾年的狗就死了。你說多晦氣,大爺我現在看見你們這些臭要飯的就生氣!大爺沒有錢施捨你,有多遠滾多遠,別在城裡要飯丟咱們金陵的臉。」周大海跛著腳一瘸一拐的將柳木踢出了城門,又趁亂將錢袋塞給了柳木。
柳木感激的看了周大海一眼,周大海啐了一口在地上,「臭要飯的,看什麼看,再看小心大爺我閹了你,還不快滾。」
當晚,敲過三更,周大海家中來人傳話,說是馮琅渠傳他到大牢里。
周大海到了牢里,看見柳木先是一愣,然後恭敬的對馮琅渠和溫思仁說道「不知兩位大人深夜叫小的來所為何事呢?」柳木本已離開金陵,馮琅渠知道柳木這人詭計多端,生怕再節外生枝,所以一早已經派自己的心腹在城外各個路段把守。柳木故意在城外的偏僻處等到天黑了才又啟程,怎奈還是被馮琅渠早已安排好的人手捉了回來。柳木心想,只怕這次是要連累周大海了。
溫思仁指著柳木,說道「你認不認識這個人?」
周大海假裝仔細端詳著,突然輕蔑的嗤笑了一聲,「呦,我當是誰呢,這不是咱們金陵最有本事的柳大公子嗎!大人,我與柳木當年曾在同一書院讀書,也算是半箇舊時,他不是越獄逃走了嗎,怎麼變成這個樣子了。」
溫思仁冷哼了一聲,「城中各個城門守備森嚴,盤查的也仔細,可這逃犯今日居然從城中溜了出去。」
周大海說道「小的失職,小的身為把守城門的百夫長,居然讓這逃犯溜了出去,還望大人恕罪。」
馮琅渠說道「失職事小,若是有意放走逃犯,那可是死罪呢。」說完將周大海的錢袋丟在了地上,周大海心下一緊,溫思仁說道「這是逃犯身上的錢袋,可不知為何裡面竟會有一張別人欠周大人五十兩銀子的字據。」
周大海故作驚訝說道「小的今日不見了錢袋,還四處找呢,倒是奇怪了,怎麼會在這小子手裡!」
溫思仁又說「可我聽北城門的守衛說你今日放走了一個乞丐出城,難道不是柳木嗎!」
「大人,小的今日的確將一個乞丐踢出了城門。這乞丐討不到飯自然就會偷搶,我這麼做也是為了金陵的治安著想啊。難不成是我當時沒看清放走的那乞丐就是柳木?」周大海恍然大悟的說道「我知道了,一定是這廝變化太大,我沒認出來他,他出城的時候又趁亂將我的錢袋偷走了。」
溫思仁說道「你若是不說本官還以為你是故意將他放走的呢。」
周大海說道「大人你這可真是冤枉小的了。柳木在書院的時候經常與我做對。有一次還差點把我打死了,你看,我這條腿就是那時候留下的殘疾。我巴不得他早死呢,又怎麼可能故意放走他呢。」
「好,既然你恨他,那如今正好報仇的機會來了。」馮琅渠抽出一個侍衛的佩刀遞給周大海,「手刃仇人的機會來了,去,殺了他。」
「這……」周大海為難的看了看眼前的刀,「大人,既然柳木犯的是死罪,那應該由官府懲辦,小的不過是個百夫長,哪有這權力呢,說出去是要殺頭的。」
「有本官給你擔著,你怕什麼。」溫思仁說完不耐煩的奪過馮琅渠手中的刀,直接塞給了周大海。
周大海兩隻手握著刀柄,哆哆嗦嗦的走到柳木身邊,小聲說道「我不殺你,他們就會殺我。柳木,對不住了,若是做了厲鬼千萬別回來找我,大不了我多給你少些紙錢元寶。你不是喜歡喝花酒還有賭錢嗎,那我就再燒個青樓和賭坊給你,給你燒幾百個美女。你要是惦記著紫嫣,我再找人扎個紫嫣給你燒過去。」
柳木一笑,嘶啞著說道「謝謝。動手吧。」
馮琅渠說道「還不動手!」
周大海磕磕巴巴的說道「是……是!小的這就動手。」說完心下一橫,深吸兩口氣,閉著眼睛,一刀朝柳木腹部刺了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