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 身份

「師兄，我沒有那麼柔弱。外面的風言風語，我不會理會的。」練雨瀟給了秦靜陽一個平和的笑容，表明自己沒有事。

「你這個樣子……」秦靜陽扶額，實在很想要他怎麼辦？

練雨瀟無奈。掙脫了秦靜陽的懷抱，走到桌邊坐下。抬手剛要倒了一杯茶，卻發現茶水已經冷了。叫了下人送來開水、茶葉和茶具，他親自泡茶。白皙修長的手指一一拂過茶具，每一道流程都做得一絲不苟。秦靜陽坐在桌邊看著，直到那雙手捧了一杯茶送到自己的面前。

「師兄，請。」

秦靜陽接過茶杯，放到鼻子下面聞了一下，果然與下人泡的茶香氣不同。如此靈秀的人，做任何事都比旁人優秀，只是他自己沒有發覺而已。

練雨瀟自己也倒了一杯，放到嘴邊微微抿了一口。口舌生津，不覺一嘆。

放下茶杯，他抬起頭看著秦靜陽。「師兄，外面都怎麼說？」

「消息是從依雲山莊傳出來的。周玄雲和周蒼雲親口證實你和周墨雲是一個身體，但是卻是另外一個魂魄。」

「然後呢？他們怎麼說？說我是妖孽？」練雨瀟對於周家兄弟會說出這件事並不意外。相反的，他覺得周家兄弟能忍到現在才說已經很不容易了。借屍還魂這種事，不是誰都能接受的。自己遇到的人，無論是秦靜陽、邱沐辰，還是裴映川，居然都能這麼容易的接受並且相信，實在是難得。

但是周家兄弟不行。他們是周墨雲的兄長，無論這個弟弟與他們親不親，畢竟是血濃於水。當日他們親眼見到練雨瀟使出流華劍法，與秦靜陽打得難解難分。自己的弟弟多少還是了解的。周墨雲的武功不差，卻也沒有高到那種地步，否則也就不用被裴映川逼得跳崖了。

他們並不想為難練雨瀟，他們只是想找回自己的弟弟周墨雲。

「他們在找得道的高僧，希望能夠將你驅除出這個身體，讓周墨雲回來。」秦靜陽如同講笑話一樣講出來。

練雨瀟嘆氣。「他們真的是很好的兄長。」雖然相處的時間不長，他還是切身感受到周家兄弟對於弟弟的疼愛。如果當日不是裴映川逼得太緊，他也許會一直留在依雲山莊，做他們的好弟弟。

造化弄人，陰差陽錯造成今天的局面。每個人都有錯，唯獨周家兄弟沒有錯。

「師兄，不要為難他們。他們曾經對我很好。」依雲山莊這些年勢力下降，若是獄燁宮想為難，比當初滅霓霞山莊還要容易。

秦靜陽看著他，「你對別人都很好。唯獨對我……」

練雨瀟拉住秦靜陽的手，一雙清冷的眸子期待地看著對方。

秦靜陽無奈。「又來這招。你吃定我會心軟是不是？」

「師兄總是疼我的。」他笑著說。

「我是疼你……」秦靜陽的手撫上他的薄唇。那絲毫不加隱藏的渴望如同業火，透過手指灼燒著練雨瀟。

練雨瀟扭頭，他現在雖然不排斥這種事。不過也談不上喜歡，能不做最好。

秦靜陽見他逃避，心裡只有無奈。自己這個師弟性子一向清冷，於情愛一途甚是遲鈍。否則自己這麼多年的用心，怎麼都被他歸結成兄弟之情？

若不是自己用了強硬的手段迫他就範，只怕兩個人現在都只能做師兄弟。所以對於他的強行佔有，秦靜陽只是心疼，並不後悔。

「師兄去處理事情吧，我要去看悅心了。」練雨瀟覺得他們倆再這麼待下去，難保不出意外。還是分開的好。

一聽他又要去須臾齋，秦靜陽就是眉頭一皺。「雨瀟，我雖然不攔著你去看孩子，可你也不要太過分。我可沒有那麼大度。」

練雨瀟失笑。「先是踏雪，現在你連個奶娃娃的醋也吃。師兄，你這樣好丟臉的。」

秦靜陽將他抱進懷裡。「我不管其他，我只要你。」

這樣坦誠的話語，練雨瀟聽了也無法不感動。他伸手抹平秦靜陽皺著的眉頭，輕聲道：「師兄，你這個樣子，讓我怎麼放得下？」可是自己終究是無法一直陪著他的。

「雨瀟，不要擔心，我會有辦法的。」秦靜陽其實什麼辦法都沒有。這話更多的是說給自己聽的。

練雨瀟嘴角向上彎了彎。「我不擔心。我相信師兄。」

這般的乖巧聽話，讓秦靜陽的心都疼了。多想一直這麼抱著他，將他放在自己的心尖上。可惜……過去種種，他們誤會了太多，錯過了太多。現在只能補救，卻終究無法挽回那些已經逝去的。

練雨瀟到底沒能再去須臾齋。秦靜陽心裡不爽，就拉著他幫自己處理事務。反正目前最重要的事情就是練雨瀟的身份問題。這些事都是要讓他知道的，他幫著處理起來也方便了解。

練雨瀟翻看著華堂呈報上來的資料。「風華城緘口不言？」他抬起頭看著秦靜陽，似乎要得到確定。

秦靜陽冷哼了一聲。「裴映川倒是心疼你。這般護著，揣著什麼樣的心思誰都知道。」

「師兄……」練雨瀟拖著長音。

秦靜陽見他這樣的語氣，無奈道：「我沒生你的氣。只是氣他多管閑事。」

練雨瀟見對方不爽，挑了挑眉，識趣地低頭繼續看資料。

周家兄弟將此事一公布，真是一石激起千層浪。正派剛剛經歷過七局四勝的賭局慘敗，這時雖然礙於約定，不好明著找獄燁宮的麻煩，暗地裡這梁子是結大了。此時聽說了這件事，自然不肯輕易放過。尤其是那些想上位的門派，更是賣力的宣傳。沒過多久，連路口賣茶水的老婆婆都知道依雲山莊的三莊主周墨雲變成了獄燁宮的二宮主練雨瀟。

要說也是巧合。周墨雲和練雨瀟都是深居簡出的人。江湖中認得他們的人極少。所以到現在才發現他們是同一個人。練雨瀟死亡，這件事雖然知道的人不多，但總是有人知道的。而周墨雲的死，卻除了風華城的人，再沒人知道了。因此，大家多數都認為練雨瀟會什麼妖法，強行佔據了周墨雲的*，而殺死了周墨雲的魂魄。這樣一來，練雨瀟就成了殺死周墨雲的兇手。

不僅如此，武林中開始流傳一種說法。說練雨瀟會妖法，只要看中了誰的身體，就可以施展妖法將此人的魂魄殺死，從而佔據這副*。這種說法一出，武林中人人自危。

滅了霓霞山莊之後，練雨瀟這個名字就已經被所謂的正派武林貼上了「魔頭」的標籤。借屍還魂這件事一出，大家對練雨瀟的印象簡直就是個人人得而誅之的妖怪了。

一時間，正派中人又開始紛紛聯合，打算聯手誅殺練雨瀟。

這裡面唯一持堅定立場的，就是風華城。無論外面如何的熱鬧，裴映川都留在風華城裡半步不出。有人到訪他也讓閆鳴去擋，總之就是不見外人。

「師父，你幹嘛整天躲著？」關輝的個子又長高了一些。經過這段時間的習武，他的身體比以前更加結實了。

裴映川看著自己這個徒弟，總是忍不住想起那個白色的身影。「他們都是沖著你大哥來的，我不躲幹嘛？自找麻煩嗎？」說著敲了下他的頭。

關輝捂著頭，「大哥是妖怪嗎？」

「你說呢？」

關輝的頭搖得像撥浪鼓似的。「要是妖怪都像大哥那樣，我倒是希望多一些這樣的妖怪。」

裴映川失笑。少年的心思就是單純。「關輝，你大哥確實是死過一次。他的魂魄進入了周墨雲的身體里。我相信冥冥之中自有天定。也許他陽壽未盡，老天爺給他的補償吧。總之他不是妖怪，也不會妖法。否則他怎麼會被折磨成那樣。」

關輝聽著點點頭。對於練雨瀟，他從來不曾懷疑過。那人一次次保護自己。即便面對萬箭穿身，心裡想的也是儘快將自己送到安全的地方。這樣的人怎麼可能是妖怪？無論他的身上發生過多麼離奇的事情，關輝都相信他依然是那個一路保護自己的大哥。

「我知道。我知道大哥是個好人。不然師父你也不會那麼喜歡他。」

裴映川難得地面上微紅。少年心思單純，口無遮攔。他卻無法輕易將這心思說出口。

「你……不覺得這種感情很奇怪嗎？」

「什麼？」關輝問。

「我喜歡你大哥的事。我們都是男人。」裴映川加重了「男人」這個詞的語氣。

關輝笑。「那有什麼？我也喜歡大哥啊！我也是男人啊。」

「你？」裴映川愣了一下。喜歡？什麼意思？這小子對練雨瀟也有了非分之想？

關輝點頭。「那是我大哥，我當然喜歡了。」

「臭小子，差點被你嚇死。」裴映川扶著額頭。原來只是兄弟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