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逃婚離家

吳提還清楚的記得，那一天，父親為爾妝指了婚事，對方是敕勒族的王子。

他奉父親之命，前往爾妝的住處傳達旨意。

自從將鬼姨攆出王庭，爾妝就一直被父親禁足在家中。平日里任何人想接近她，都必須要有父親的同意。

這樣暗無天日的禁足，足足持續了兩年。

所以，當吳提帶著婚事的消息去見爾妝之時，他幾乎快認不出他這個妹妹。

彼時爾妝看他的目光十分冰冷，毫無感情，就好像和他素昧平生。

吳提記得那時自己對她十分心疼，於是一進屋，他就忍不住上前將她攬在了懷裡。

「妹妹——」

爾妝就坐在雕花圓凳上，一動不動。

「妹妹，你就快自由了！」

聽聞這句話，爾妝的眼珠才緩緩地轉動起來，最終凝視在吳提的身上，「自由？」

「敕勒來上門提親，父親他為你答應了這門親事！等到你嫁人了，就再不會被禁足於此了！」吳提是從心裡為她高興。

「敕勒提親，怎不嫁烏娜？」爾妝絲毫不為所動，卻問出了這樣一句令吳提怔住的話。

「……」

「還不是父親捨不得她。」爾妝冷笑一聲，「敕勒和柔然是什麼關係，哥哥你不會不知。百年內有八十年都在相互征伐的兩族，會有什麼喜事。」

「妝兒……」

「何止這些。難道你不知道父親曾經有位姐姐，嫁到敕勒后不久，我們兩族就開了戰。而這個可憐的女人，遠嫁她鄉不說，敕勒人竟讓她去伺候宦人。哥哥你說，我該高興嗎？」

「妝兒你說的此事，我並不知……」吳提震驚住，他做為家中長子，竟然還不曾聽說過父輩間有這樣的事。而他的妹妹又是如何知道的。

「去告訴父親，我寧可死在這個房間里，也不要嫁人。」爾妝掙脫開吳提的雙手。

「你這樣，父親只會更怒。父親一怒，就不知又會怎樣懲罰你了。不過，我終究是會幫你。」

爾妝緊抿著雙唇，似是心中有什麼激烈的想法在鬥爭。她沉默了許久，才緩緩去挽吳提的雙手，「哥哥，我知道你待我好，此恩此情，妝此生沒齒難忘。」

吳提這才欣慰了許多，他許諾她，他會去向父親求情。

其實，那時候，在他聽到爾妝說了這番話時就應該醒悟：爾妝所言，與其說是感謝，其實更是一種告別。

這一點，直到幾天後，爾妝縱火點燃了自己的床鋪，燒掉了整個帳子，他才幡然醒悟。

這是她決絕的方式，決絕的向大檀表達她的態度。

她被大檀從火光衝天的帳子里強拉出來，由於救得及時，她並沒有受傷。大檀怒氣衝天的將她一掌推倒，她撲通一聲就跪在了地上。

「你這個不孝之女！」大檀甚至揚起了右手。

爾妝死咬著嘴唇，一字一頓道，「請父親放我走。如果父親不放我，來日我燒的就不止是我自己，還有整個柔然王庭！」

「啪！」

清脆的一聲，那一掌終究還是掄上了爾妝的面頰。

站在一旁的吳提被嚇了一跳。

爾妝就像是得到了父親的答案一樣，她掙扎著站了起來，先是一步一步的邁開了步子，後來乾脆就飛奔而去。

吳提剛想動身去追，卻被大檀攔下。

「讓她走！走了就永遠不要回來！！」大檀還在氣頭之上，他根本沒想到，自此之後，爾妝真的再也沒有回來過。

那就是吳提最後一次見到他的妹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