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2歸旋
歸旋獨自走在黑暗無人的長街上,逆風如朔,鮮血淋漓的刀口凄艷,臉色卻愈發慘白如紙。她咬了咬牙儘力加快腳下步伐,
忽然一個身影擋住了她的去路。
面前沉默的男子目光不明,她黯沉的眼眸卻乍然亮起希望的火光,上前一把緊緊抓住他道:「月晏,快些帶我去找6神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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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處偏僻的草廬外,月晏小心放下背上的女子,一手扶著她一手敲門道:「6神醫、6神醫。」
草廬內居然還燃著燈,過了片刻,有人披衣而出,然後「吱呀」打開院門。
6青雲看清來人不禁大驚,「少夫人如何弄成這樣?快些隨我進來……」
他話音未落,歸旋忽然「撲通」一聲跪倒在地上,「6伯伯,求求你替我保住腹中的孩子!」
6青雲和月晏聞言均是臉色頓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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草廬之內,6青云為歸旋細細把脈,臉色漸漸變得凝重。
「少夫人情況如何?」月晏問。
6青雲鬆手搖了搖頭道:「此胎先天不足,加之少夫人身體虛弱心力交瘁,已有滑胎之象,怕是保不住了。」
歸旋猛然閉上了眼睛,這些時日事情一件接著一件地壓過來,壓得她喘不過氣,早已忘了幸期未至,或許是母子連心,方才她腹內隱痛不止,她忽就感到自己定然已經有孕。
可萬萬沒想到這個盼了幾年的孩子方才來到又要失去。她徐徐睜開眼睛,淚水盈目,強撐著道:「6伯伯,求求你,無論如何替我保住這個孩子,你定有法子的。」
6青雲猶疑道:「可你現在氣血太虛,若是強保胎兒對母體十分不利,或許連你都要危及性命……」
「不要緊的,試一試,6伯伯,歸旋願意捨命一試,」她星眸如火,裡面燃著自己全部的希望和孤注一擲的堅定,「6伯伯,求您看著我父親的面子上成全歸旋!這個孩子與我母子連心,他若去了我定然也活不成了。」
6青雲沉默許久,終於嘆了口氣道:「好吧,我儘力一試。不過這幾針下去誰也說不準究會是何結果。你當真想好了嗎?」
歸旋緩緩跪地長淚而拜,「多謝6伯伯,歸旋求仁得仁,生死無憾。」
6青雲悵然一嘆,扶起她道:「好吧,既如此,月將軍你速去侯府,把侯爺請過來,這種時候總該他在身邊。」
歸旋搖了搖頭,輕輕地道:「不,不要去。他若來了,不會允許我保住這個孩子。我與湛霄……已經夫妻情斷。生死有命,還是不要告訴他了。若老天垂憐,留我與這孩子一命,我希望他不要活得和他父親一樣苦……不要一生下來便背負那麼多束縛和責任,連喜歡一個人,全心全意待她好都成了罪過和奢望……」
她忽然抬起頭來望著月晏,他永遠忘不了她這一刻的眼神,永遠也忘不了。
「月宴,若我死了,你替我告訴他,我從來沒有怪過他,請他也不要怪我。我不得不那樣做,就像……不得不喜歡他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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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有兵甲挨家挨戶嚴加搜尋。雖然知道這是神醫住所,甚為有禮克制,卻依舊一絲不苟。
帶隊校尉看著草廬旁一間關著的屋子問:「這裡面是何人?」
神醫身邊的青衣童子道:「這是我們收治的麻風病人。」
眾人聽了皆是一駭,「什麼?麻風病?!」
那童子不屑道:「切,麻風病算什麼?我師傅能醫死人、肉白骨,個把麻風病有什麼稀奇?不過我告訴你們啊,這個病的藥材難求,你們要是都染上了我們可治不了。」
軍士們聽著不由都是一退,那校尉瞪了他們一眼,「軍令難為,你們想軍法處置不成?!」
士兵們無奈硬著頭皮上前,推開房門,只見裡面榻上果然躺了一人,昏迷不醒、滿面生瘡,士兵們進屋匆匆檢查一番跑了出來,「都檢查過了,沒有!」
校尉點點頭,對神醫一拱手,「得罪了。」
說罷帶著士兵們離開。
而那神醫卻踱到房前看著榻上之人,問道:「她何時會醒?」
那童子聳了聳肩,「應當就這幾日吧,師傅說了,如果這幾日醒了就沒事了,如果不醒,」他搖了搖頭,「估計就要準備後事了。」
扮作神醫的月晏猛然回眸緊緊盯著童子。
青衣童子往後一跳,緊張道:「你這麼兇巴巴地瞪著我幹嘛?昨天那些針紮下去本來就是以命借命,把孕婦的元氣硬往胎兒身上趕。她身子那麼虛,這麼趕來趕去的誰知道會怎麼樣?沒準醒不過來了,沒準醒過來了痴了傻了也說不定,大羅神仙在這也只能看她運氣……」
月晏一言不發,掌心緩緩握緊,拳上青筋暴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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數日後,6青雲帶著徒弟出門,走前對月宴交待:「我們晚上才能回來,你將爐上的葯按時喂她服下,若有要貼身服侍的事情便請趙嬸照料,我已經同她說好了。」
月宴點頭道:「多謝神醫。」
6青雲點了點頭,帶著徒弟飄然出門。
中午時分,趙嬸做好了飯,從廚房出來道:「岳家大哥,我家中還有點事想先回去一趟,去去就回。」
月宴道:「無礙,你先回去吧。」
「好嘞,我快些趕回來,」趙嬸說著急匆匆放下圍裙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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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內,歸旋悠悠睜開眼睛,看著陌生的四周一陣發愣。過了一會兒,扶著額頭緩緩坐起身,這時門忽然開了。
門口的男子看見她一瞬間睜大了眼睛,片刻后,眼中燃起難以置信的狂喜,飛奔過來緊緊盯著她,口裡卻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歸旋低頭看著眼前這個年輕英俊的男子,他半蹲在地上抬頭望著自己,目光那樣溫柔、炙熱而又難言的憂傷,這一幕多麼熟悉?
她輕聲地問:「你是誰?」
眼前男子震驚無比地望著她。過了許久,說:「我是你的丈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