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遊說傅老實
楊氏看了看傅老實,便對傅春兒說:「春兒今天下午好像曾經見過四叔吧!」
傅春兒便對傅老實說:「是呢,爹,在大德生堂門口見的。李掌柜也見到的,那會兒我看四叔好像提的是一隻蘆花雞啊!」她自然明白楊氏問這話的意思。傅老實便又摸摸後腦勺,說:「那還差不多,我原想著江都那裡又不養鴨。不過怎麼蘆花雞就能變高郵鴨了呢?」
傅老實說得不錯,院里這隻新來的麻鴨乃是當地常見的一種肉鴨,俗稱「高郵鴨」,著名的高郵雙黃鹹鴨蛋就是用的這種鴨的鴨蛋——可是這隻分明是只不能下蛋的公鴨。「爹,你說爺爺奶奶真會把錢給四叔進城吃酒?」冷不丁傅陽問了一句,傅春兒又再旁邊加了把火,「我看四叔身上的衣衫,像是抓這隻鴨子還費了點勁兒呢!」
傅老實一拍大腿,道:「這哪裡行?賣了只雞去吃酒,再偷只鴨子來,這都叫什麼事。我要去打斷他的腿,娘子,你先別動這隻鴨子,總得還給人去的。給你補身的事情,慢慢再說!」楊氏便嗔他:「你這話說得,瞧我是那麼愛佔便宜的人么?」
傅老實匆匆出去之後,楊氏便幽幽嘆了口氣,看了看兩個小的都將臉綳得緊緊的,連忙堆上點笑,說:「放心吧,你們爹不會把四叔怎麼樣的。」傅春兒與傅陽這才覺得好些,自去張羅晚飯。夏天晚飯吃得簡單些,傅春兒將傅老實與傅陽帶回來的一紙包饅頭隔水熱了熱,又熱了點燙飯,從放在灶間牆根下的小罐子里挖了一點前幾日打的寶塔菜來。這種寶塔菜是腌漬好的,買來之後在陰涼處放個幾天應該沒有什麼問題。她看著院中竹床上放的這幾樣吃食,心道,太簡陋了,蛋白質也不夠,也沒有水果蔬菜,這樣長久下去肯定不行,還是要掙錢,要掙錢啊——
正想著,傅老實便回來了,氣咻咻地坐下,說:「這個小四,非說是他從小秦淮那邊撿的,誰家會平白無故養這麼大一隻麻鴨,放在河邊呀!」楊氏便說:「別生氣了,四叔也就是這樣的人,你犯不著別跟自己過不去么。」傅老實聽說,面上便掛了幾分沮喪之色,彷彿很受傷的樣子。傅春兒連忙拉他坐下,把筷子塞在他手中,說:「爹,天大地大,吃晚飯最大,餓著肚子怎麼行?」她見傅老實朝她笑笑,便道:「爹,其實你明日去小秦淮那邊轉轉,看要是哪家在刻意找丟了的鴨子,就再問問那人家,丟的是公鴨還是母鴨,大概多大之類,總之要是說的都跟這隻——」她朝牆角的麻鴨一努嘴,「一樣,咱們就還給人家唄!」
傅老實一拍大腿,道:「就是這樣!」傅春兒見他的樣子,怕是吃過晚飯就要到小秦淮邊上去的,連忙說:「爹,你可千萬別上來就問人家有沒有丟鴨子。」傅老實愣了愣,問:「為什麼?」傅春兒說:「免得有人訛你啊?看你這樣問,故意說丟了鴨子,你把鴨子給了人家,正主兒再找上門來要,咱家不就傻眼了?」
其實傅老實也並不算傻,可是為人太過耿直,什麼彎彎繞都不懂得,傅春兒本能覺得這個家這樣一貧如洗怕是有傅老實的原因在裡面,因此她心中一動,突然覺得應該開始著手一點點改造傅老實,至少令他不要太過信人而被人欺罷了。
傅春兒看了看微微垂著頭,一言不發的楊氏,突然覺得楊氏其實是個聰明的人,她從來不說傅老實不對,免得會傷及傅老實作為一個大男人的自尊,但是楊氏心中頗有主見,該提點的,還是會拐彎抹角,甚至通過自己兄妹二人,委婉地向傅老實提出來。傅春兒心中不禁生出了八卦的翅膀,想象了一下最初傅老實是怎樣與楊氏結締的,不過這個時代,結婚成家是講究「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這樣兩個性格有點背道而馳的人在一起,居然還如此的恩愛,實在不失為一件幸事啊!
這時候傅春兒心中已經考慮的差不多了,就拉了楊氏與傅陽兩個,在屋角竊竊私語起來。傅老實在一邊坐著,為自己唯一的弟弟生著悶氣,但是聽到娘三個在屋角有說有笑的,心裡又覺得踏實下來,好過了不少。過了一會兒,只見傅陽飛跑出來,去灶間撿了一枝炭枝,又奔回裡屋去了。三人又在裡間呱唧呱唧地說著,過了好一會兒,傅春兒冒了個頭,道:「爹,你來一下!」
傅老實進了屋,見楊氏半躺在床上,兩個小的在床下,他急忙問:「娘子,你是身子不適么?我去前面請坐堂大夫來給你看看?」楊氏嗔道:「我哪有身子不適,是兩個孩子想跟你說點正事。」
傅陽扯扯傅春兒的袖子,說:「春兒說吧,春兒想得挺好,挺周全的。」
傅春兒清了清嗓子,說:「爹,我們剛才商議了一下賺錢的法子,我們都覺得要是逢不上大集,爹的貨郎擔子賺得不多,也辛苦,不如再想點別的法子。」
「我們想的是,擺個小攤子,賣點吃食,」傅春兒一邊說,一邊又把自己的想法又想了一遍,覺得沒什麼大的差池,「賣餛飩!」
「賣吃食啊——」傅老實撓了撓頭,估計要是家裡人不提出來,他是一輩子想不到這茬兒的。
傅春兒說:「爹的貨郎擔子改一下,一頭挑爐子燒滾水,另外一頭挑白案碗筷什麼的,我們再拎一鍋高湯,就能賣了啊!」
傅老實想了想,問:「難道不要桌椅板凳?人家怎麼吃呢?」
這個問題傅春兒也想過,便說:「我的想法是,咱們跟街上的茶水鋪子商量商量,餛飩擔子就放在茶水鋪子邊上,有客人要吃就在茶水鋪子上吃,我們收了錢就分一文給茶水鋪子。爹你看怎樣?」
「茶水鋪子……肯么?」傅老實還是有些猶豫。
「應該會肯的,客人坐下來喝碗茶,搭上花生米這等小食也就一兩文錢。如今他什麼都不出,就借下桌椅就有一文,」傅春兒看看哥哥和母親,見兩人都點頭,便又自信了幾分,說:「至少總能找到這樣的茶水鋪子的!」
「那,這餛飩得賣幾文一碗,每碗能賺多少啊?」傅老實從沒接觸過飲食行當,心裡總是發虛。
「八文——」傅春兒指著地上寫著的一連串數字,說:「我想,咱們一開始只做少一點,一天只賣五十碗,五十碗大約也就是五斤肉,二斤面,外加熬湯的棒骨和其他的配菜,大概也就花費不到一百文,扣去給茶水鋪子的,每碗收七文,五十碗就是三百五十文,順利的話,一天能凈賺二百五十文,當然要考慮到現在還想不到的花銷,但是我想,一天凈賺上一百文總還是有的。要是看效果好咱就再多賣點也不遲。」
「一碗餛飩,只有一兩肉,賣八文——」看傅老實的表情,應該是被深深地震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