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倆人的謀算
剛發過大水的天氣讓這空氣中充滿了悶燥感,尤其南方地區,更是讓在北方生活慣了的佟蔚藍感到不適應。
劉老闆這兒雖然沒有年輕女眷,但是卻有一個老媽媽,尤其看到佟蔚藍的臟樣兒后,把她從地上提了起來,准准地丟到了木桶當中。在她的罵咧聲中,給她涮了又涮,一共換了三桶水才搞定。
佟蔚藍被她一折騰,身上一摸就疼,差點掉層皮,不過她硬是眼淚在眼裡打轉也沒哭一聲。
「給。」老媽媽遞了一套衣服給她,「穿上。」
是套清朝普通人家穿的小褂子,她光著身子伸手拿了過來,三下兩下就穿了進去,那媽媽又招呼著別人進來把木桶抬走,走的時候還在嘟囔,「也不知道哪找來的小乞丐,浪費的水也太多了。」
佟蔚藍雖然生氣她的鄙視,但是還是忍了下來,朝著李富貴的房間走去。一進門,就瞧見李富貴正趴在書桌上,拿著毛筆瞎划拉著。
「幹什麼呢你?」
「噓!」李富貴沒抬頭,手上卻沒停下,一會抬下頭,一會低著頭,在紙上畫著什麼東西。佟蔚藍走過去一瞧,得出的推斷是:他在仿床邊的那幅畫的樣子。
「唉!」李富貴聽到身邊的人發出斥鼻的聲音后,把筆摔到了「四不像」的畫上,迅速離開書桌,坐在床上一臉懊惱,「我真是不爭氣,當年我爹要我學畫畫,我就是不學!關鍵時刻指不上自己,到時候只能讓人給咱們扔大牢里去了。」
佟蔚藍扭頭看著他,眼一眯道:「我不也沒辦法么。你當時都那樣了,我實在想不出別的辦法了。」她嘴上這麼說,但是心裡卻想的是,要不是你跟抱孩子的那個女的有瓜葛,能挨揍么。
想著想著,她不自覺地又繞到書桌前面,拿起畫筆,在紙上也划拉起來。
李富貴正坐在床上抓著自己的辮子想事情,一扭頭看到她的動作,跳起來后快步走了過去,一瞧,竟是一副墨色牡丹圖!
「你會畫畫?」他吃驚不小。
佟蔚藍把一朵牡丹畫完后,放下筆,皺著眉頭一臉不滿意之色。轉了轉手腕,喃喃自語,「不行啊,這身體原本就沒畫畫的功底,要是沒個三年,五年的真恢復不了巔峰狀態。」
「你說什麼?」李富貴把耳朵湊了過去,「你說什麼狀態?」
「噢。」佟蔚藍沒想到他耳朵竟然那麼好使,撓了撓頭,「沒什麼,就是畫的不好。」
「你還說你畫的不好?」李富貴一臉興奮,「連我這外行人都覺得畫的非常好了,你還說不好?你瞧瞧模樣,要不是墨色,可就跟真的差不多了。」
「阿藍。」李富貴抓住她的肩膀,認真道:「我李富貴一輩子最佩服的就是有學問的人,而今天的你讓我見識到了那個天什麼來的,我想想。」佟蔚藍看他抓耳撓腮的樣子,好心提醒道:「天賦異稟。」
「對!」他比劃道,「就那個詞。阿藍,照你的本事,不出二十年,不,十年!拜個好師傅的話,一定會極有出息的。」
佟蔚藍撲哧一笑,沒理他,只是拿起筆繼續畫起來。
「不過你好像十一歲被賣到我們李家的。你這個天賦什麼時候出現的?我之前怎麼不知道?難道說很早以前你就會畫畫兒?寫字?」李富貴開始認真回憶,當時自己也問過賣阿藍的人牙子,這姑娘什麼情況,那人只是說這丫頭是她從河裡撈出來的,無父無母,還有點傻,根本不記得自己有什麼親人了。
兩日後。
佟蔚藍還在專註著練筆法,李富貴依然用疑惑的眼神看她,但是卻沒多問,口中只是不停的念叨著:「天賦異稟!天賦異稟!」
但是她哪能告訴他,在來這個世界之前,她可是中國書畫協會最年輕的會員,而這要感謝她那遠近聞名的著名畫家父親。雖然父親從來沒要求她學畫,但是她的血液里流著佟家的「藝術之血」,從小就極有天賦。
雖然天生就有這方面的靈性,但是她依然十分努力的學習,初中畢業后的五年都沒有繼續讀書,而是躲在畫室里練習各種風格的畫作。而在這期間,她也同時愛上了書法,以至於待她「出關」時,以一副讓人辨不出真偽的《蘭亭序》名震全國。所以當她一瞧見劉老闆手中的那幅畫,就知道是贗品。
本來想在橫店感受完僅存的古代氣息后,就上北京參加中央美院的提前面試。沒想到跟那個扮演王羲之的人合影后,就竟然莫名其妙的來到了這裡。
她活動了下有些發酸的手腕,又憑著記憶繼續畫畫,這個身體實在小,即便有前世記憶,也不能達到理想狀態,畢竟是需要一個適應的過程。
而此時,李富貴坐在床上,背靠床架低頭不知道想著什麼。
許久后,他打破了沉默,「阿藍。」
「嗯?」
「你先跑吧。這兩天我查看了一下,這房子後面雖然是個死胡同,但是在最外面有個鐵門,上面少了根棍子,以你的身材出去不是問題。如果我有什麼事,你就打開窗戶從後面走。」
佟蔚藍停下手上的筆,抬起頭看著他,「那你呢?」
「我去帶劉老闆找畫。」
佟蔚藍咦道:「你去哪找?」她沒聽說李富貴有畫,而且那都是她編出來的。
「最晚明天劉老闆也會讓咱們去找那畫的,你也知道咱們手裡都沒有。到時候出了事,我來頂。」他走到佟蔚藍身邊,伸手摘下脖子上的紅繩,上面有個翠綠的玉片。
拿起她髒兮兮的手,把玉塞了進去,「你也知道,我的東西都被流民搶光了,現在全身上下就剩這個了。要不是我一直藏在鞋的夾層里,早被人搜去了。現在給你了,到時候賣了還能值幾個錢……」
「李富貴!」佟蔚藍把東西塞了回去,怒道:「你這是幹嘛!說好了咱們同甘共苦的,而且這事責任在我,你起什麼哄?」她推了一把他,「該幹嘛就幹嘛去。」
「拿著!」李富貴可不管那麼多,一下套上她腦袋,戴到了脖子上,「我一言既出駟馬難追,給你了就是你的。」
佟蔚藍見他這樣也急了眼,死活要摘下來,就在他們僵持的時候,門被撞開了。
劉老闆風風火火的沖了進來,拉起李富貴就要往外走。
「大哥,大哥,幹嘛去啊?」
「陳、陳爺的人晚上過來拿畫。」他滿頭大汗,身上的衣服都沁出了汗,「走,帶我找畫去。」
「啊?」李富貴有一瞬間的驚慌,但很快調整了情緒鎮定道:「行是行,不過我得換身衣服,這天兒太熱了。」
他躲閃著佟蔚藍的眼神,一骨碌地繞到屏風後面去換衣服。佟蔚藍本想追上去問問他怎麼想的,但是一看他真把外衣脫了,而劉老闆又在這,她只能幹瞪眼。
劉老闆抹了把臉上的汗,目光飄到了佟蔚藍的畫上,眼前一亮,眼睛貼了上去,從頭到尾仔細瞧了一遍后,咦道,「這畫頗有南唐徐熙的意境啊。」
佟蔚藍眉梢一挑,心道:這傢伙還是有點墨汁的,不是棒槌啊。
「噝……」劉老闆倒吸了口氣,「意境是有的,不過筆法還差的遠。」
他看了看畫前的佟蔚藍,一臉不可思議,輕聲詢問道:「這是你畫的?」
佟蔚藍剛條件反射的把手藏在身後,剛要張口否認,李富貴的聲音就傳了過來,「是啊,我家丫頭還有幾把刷子吧。」
他說完還衝著佟蔚藍擠了擠眼睛,一臉驕傲的樣子。
「不錯,不錯。」劉老闆看他走了出來,也不管佟蔚藍的畫了,拉起他就往外跑去。
佟蔚藍看他們往門口跑去,立刻追了上去,嘴裡嚷著,「我也去,我也去。」
馬上就要邁過門檻,就被人攔腰抱了起來。耳邊傳來男人的聲音,「臭丫頭,你給我老實點!」
竟然是小六子。
佟蔚藍抬腿亂蹬,「放開我,放開我!」
「別想!」她哪裡敵得過小六子的力氣,直接被他抱回了屋子裡扔在床上。
「在這等著!別給爺添亂。」他憤恨的看了她一眼,轉身關上了門鎖了起來。
這一下把她摔得不輕直磕膝蓋,慢慢爬起來后,一拐一拐的挪到門邊,拍打著門,尖叫著:「給我開門!開門!」外面沒有回應后,她抬腿就踹,另一條腿使不上勁,朝著後面栽了下去。
她六神無主地看著上了鎖的門,雙手合十,心裡不住祈禱著,「李富貴,千萬別有事。」
*****
夕陽已西下,墨黑的空中沒有一顆星星,而月亮也躲在了黑紗一般的雲端之後,半掩著臉,讓人摸不透。
佟蔚藍抱膝坐在床上,一臉寒意。算了算,他們出去已有三個時辰,但是現在卻沒有任何的回復。如果陳爺來要畫的話,前面為什麼也沒有動靜呢?
又過了一個時辰,她有些熬不住了背脊發酸,換了個姿勢繼續等。
終於,天亮了。
她眼裡發酸,這種感覺並不是一夜未睡導致,而是她真的慌了,此時他寧可有人衝進來不管結果好還是不好都給她個消息,都比這樣漫長的等待要好的多。
最後她埋頭嚶嚶哭了起來,心裡好難受。
不知哭了多久,「哐啷。」一聲門鎖被人打開。
「吱。」有人推門走了進來,一縷陽光順著門縫照了進來,佟蔚藍眯著紅腫的眼抬頭瞧了瞧,一個黑影朝她走了過來,笑罵道:「笨丫頭,不是告訴你打開窗戶就能走么,真是死心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