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八章 乾娘
荊不夜又悶聲了，傅青竹也沒堵在床上和他乾瞪眼，換到榻上獨坐。
不多時，江雅言提著食盒回來，見屋內兩個分踞一處，似乎誰都不搭理誰的意思，江雅言也不知能說什麼，將飯菜放上桌后招呼兩人用飯。
傅青竹先從榻上下來，再到床邊扶荊不夜到桌前，兩人分別落坐。
「這是小姐愛吃的，這是公子愛吃的……」江雅言忙著順應座位再調整菜盤的擺放。
「雅言，不用忙了，桌子又不大，沒有誰夠不到。」傅青竹招了招手，「你也坐下吧！」
「好！」江雅言擺好了菜再坐下，「快吃吧，小姐和公子路上一定累，吃好了好歇息！」
「好！江姑姑你忙了這一陣也辛苦，你也吃吧！」
「好，我吃，你們也快吃！」
三個人分別拿起來筷子，正各自吃飯，忽然外面傳出隱隱哭聲，而且疾風般接來越近，越來越響亮。
「是小月兒又哭了吧！」江雅言喃道。
不久，一個人影風一般地竄進來，徑直循了傅青竹的位置而來。
「她是你女兒，你照顧一下！」
懷裡被塞入的軟綿綿一團，傅青竹一時反應不過來，竟呆愣了好一會兒。
「嗚哇、嗚哇……」懷抱中那一團哭得完全是在嚎啕。
傅青竹回過神，先往怔看向她的荊不夜解釋道，「不是我生的！不是我們的孩子！」
荊不夜的目光從她身上移到她旁邊，驚詫道，「胡姑娘？」
「是你啊，挺久不見！」胡依依只隨意地瞥了他一眼，揮了下手，之後拿手輕拍傅青竹，道，「幫個忙吧，她太能哭了，後山都被她哭裂開了，如果她再這麼哭下去，你們不夜門說不定要塌了！到時候你可別找我！」
傅青竹顧不得胡依依這一番胡說八道，只能放下筷子，先抱著懷中的小月兒輕搖，輕聲哄道，「月兒不哭、不哭……」
不過片刻，月兒竟然真不哭了，一雙還帶著淚的眼滴溜溜地瞅著傅青竹。
月兒小嘴巴了巴，「麻……麻……」然後小嘴微抿竟笑了。
「果然你才是她娘吧！」胡依依略含酸道。
傅青竹瞥了她一眼道，「不如問問你這個當娘的怎麼搞的？」
「從今天開始你當她娘吧！」
傅青竹扭頭瞪她，「你還像個當娘的嗎？嫌她麻煩就不想要了？那你當初為什麼要生下來？」
「你當她乾娘啊！」胡依依理直氣壯道，「所有人都拿她沒轍，就到你這兒她就乖了，也許你和她真有緣!你如果有個兒子我就跟你結親，可你們倆好像不夠努力，現在還沒消息！」胡依依在傅青竹和荊不夜之間打了個來回。
荊不夜微凝眉，他原本嘴皮子就不是胡依依的對手，所以並不出聲。傅青竹同樣神情冷斂，不由得沉聲道，「你能不胡說八道嗎？看你這樣子也不像個正經當娘的！」
「那你來當啊！你正經，你討她喜歡，我這個親娘給她磕頭她都不聽話。而且你當她娘也不虧，她的名字還是你取的呢。你如果以後有兒子了，我把她許給你兒子，給你家當媳婦！」
傅青竹簡直無言以對，也不再和胡依依渾說，正經道「她還小，又不懂事，你當娘當然只能擔待點！」
「不懂事也不是這樣！我是作孽才當了她娘！現在她哭得沒以前多了，但哭起來嗓子更洪亮了，我都比不上。我跟你說，後面那山會崩開，我還真覺得她哭的。」
「什麼山崩開？」
「你不知道嗎？」胡依依確定了傅青竹確實不知道，也毫不顧忌，直言道，「好吧，我告訴你好了！就前段時間，連續酷熱后難得比較涼爽，還有一絲風，我實在是悶了好些天受不住了，就帶著她出門轉轉。月兒那天精神特別好，也乖，結果到了後山，她突然就嚎啕大哭，我連忙哄著抱她回去，沒走幾步，一陣地動山搖，當時把我嚇得不輕！後來就聽說後面那山裂了一大道口子，我去看過，深不見底，丟東西下去都聽不到聲兒。」
「明天我抽空去看看。」傅青竹估計李解憂是覺得此事原本不緊要且考慮她一路勞累所以沒跟她提過，且不說這件事就算告訴她也沒能力讓那裂縫再合攏。
「不知道那裂縫裡會不會跑出來什麼。」胡依依叨道。
「別在這兒危言聳聽！」這女人到底胡扯些什麼？她還真不愧是胡肆的乾女兒，胡說八道本事頗有遺風。
「那還真不一定。」胡依依正色道，「地震之後，我有感覺這裡有什麼變了。」
「什麼變了？」
「怎麼說呢，感覺像是什麼原本靜止的東西開始流轉了。」
見胡依依一臉正經，傅青竹也不由得信了幾分，「這方面我不太懂！不過既然你這麼說了，我會讓李解憂去注意一下。」
胡依依點了點頭，瞥了眼在傅青竹懷裡十分安靜的月兒，「你這個娘當定了，今晚上你幫我帶她吧！」說完，一溜煙地逃離了這裡。
「喂——」傅青竹想叫住她都來不及。心底一陣氣罵！
江雅言道，「這樣吧，小姐，我幫你帶小月兒。聽聞從那山裂開后，小月兒就日夜顛倒，晚上能哭到天亮，白天好像會消停些，但也是一陣睡一陣哭醒，哭累了又睡……胡姑娘最近恐怕確實是累到了。」
「這丫頭看起來沒想到那麼能鬧啊？」傅青竹瞥了一眼將視線定在她身上荊不夜，「你看著我做什麼？」不會還懷疑著孩子是他們的吧？
「你不是說你不知道胡姑娘的下落嗎？」荊不夜嗓音略沉，神情也略不好意。
「那是什麼時候說的？」傅青竹有些上火。半年前不止了！
荊不夜輕勾唇，眼中卻無笑道，「那她為什麼在這兒？」
「你以為呢？」傅青竹哼道，「你看她那樣子像是被我押扣在這兒不讓走的嗎？」
「你的意思是她賴在不夜門的？」
「你最好去問她！反正我說了你也不信！」
「那是因為你自己，是你失信所以讓人覺得不值得相信！」
他說的並沒有錯，她無法反駁，但傅青竹心下仍有氣，她不想和他吵，抱著小小的人兒就起身離開了飯桌。
江雅言立刻跟著離了凳，「小姐，你還沒吃飯……」
「等小丫頭睡著了再說！」傅青竹頭也不回地走出門去了。
江雅言半晌回過頭來看向荊不夜，「公子，你先吃飯吧！」
「江姑姑也一起吧！」荊不夜面上神情溫和，但低下頭后卻比之前更壞了。
「好。」江雅言沒推辭，她心下做好打算，快些吃完飯去替傅青竹的班照顧月兒。
傅青竹走出房門，月光落下，月兒小小的腦袋扭動，似乎在四處張望，最後扭頭偏向一方，是與仙居閣相反的方向。
傅青竹低頭看著她，輕聲問，「你啊，是真跟我有緣嗎？」
小腦袋扭向她，大眼睛圓溜溜地朝著她望著，襁褓里的小腿蹬了蹬。
傅青竹不禁笑了，「你這是肯定的回答嗎？那你娘可得傷心死了！」
「麻……麻……」又是一陣小腿亂蹬。
「既然你我有緣，如果我真有兒子，讓他和你定個親也不錯，但以我的親生經歷，我是不會隨便給人定親的，免得將來發生像我一樣的事。我看你會是個有福的丫頭，以後一定能找到一個如意郎君，他會愛你寵你，你會和他相伴一生，甘苦與共。」
小月兒小腳又一蹬，傅青竹看著她咧了咧嘴，似乎笑了一下。
「你這丫頭，還聽得懂我說的什麼嗎？看你這開心的樣子，知道我說的好話？」
小月兒此時大張嘴露出小舌頭打了個哈欠，似乎困意來襲。
「困了？那就好好睡。嗚嗚……」傅青竹輕哼著聲哄她入眠。
不多久，在傅青竹懷裡的月兒就香甜地睡過去了。
傅青竹轉身輕腳往屋裡去，江雅言迎面出來，「小姐，我來換你吧！」
傅青竹比了個噤聲的動作，小聲道，「她已經睡著了。」
江雅言望了一眼，不由得笑了，也壓低聲道，「她好像還真的是和小姐投緣。」
「或許吧，不過也或者她只是之前哭累了。」傅青竹往屋裡去，心想著怎麼安置這個小傢伙，進了屋才想好了，她回頭吩咐道，「雅言，去胡依依那兒把搖籃拿過來吧！其餘需要的東西你比我清楚!」
「好，我立刻去。」
江雅言說完匆匆忙忙去了，傅青竹抱著月兒進了內室。
已經用完了飯但還端坐在飯桌前的荊不夜抬眼看著她，傅青竹也看了他一眼，但很快錯開了，兩人都沒有誰先開口。
荊不夜看著傅青竹抱著孩子來來回回地在屋內慢走，一直到江雅言去而復還，帶回來了搖籃。搖籃里小被子小枕頭都齊全，還掛著幾個簡單的玩具，江雅言將搖籃安放在床榻上，傅青竹將月兒小心地放了進去。
小月兒似乎要驚醒，頭擺了一下，輕嗚了一聲，但很快又安靜了。
傅青竹再解開小月兒身上包裹的外袍，江雅言再旁邊小心仔細地蓋好了被子，小月兒安安穩穩地睡得香甜，沒有驚醒，傅青竹這才松下一口氣。
「小姐去用飯吧，趁還熱，我替你看著小月兒。」
傅青竹點了點頭，重新回到飯桌上。
「你還挺像個能當母親的樣子！」
「我帶過你。」傅青竹瞥了他一眼，先勺了碗湯喝。
「你會想要孩子嗎？」
正喝湯的傅青竹差點沒嗆住。
「如果當初我們有了孩子，和她差不多大吧！你會好好疼愛他嗎？」荊不夜接著問。
「當然會，那是我的孩子。不過你現在說這些幹什麼嗎？」傅青竹有些懷疑他是故意覷准了她喝湯時候說的。
荊不夜只看著她笑了一下，「你慢慢吃吧！」他扶著桌子站了起來，往床邊去了。
傅青竹總覺得荊不夜在打什麼主意，但她卻總想不到，以往她總自認很了解他，如今卻猜不透他的心思，索性她也不多分心去想，埋頭先吃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