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夜屋頂

入夜，月光被層層黑雲遮住。城西的漢林，一片死寂。

一人手持鐵杖，倚在樹上。正是昨日白天在客棧中講述一段傳奇般故事的瞎子。

突然，一陣疾風掠過，吹落了幾片樹葉。瞎子大聲問道，「來者何人？」

一個沙啞的聲音從他身側傳來，「你可是方老四？」

瞎子聽到那個聲音，忽然心中一抖，全身也跟著抖了起來，他的手緊抓著樹榦，顫聲道，「你是……你是！」

「不錯，」那人冷冷的說道，「你既然認得，那便更不能留你在這個世上了！」語畢，一掌便已推來，瞎子不及反應，便已吐出一大口鮮血，用盡最後一口氣道，「原來……原來是……」便倒地而亡。

那人探了探瞎子的鼻息，又冷笑道，「十年前的命，終於還是還了回來！」又是一陣疾風，漢林間又是死一般的寂靜。那個神秘人和瞎子的屍體，都好像沒有出現過一樣。

同樣的夜空，卻是不一樣的地點。

楚雲軒仔細的回想剛才龍易風所說的話，心中泛起一股不祥之感，他隱隱的感覺師父的死是自己極端不能接受的。為什麼龍易風對師父的死諱莫如深？為什麼龍易風知道師父給自己留下東西，卻讓自己守口如瓶？為什麼龍易風說師父的死牽涉到整個江湖甚至是國家？太多的疑問壓的他輾轉反側，難以入眠。他又想到龍易風現下應該在去漢林的路上，也不知此行有無危險。忽然又想起小棠紅紅的眼圈，更是毫無睡意了。他索性坐起身，穿好衣服，打開窗子。

外面漆黑一片，他卻隱隱看到對面屋頂似乎有個人影一動不動，心知這是「七星訣」內功的功效。他暗忖，那下面不正是小棠的屋子嗎？

空中的雲忽然間移走，大半的月亮露出臉來。如同青玉般的懸於夜空，說不出的靜謐，然而更讓楚雲軒心中寧靜的是月色下的人。

屋頂上，一位少女抱著雙腿而坐，吃吃地看著剛剛露面的月亮。少女黃衫白裙，裸著一雙如玉般的小腿。赤著的雙足嬌小可愛。盤起的髮絲如今垂了下來，乖巧的鋪在身上。月亮只是射下柔和的青光，她精緻的臉龐被月光濡濕，平添了一層炫目的美。

催夜光如耀，冰葩淡不妝。

不知為何，這句形容茉莉的詩句竄進了楚雲軒的腦海之中。這一瞬間，時間似乎靜止了，眼前的她的身影，彷彿被刻進了他的心裡。

不知過了多久，他就這樣看著她。

忽然，她低下了頭，清澈的眼眸對準了楚雲軒的窗口，似是吃了一驚，卻也像是含著笑意，「小楚嗎？幹嘛大半夜偷看人家！」

聽到她的聲音——如月光浸入喉嚨一般，沙啞著發出奇怪的聲音，「啊，不是……我……」

小棠掩嘴笑了起來，似乎帶著一絲期待地說著，「睡不著嗎？反正我也無聊，上來陪我說說話吧？」

楚雲軒瞪大了眼睛，不由點了點頭。

關上窗子，楚雲軒才重重地喘了口氣，他走出房門，腦中不斷放映著剛才的畫面，如同烙印。從小到大，有這種感覺還是第一次。矛盾的感覺。

小棠很美。並非一開始看見她時就這麼想，而是隨著著兩天的接觸漸漸發現。尤其是剛才月光下的她，美到極致。然而，自己呢？不能破壞了凝固的神聖，不能污染了玄虛的純潔。忽然間的感覺，自己是那麼的卑微！他知道小棠一定是擔心龍易風才睡不著的，想要安慰她，又覺得自己不配也做不到……但是又想要走過去，哪怕只是遙遙的看著。

心情蕭索。

然而踏上屋頂的那一瞬，又一次看到小棠的身姿，楚雲軒不得不提起笑容——彷彿必須這麼做一樣。

「不覺得很沒禮貌嗎？看了人家那麼久，也不出聲。」小棠開玩笑地說著。

「也沒有看很久啦……」楚雲軒敷衍著，和她並排坐了下來。淡淡的香味伴隨著濕潤的夜，糾纏著他的鼻翼。

「你也睡不著呢？在這坐多久了？」

小棠放鬆了下身子，「也沒有坐多久啦……」

「幹嘛學我啊！」聽了她的回答，楚雲軒笑了起來。

「本來就是這樣啊！我經常失眠的，不可以嗎？」

「當然可以！」楚雲軒掩住笑意，試探地問著，「但今天很巧不是嗎？」

「什麼很巧？」

「大叔赴約前往漢林，然後你失眠了，很巧，不是嗎！」

「你想說我擔心我爹，所以睡不著嗎？」她的語氣有些變化。似乎有些不屑。

「啊……不是的，其實……其實你擔心你爹也是很正常的啊！只是我怕我說的太直接了你會不高興，但是不問的話又會很擔心，所以……」

「這樣啊……」又緩和了下來，「對不起，我確實有一些擔心，有些暴躁了……」

楚雲軒一時不知道該說什麼好。

「其實也沒什麼的。」小棠又接著說了起來，「我跟著爹走南闖北的，類似的事情也經歷過，每次都會這麼睡不著的，很傻吧？」

小棠露出輕輕的笑容，自嘲般說著。

楚雲軒認真地看著她的側臉，心裡想著：果然，她還是一個溫柔的女孩子吧！之前的緊張感消散了許多，「怎麼會！是很笨！」

小棠含著驚訝與惱火的複雜表情看著他。

楚雲軒嘴角微翹，像是在嚇走敵人一樣地宣讀，「龍易風前輩是何等人物？當今武林盟主向天嘯亦非他對手！莫說『尖剛雙刀』之徒，就是六派高手齊在，或是『怪門八行』俱來，或是『皇御四將』同上，怕是也欺不得龍前輩一分！這非胡口而言，而是對大俠的信念！身為一等一高手的女兒，你卻這樣擔心，豈不是墮了龍大俠的威名嗎！」

小棠愣愣地看著他。的確，楚雲軒所言非虛，自己何嘗不知爹爹的武功非同尋常！但人在江湖，身不由己，誰又敢說萬無一失？

卻聽楚雲軒溫柔地接著說道，「而且，若是龍大俠知道你這麼徹夜為他不眠，肯定會心疼的吧……」

小棠忽然瞪大了眼睛。總覺得楚雲軒話中有話，卻又一時摸不透。

「說歸這麼說，可還是沒用吧！」楚雲軒別過臉，想到了自己的師父，「還是會很擔心的吧！不過想一想，提著的心突然放下，也有別樣的信息吧！」

不知為何，楚雲軒的話使她暫時的開朗起來，「是啊！爹爹回來的時候，我總是很開心的！所以這次他也一定會平安回來的，對吧？」她無意義地問著。

「嗯，一定的！」楚雲軒微笑著，似是給她什麼承諾一般。

小棠略顯驚訝地看著他，感覺到了他的一絲落寞。聽爹爹說過何君聖的死，那麼他一直尋找著的師父卻沒有歸來的希望淘寶網女裝天貓淘寶商城淘寶網女裝冬裝外套www.taobar8.com的話，一定也是很痛苦的吧？這種痛苦她自己也了解，她的娘親也是離去了人世，也因此，她更加珍惜自己的爹。

「那麼你呢？為什麼睡不著？」小棠也試探性地問了問。

「嗯？」楚雲軒似是沒有準備面對這種問題，一時說不話來。

小棠俏皮的一笑，「罷了！總之要謝謝老天讓你睡不著！」

「啊？」楚雲軒訝異地眨了眨眼。

「過去的十年裡，每次遇到這種事，都是我一個人這樣寂寞的擔心著，今天有你陪我啊！感覺沒有那麼的擔心了！所以要謝謝你呀！」

楚雲軒不做聲地笑著。

「能這樣就好。」他淡淡說道。

小棠拍了拍他，「喂，你怎麼沒了白天的精神啊！困了嗎？」

楚雲軒搖了搖頭，總不能告訴他自己為何這麼無精打采吧！楚雲軒勉強打起精神。

「身邊有美女陪伴，吹著夜風，賞著殘月，我怎麼會困呢！只是因為周圍的一切都太美好了吧，只顧欣賞了！」

小棠「咯咯」笑了起來，「這就對了嘛！噯，對了，你說你去過歸雲城，聽說那裡是雲霄門的所在，你有沒有去過？」

「怎麼可能啊！雲霄門素來只收女子，男人是連靠近歸雲山都不可以的！我也只是遠遠地參拜了一下，阿彌陀佛！」楚雲軒說著搖頭晃腦起來。

「嘁！你把雲霄門當成什麼了嘛！尼姑庵嗎？」說著她自己先笑了起來。

「可不是嗎！不碰男人，不就是尼姑嗎？」楚雲軒也難掩笑意，心情頓時放鬆了下來。

「你去這麼多地方，也是為了找師父的吧？」

「嗯……是啊！可是現在終於知道都是白找了！不過能走過這麼多地方，也算不錯。」楚雲軒輕鬆地說道，他自己都沒想到能這麼輕鬆地談論師父話題。

「何叔叔的武功可厲害了！」小棠眨著眼睛說道，「比爹爹都厲害哦！小楚，你有著你師父的血，有他的功夫，應該也是很厲害的吧！」

楚雲軒撓了撓頭，「咳咳……這個嘛，我還沒有達到師父那種境界！不過我會努力的！決不能墮了他的威名！」

「哈哈！小楚很有幹勁，我看好你喲！」

楚雲軒忽然收住了笑意，變得異常嚴肅。小棠看到他的表情，也不由地收起笑容，小聲地問，「怎麼了？」

「堂內有人。」楚雲軒小聲地回答，盯著大堂通往這裡的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