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這般體貼湘宛淳該高興才是,人卻不見如此。乍聽之下蘇霜染出於貼心,但話中揶揄味道湘宛淳聽清聽楚,滿臉飛霞亦然擋不住她的赧然,接來的小木棍復而揉搓滾動不停。
神目飄忽而去,四周哄搶的人已經散離,僅留一個摔坐地上衣容邋遢擦揉眼睛的小姑娘,看樣子大概是掙不過反被旁人推跌在地。湘宛淳瞧見著有些不忍心,於是上前將手裡的糖串遞過去。女孩猶疑接過,深深地望了她一眼,似是感激又或其他,起身道謝緊忙離開。
目送人離去,湘宛淳回頭與蘇霜染對視時候顯得無措,有意把燙手山芋讓出去只是這會兒又不曉得該如何同蘇霜染交代。幸而蘇霜染並未再提這事,說:「午時快到了,咱們先去用飯。」一聽,湘宛淳發現確實有些腹飢,收起矛盾心緒點頭應了。
初時,湘宛淳以為隨便找個地兒將就著用,事實蘇霜染早派人訂了房間,如此才能在人根本擠不上桌的飯時找著地方落座。說來包下的隔間蘇霜染似乎熟悉,不需要人帶引便輕車熟路上樓找到定下的雅間。
蘇霜染道:「聽雨樓是京城第一家,裡面不少特色菜品,宛淳來嘗嘗。」說著,一夾子菜落在湘宛淳碗里。蘇霜染極少過贊菜肴,如今聽來,該對這家酒樓印象很不錯。
隨而蘇霜染又道:「這裡的手藝便是宮裡的御廚也難及。」湘宛淳順著人言語間的期待嘗下一口,雖說點得幾樣不是什麼海味山珍,但清單素食的味道實為特別,叫人無窮回味。
綻開一抹笑,湘宛淳尋聲正要答應,門不適宜被叩響:「打擾兩位用飯,實在過意不去。只是我家老闆聽說蘇夫人過來,想請您到蓬萊閣敘舊小話,午飯不會有多耽擱,不知蘇夫人是否方便。」聽言,湘宛淳心裡暗道,這家老闆也太不懂禮貌,明知此時飯時多為未便,卻還挑著准了時候叫人過去。
「不便。」模樣一如溫柔,蘇霜染回拒直白且冷淡。湘宛淳由顯詫異,蘇霜染心思細膩對方處境總會顧及,不予情面的時候甚是少見,如今情形,這酒樓的老闆該不是與庄妃姐姐有什麼過節罷?只是若真如自己所想一般,人又為何會選這一家?
門外傳話的人似乎不料蘇霜染直言拒絕,門口遲疑半天又匆匆離開了。聽著噔噔腳步,湘宛淳疑困更甚,不住想從人臉上尋出任何蛛絲馬跡卻又不好過於顯白,奈何蘇霜染完全不被方才事情干擾,一副沒事兒人模樣淺話輕談。
過了不多時,門扉再度叩響,聲音不似先前青稚是一把沉韻婉雅的女音,湘宛淳只覺好聽略了話里對白,掀起眼帘時,一抹綽約身影入了眼底。
……好漂亮的人。湘宛淳心中喟嘆,即便宮裡美人見過萬千,還是不忍多瞧眼前的人兩眼。
察覺湘宛淳著迷目光,女子同樣打量起她來。半會兒,女子勾起一抹笑,卻辨不明這笑是好是壞。早先便為女子不請自來心有不喜,蘇霜染此時又有察意,眉心微斂,道:「韶老闆日里緊忙難得一面,如今抽閑話常,實然不已驚寵。」
女子並不為蘇霜染冷然話音惱氣,風情含笑:「民婦擔當不起,反倒是小店能得二位夫人光臨,才真叫蓬蓽生輝。」
話中意思蘇霜染如何不知?她反言回道:「如此,韶老闆擾了用飯時候,怕不大妥罷。」蘇霜染這樣聲冷辭寒湘宛淳印象中只有那麼一回,冷宮前同惠妃據理力爭。
眼前女子定然是有所得罪,庄妃姐姐才一直不予和顏悅色。湘宛淳如是想,心裡又顯低落,畢竟提及的冷宮一事是心裡拔不去的刺。
蘇霜染在湘宛淳正對,人的憂鬱之色一下落入眼底。「宛淳怎麼了?」淺柔輕和透著關切,聲音溫婉回歸如初。
聞言,湘宛淳似乎覺得蘇霜染方才的模樣不過是浮生出的虛無,正要答話無事,一旁女子附道:「可是惦了什麼煩心的事兒?」
……真有那樣明顯?湘宛淳不忍困惑,回望便見女子款款相視眼眸,直勾地對望叫她沒出息地紅了臉。
「我以為今日不宜話舊,韶老闆如何認為?」沒了與人閑話興緻,好似同人商量的話卻是蘇霜染沒有半分客氣地下的逐客令。
「民婦便不好再打擾了,」女子似是妥協,卻又可惜講道,「只是這一別,不曉得何時能與夫人再見。」
蘇霜染不願多與她話,淡淡回道:「且隨緣罷。」
「方才為止,民女尚且以為這緣分可求不可遇,」女子說,「蘇夫人現在卻不願應認了。」
既然人把話說開,蘇霜染也不再拐彎抹角:「若韶老闆意覺此番前來是有心而為,我只想勸提韶老闆多想了。」
對話叫一邊湘宛淳聽得暈暈乎乎,尚未反應過勁兒來,女子有意掩藏追問:「可是為了誰。」
「這話怕是不該你問,」先前態度還不算明朗,蘇霜染此時已然不悅,端起庄妃的架勢,冷聲道,「韶老闆莫要逾距了。」
哪料蘇霜染為那話如此介意,卻是旁人在場在場緣故,女子有話也不好當面直說,蘇霜染不予情面倒不會令她難堪,無法釋懷的是蘇霜染話音里的幾分生疏冷然,若不是那回的爭執,兩人也不會鬧得現今這般。
「不送。」便是女子被人請離,蘇霜染亦不予正色。
看全了事情始末的湘宛淳卻說不出這到底演得是哪齣戲,將菜夾放蘇霜染碗里,不做聲。蘇霜染似乎並未將剛才插曲放在心上,對湘宛淳淺聲道:「宛淳自己多吃些。」
「嗯。」湘宛淳應聲,見人確實面色無異,才放下了心。
……
這一幕讓床榻上的湘宛淳回記起來,人沒有先前的惱怒,大抵是心緒消沉所致:「年前出宮那回,本宮當真以為庄妃是念著本宮心中煩郁才起了散心的打算。」
「……到頭來卻是個幌子,難料庄妃也會有為逞一時心快的置氣之舉,」安靜敘述往事,似乎置身於內卻又不然,「庄妃向來愛面子,如何能不把遭拒顏面挽回?是本宮當初無所察意,世事哪有許多如水之交,欲意近靠多少也是別有謀圖。……庄妃以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