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華燈晚宴
華燈初上,銅漏熏香,喧鬧之聲漸起漸高,轉眼就到了晚宴之時。
這裡遙在塞外,遠不及平城皇宮中的燈火通明,但這些將士已經看了太多草原和風沙,此刻到反倒覺得比在平城宮中還要熱鬧。
眾人都已坐定,崔浩坐在側席首位。
拓跋燾抬起酒樽,敬了眾人:「諸位隨朕風餐露宿,在塞外顛簸了月余,實在辛苦。朕以此酒,感謝大家了。」
眾人也都舉起了酒杯,回應拓跋燾。
「最辛苦的人是陛下啊。」李順說這話,還站了起來,「若不是柔然人狡猾,我們又豈會功虧一簣。遺憾啊,遺憾。」
「欸——」另一位將軍孫孟乾開口道,「話不能這麼說。」
「哦?那孫將軍如何看?」李順有些不服。
「這次雖然追剿失敗,但也不能否認之前所做努力。柔然已經潰不成軍,除了藏匿沒有別的選擇,這已經是朝廷的勝利。依我看,李將軍實在消極了。」孫孟乾也是一員虎將,和李順相比,卻是個通曉事理的人。
李順沒了話說,一時臉上訕訕的。
拓跋燾顧及到他的面子,便開口圓場道,「今晚聚大家在此,是為了開懷痛飲,那些沙場上的不如意,何必再提呢。」
「陛下說的是。」孫孟乾又倒了一杯酒,猛灌了一口。
「這軍營里,沒有舞姬,為了列位愛卿不至索然,朕特準備了行酒令。」拓跋燾笑著拍了拍手,「出來吧。」
只聽嗖的一聲,一支銅劍就從簾后飛出,準確無誤地插進了早已立好的圓靶靶心。
在座的人都看了呆。
「好劍法!好劍法!」錯落的掌聲響了起來。
清越的絲竹之聲驟然響起,一個翩躚的身影從簾后飛旋而出。艷紅色的裙擺隨著舞者的身姿飛揚而起,就像一朵綻開的紅蓮。
崔浩的瞳仁驟然縮緊,握著酒杯的手有些難以控制地發抖。
不出幾步,爾妝就旋到了圓靶之前。伸手抽劍,水袖長揮,她順著拔劍的力道碎步舞到了宴席的正中。
定穩身姿,她淡笑著望向了拓跋燾。
翠鈿金縷墜於額心,硃色紅唇嬌艷欲滴,盛妝之下的她竟然如此美艷不可方物。
拓跋燾看呆了。
下一瞬,絲竹聲激越起來,爾妝揮著劍筆直地向著拓跋燾刺了過去。
崔浩渾身一抖,猛然起身,甚至帶翻了案上的酒樽。
然而,就在爾妝快接近拓跋燾之時,劍走偏鋒,削瘦的劍體分毫不差地貫穿了案上酒樽的弧耳。
腕上輕輕使力,爾妝將酒杯連同杯內的溫酒挑了起來。
「行酒令有如軍令,見令莫敢不從。陛下,第一杯。」
她的聲音柔中帶剛,令人難以抗拒。
「好,朕喝這第一杯。」拓跋燾從劍尖取下酒樽,一飲而盡。
拓跋燾注意到了崔浩異常的反應,他笑慰他道:「伯淵別擔心,這只是酒令,不是認真的。」
眾人聽聞,都笑開了。
崔浩自知誤會了爾妝,他緩緩坐回原位。
別人不知道她的狠毒,只有他知道。她若想,是真的會傷了拓跋燾。
好累。
崔浩拿來一旁的酒壺,乾脆丟開了酒杯。
今晚,他只想一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