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心塞
慕青容真想打自己一巴掌,祁應可不是姜柏深,說病就能病還能讓人病得不能見光。
下一秒她可能就會完蛋,但卻依舊故作從容地陪著慕連世走進暮雪閣。慕連世心知這是慕青容的謊言卻也不去戳穿,祁應身上有什麼秘密才會讓慕青容這般手足無措的將謊言脫口而出?
門關得死死的,裡面沒有一點動靜,慕青容的心被拎了拎,難道祁應不在?
慕連世在門外駐足很久,直到裡面傳出幾聲虛弱的咳嗽聲。
祁應什麼時候真的病了?沒等慕連世動手慕青容直接推門進去,祁應躺在榻上面色很是難看。
慕青容縱然這些日子都避著祁應,也不見得對他不聞不問,倘若祁應生病了,早有人向她彙報,哪裡會等到慕連世來了她才知道。
裝得!必須是裝得!
臉上豆大的汗珠落下來,他緊蹙著眉頭似乎在強忍什麼,慕青容看著他的臉色突然覺得很疼,是真的病了?
「看來朕來的不是時候。」慕連世凝眉看著祁應,他痛苦到連眼睛都睜不開,根本沒有力氣下來參拜。
倘若慕連世不在,慕青容大抵會坐到他身邊展現一點僅有的溫柔,這會兒心裡向被潑了火油一樣的煩躁,「父皇倘若有什麼話想問他,不如等到他好了之後我帶他去宮裡。」
「不必了。」慕連世小踱幾步走了出去,慕青容回頭看了看祁應默默地跟上慕連世,「等朕有空了自會過來,希望下次來的時候不要再出什麼差錯。」
「是,兒臣明白。」慕青容畢恭畢敬地行禮,慕連世有點小不開心,隨口說了幾句便離開公主府。
祁應病得太是時候,他的人撤下來的時候祁應還是好好的。
不禁想起安世晟,難道慕青容這裡有什麼使葯的高手?他突然想到一個人,失蹤了好幾年的姜森!
如果他還在,興許能分得出一二。
慕連世一走,慕青容立刻重新走向暮雪閣的方向,走到一半停了下來,隨處喊來一個丫鬟,「去暮雪閣看看祁先生病得重不重。」
丫鬟立刻掉頭走去,又被慕青容喊住,「叫個大夫一起去。」說罷轉身回了寢宮。
隱隱有些不安,她總覺得什麼地方不對勁。
祁應懂藥理她知道,否則當初在地牢不會對姜柏深開給安世晟的藥物知道的那麼透,他身邊的能人很多,慕連世一到公主府祁應便立刻能得到消息。慕連世親自來了,他自然不敢小覷,去見祁應是遲早的事,按著慕連世的性格他不可能宣祁應過來,慕連世最喜歡出其不意地接近別人,一如他不帶一點通告便來到了昌榮府。
但祁應是怎麼知道她會說他病了?這難道便是默契?
慕青容自嘲地笑了笑,再默契又如何,祁應越是彰顯他無所不能的能耐,她便越想離得遠些。厲害的角色,如果掌控不住,便不好去招惹。
從一開始就是祁應自己找上門來的,她連拒絕的機會都沒有。
丫鬟匆匆回來彙報,說她到暮雪閣的時候祁應已經不在了。
慕青容放下心來,果然,還是他自己搞的鬼。
既然他沒事,慕青容也便放下心來,取了劍,她很想發泄。
地下的練功房空空的,除了兵器架便是一塊寬闊的空地。慕青容平日並不舞刀弄槍,但她未曾一刻會放下武力。
武力,是最好的宣洩。
練功房裡的女子柔中帶剛,分明秀氣莞媚的臉龐上與之截然而立的颯爽英氣,劍影從地面升起,白色練光長虹貫日,每一招精湛熟練利落迅速,大概沒有人能想到這個看起來柔弱身嬌易推倒的公主才是真正隱藏的高手。
門口突然出現了一點點細微的響動,慕青容的眸光一暗,身體已傾向門口,劍鋒透過裂開的門縫直衝而出,一陣金屬撞擊的聲音,門口的人一擋,慕青容便感受到了一股強大的衝力。
大腦在迅速運轉,是誰?
慕連世剛剛離開不可能折返,即使回來也找不到她的秘密練功房,公主府僅剩的高手除了祁應沒有別人!
修長的身影竄了進來,果然是祁應!
他居然找到了練功房!
「你……」慕青容哽了一下,祁應絲毫沒有撤手的意思,反而興緻大起和慕青容交起手來。從他到昌榮府開始,他就沒有真正和慕青容交過手。儘管他幾次三番表示自己可以給她喂招,但慕青容從沒有真的打算暴露自己的底子。
一旦出手想要收手便困難了很多。祁應的招式連貫密集,根本不讓慕青容騰出手投降,慕青容腦海閃過祁應是否在試探她,仰起臉的時候卻發現他的臉色依舊慘白。
即便他沒有手下留情,慕青容也感覺到了他今天的疲弱,這不是那個出手連影子都不會讓人看到的祁應,他是真的病了!
「你怎麼了?」慕青容緊急地問了一句,卻沒有得到他的回答。
手中的劍舞得眼花繚亂,出手如閃電只聽得兵器相接的聲音,良久,她聽到祁應輕聲的喘息,「你擔心我么?」
「我擔心你做什麼,你要是死了,我就更安全了。」
這般口不對心的話落在祁應的耳里像是一個笑話,他給過她殺自己的機會,但是她放棄了。她放棄的那一刻就代表這輩子她再也不能殺了祁應。
危險始終在身邊,從未離開。
「擔心我,為什麼不自己過來?」
慕青容惱怒,執劍直指他的破綻,「我說我不擔心,你聽懂了沒!」
「不擔心又為什麼要叫人去暮雪閣看我?」
如此死纏爛打,讓慕青容很心塞。
趁著他說話間的鬆懈,慕青容一劍指向了他的心口。祁應停了下來,含笑而望,喘得有點急促。
他今日敗得如此徹底,反倒讓慕青容不自在起來,很想開口問問他怎麼了,卻始終沒有說出口。
就像初見時冷冷清清地給了他一道,慕青容沉下臉色,「我現在就可以殺了你。」
「如果你想殺我。」祁應沒有一點擔心,「這回是死穴。」
死穴,慕青容手上的劍很穩,輕嘆一聲丟在了一邊。
她下不了手,否則祁應早就身首異處。
祁應丟開劍,一把將慕青容拉進了自己的懷裡,臉上余留一點淡淡的笑意,「還在躲著我?」
慕青容背對著她被他緊緊地抱住一動也不能動,對著空曠的練功房輕啟朱唇:「我為什麼要躲你?」
「公主府就這麼點大的地方,你沒有出府我卻有十日沒有看見你,你說,你不是在躲著我?」祁應將懷裡的人抱著更緊了些,她身上的花香很好聞,這是這味道他許久沒有聞到。
「公主府雖然不大卻也不代表任何地方你都能進去,祁應,你別太自信了。」慕青容掙脫開他的手臂一眼都未瞧他。
被他抱住的瞬間她的心很慌,她知道自己在逃避。
不是不想見他,而是一見到他就不知為何心裡便會盪開一層層的漣漪,她不能讓自己淪陷在感情中。
祁應看著她的身影,彷佛是一朵搖曳在湖水裡的蓮花,身姿窈窕太過美好卻宛在水中央讓人無法觸及。
他曾抓到了這花莖,卻始終無法將它折在自己的懷裡。
來不及思考,在慕青容踏出房間之前祁應將她拉了回來按在了牆上。
看著那雙精緻卻無神的雙眼,她的眼眸里倒映著祁應的影子卻是灰白的,就這麼靜靜地看著他,看得祁應焦躁不安。這樣無足無措的祁應讓她覺得有些好笑。
這麼多天她刻意迴避只是為了不讓自己時不時想起那晚的畫面,等到心靜了,一切就慢慢淡了下來。這麼多年她完全能控制住自己的情緒,可面對他的時候那種旖旎繾綣又漸漸涌了上來。
他是她的毒,由她自己親手灌下卻尋不到解藥,讓一個人走進心裡太難,將他趕出心底便是難上加難。
於是眼眸中有了溫存和漣漪,一波一波蕩漾開來,哪怕只是看著他這麼簡單。
她的手心已經握了起來,而祁應按住她肩膀的手始終未曾鬆開。
寂靜的房間只有兩個人的呼吸,撲面舒展帶著自己身體的溫度和氣息,慕青容垂下頭,「放開我。」
「你可以掙扎開來,但是你沒有。」祁應看著她眼裡是不舍和疼惜,他太清楚她身上背負的重擔和她一直不肯卸下的包袱,那是她一直堅持的理想佔據了她的全部生命。「青容,你難受嗎?」
難受嗎?當然難受。心裡像被灌了這世上最苦的葯一般,原本她以為自己這麼多年受的苦足夠她忽視往後的一切,原來不能。姜柏深沒有教過她。
她搖了搖頭,從嘴裡說出來的卻是一個不字。
祁應的心沉了沉,不是不苦,而是苦到說不出來。
「青容,如果失敗了,跟我一起去東寧,我養你。」祁應看著她說得極為認真,這不是誓言,誓言是食言,他做不出任何保證。
跟我一起去,你可願意嗎?
雖是陳述,實則徵求。
他太了解慕青容,她不喜歡別人替她做決定。
「東寧?」慕青容嘴角揚起的一絲苦笑裡帶著自嘲,「不,我不會讓自己失敗,若失敗,那只有死路一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