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

「我求求你，把秀兒交還給我吧，我會把所有的愛都給他，把對你的愛，對你的愧疚，對不起你的地方，通通變成愛給他。」

莫錦清捏著大哥的肩膀，嘴巴緊抿成了一條縫。

李香菊淚流滿面，聽著莫錦華的話，深吸了下鼻子抬起了臉，彷彿想讓淚水不流下來。

「你走了之後，我沒有活下去的意志，如果不是秀兒在我身邊，我真的不知道該怎麼撐下去，如果你真的要把秀兒從我的身邊帶走，那你把我一起帶走吧，對不起你的都是我，讓秀兒好好的生活下去，我願意用自己來跟他交換，香菊，嫁給我這樣一個人，害了你一輩子，是我害了你，你變成這樣，都怪我沒有給過你好的生活，一切的錯都是我造成的，你怪在我身上，和秀兒無關，你把秀兒交出來吧，我求你了……」

「哥……」莫錦清的眼淚停也停不下來。

李香菊眼角睨著莫錦華，泣不成聲，腿一軟，倒在了地上。

莫錦華趕緊撲過去抱著她的頭，哭道：「香菊，這麼多年來，我一句狠話都沒有跟你說過，難道我對你的心，還不夠清楚嗎？」

李香菊急促的呼吸著，難看的臉上意外的扯開了笑容：「相公，你還愛我嗎？」

莫錦華絲毫不猶豫的點頭，「我在你的面前，從來不會撒謊。」

李香菊呵呵兩聲，上氣不接下氣，「秀兒，秀兒在娘那兒……」

莫錦清趕緊看了一下周圍圍著的人，莫錦華問道：「娘在哪兒？」

李香菊哀傷的看著莫錦華，全身就像虛脫了一般，小聲道：「相公，你再，再叫我一聲娘子，好不好？好不好？」

「娘子……」

李香菊笑得十分燦爛，噓聲道：「娘，娘去了尼姑庵。」

皇甫瑞立刻吩咐道：「押著這個女人，去尼姑庵找。」

一撥人浩浩蕩蕩的朝本鎮唯一的一間尼姑庵而去，莫錦清心急如焚的差點踉蹌倒地，皇甫瑞一把扶住她，給了她一個堅定的微笑。

到達尼姑庵，浩浩蕩蕩的人還沒靠近，一個中年婦女抱著一個包袱出來就往外竄，皇甫瑞一下子跳過去，一把抓住了中年婦女的手臂，中年婦女哎喲了一聲，手裡的東西就往下掉，皇甫瑞一把接住，交給了上來的莫錦華。

莫錦華接過一看，眼淚啪嗒啪嗒的就往下掉，往臉上一貼，哭道：「秀兒，秀兒……」

秀兒似乎也有靈性，一看到莫錦華就嗚嗚哭了起來，清脆的聲音響徹四周，莫錦清的眼淚又不自覺掉下來。

「把這兩母女全押回衙門。」皇甫瑞吩咐道。

「是。」衙役們押著李香菊和李香菊母親，一點兒不客氣。

李香菊嚎叫道：「別押我娘，她什麼都不知道，是我找人搶孩子的，放了我娘，不要帶她走……」

莫錦華抹一把眼淚，聽到李香菊的嚎叫心裡非常不好受，對皇甫瑞道：「子瑜，她母親應該和案子沒關，我看……」

「和事情有關的都先帶回去，真的沒關審問清楚之後會放的。」

莫錦華點點頭。

一撥人開始回景山鎮，看著莫錦華不離手的抱著秀兒，莫錦清有些虛脫的靠了靠皇甫瑞，皇甫瑞握著她的手，道：「如果不是你想到和李香菊相關，她會把孩子怎麼處理還真說不準。」

「她也是走了極端了，她對哥哥，應該還是有一分真情在的。」

「難得你會這麼以為。」

她沒好氣的看一眼他，「你以為我是什麼人，冷血的人嗎？」

皇甫瑞笑著賠罪：「不敢，真情是一回事，她做錯事是另一回事，可恨之人必有可憐之處，反之亦返。」

「子瑜，官府會怎麼處置他們呢？」

「這一點縣官會做，我想，她和周老闆，免不了要浸豬籠了。」

莫錦清心裡咯噔了一聲，雖然知道結果會是這樣，也知道這樣對李香菊這種心術不正的人來說不算過分，但是一個活生生的人真的要被浸豬籠而死，心裡怎麼著都不太舒服。

回到家裡之後，家裡人自是抱著孩子好好痛哭了一場，邊哭邊笑。

羅翠兒剛能從床上起來，看到秀兒也是一把鼻涕一把眼淚的，莫錦華緊緊擁著羅翠兒，當真是一家人的溫馨之感。

家裡人被率先通了氣，也不便多說李香菊的事，兩天過後，接到了李香菊即將被浸豬籠處死的消息。

秀兒重新回家可說是溫馨非常，莫錦華一步也離不開秀兒，一邊照顧著羅翠兒，一邊照顧著秀兒，整個人彷彿脫胎換骨了一般。

所以李香菊的消息傳到家裡來的時候，莫錦華並沒有多大的反應，看在莫錦清眼裡，就是眉毛輕輕皺了下，或許一顆心就是被螞蟻咬了一下的感覺。

趁著家裡的人出去幹活，莫錦清走向正在井邊打水的莫錦華，自從秀兒回來，他們兩兄妹也難得有這樣獨處的日子了。

「哥。」

莫錦華看到她抿嘴微微一笑，「翠兒說秀兒又開始鬧毛病了，燒點水給他洗洗，他就不鬧了，屢試不爽。」

莫錦清點點頭，「嗯，小孩子似乎都挺喜歡洗澡的。」

「越發調皮了，不折騰我們到半夜不行，人家該睡了他就精神了！」

莫錦清呵呵兩聲，看著莫錦華忙碌的身影，道：「哥，有句話我一直想跟你說。」

「說啊。」莫錦華不經意道。

「對不起。」

莫錦華一愣，片刻后恢復正常，「傻丫頭，說這些幹什麼，你又沒把你哥怎麼樣。」

「話是這麼說，你真的不介意那天李香菊的話嗎？今天她會被浸豬籠，我想，該說的話，我也要跟你說。」

莫錦華無所謂的樣子，「她的事已經劃上一個終點，無謂再提了。」

「我知道，但同時我也知道你心裡有個疙瘩，說完這個，我保證，什麼都不會再提，你就當是我為了自己心安理得一點吧。」

「說吧。」莫錦華放下手裡的桶，坐在了井邊。

莫錦清坐過去，道：「李香菊被抓姦這事，確實是我有意讓爹娘發現的，我這麼做，主要是怕她不認帳反咬一口，她做錯就是錯了，我並不後悔這個行為，即使你要怪我，我還是會這麼做。」

「你都不會後悔了，那麼又跟我解釋什麼呢？」莫錦華語氣輕鬆的問道。

「我不是解釋，只是想把來龍去脈說清楚，你還沒去進貨的時候我就懷疑她和周老闆有曖昧，一直沒有證據，我相信見不得光的事總有一天會暴露在陽光下，所以我就等著，後來她還冤枉葉兒偷錢，才讓我產生了這個人絕不能留在你身邊的念頭，所以一旦有了機會，我就那麼做了，只是我做的還不夠，被她又搞了這麼多事出來，有些仁慈，真的不適用在不知悔改的人身上。」

莫錦華默默的低頭看著手，沒有插話。

「她對你，可能還是有一分真情，但是她走了極端，便不配擁有你的愛，如今她也自食惡果了，不管怎麼樣，我知道大哥在這一系列的事里受到了傷害，我必須要說一句，對不起。」

莫錦華深吸一口氣，右手揉揉她的頭髮，「傻丫頭，哥沒有怪你，哥哥雖然容易心軟，受人唆擺，但不是分不清是非曲直，她心裡有我沒我，我是有數的，行了，她的話題就到這兒，咱們莫家以後就不要提她了，好不好？」

莫錦清笑著說：「你能這麼想，我就放心了，你不知道，這件事在我胸口堵了幾天，吃飯都不香了。」

莫錦華呵呵兩聲：「傻丫頭，今晚多吃兩口啊。」

「嗯，對了，小嫂子這兩天似乎胃口好多了，會不會有了？」

莫錦華怔楞了下，「有也不會這麼快啊。」

閃爍其詞的樣子被莫錦清看在眼裡，試探道：「哥，你和小嫂子，該不會還沒洞房吧？」

莫錦華抿了下嘴角，沒有否認。

莫錦清徹底無語了，「哥你怎麼回事啊，你這樣當妹妹的又不得不說你了，小嫂子對咱們家還不夠好嗎？為了秀兒命都可以豁出去，你還有什麼不滿意的？」

「我沒有不滿意。」莫錦華靦腆的答道，眼神不敢和莫錦清交匯。

「那你告訴我是為什麼？」

「哎……」莫錦華大嘆一口氣，頗為無奈的坐到了一邊。

「哥，你這樣不行的，如果小嫂子熬不住跑了，看你怎麼辦，看你從哪兒找這麼好的嫂子去？」

「我自然不會讓她跑的。」莫錦華帶著盈盈笑意道。

莫錦清哭笑不得，「算了，隨便你吧，我真是咸吃豆腐淡操心了。」

和莫錦華坦明一切之後，莫錦清覺得自己心裡舒服了不少，李香菊被浸豬籠，家裡默契的沒有提，倒是劉孝蘭好奇地去遠遠的瞅了眼，回來后回不過神的樣子，說老遠就聽到了李香菊的哭號聲，那一瞬間，劉孝蘭心裡的怨恨化為了烏有，畢竟也是相處過這麼多年的人，即使做了錯事，也無法完全的做到不聞不問，震撼不是沒有的。

沖著這點，還被莫之山嘲笑了幾句，莫之山對李香菊更加苦大仇深，李香菊被處決，他倒也沒有大快人心之感，人心都是肉做的，李香菊的遭遇，一家人再熟悉不過，情感也就複雜的多。

晚飯過後，葉兒積極主動的去燒了洗腳水，莫錦清路過莫錦華房門時，能聽到裡面一家三口的嬉笑聲，兩夫妻在逗著秀兒。

想到這兒，莫錦清按捺不住了，把劉孝蘭拉了出來，小聲道：「娘，今晚你把秀兒抱過去睡吧？」

「怎麼了？你哥的意思？他咋不自己跟我說呢？」劉孝蘭一臉茫然的樣子。

「我的意思，不過哥也定是這麼想的，只是我幫他說了而已，秀兒在小夫妻房裡一直睡著，哪適合小夫妻培養感情啊？」

劉孝蘭一點就透，恍然大悟的點點頭，笑道：「你這個鬼靈精，娘明白了，不過秀兒那麼小，也不礙事吧？」

「你說呢？」

「好嘞，一會兒我就把秀兒抱走，就說爺爺奶奶想孫子了，呵呵……錦清，你和子瑜呢？」

莫錦清刷的臉就紅了，嬌嗔道：「娘，你胡說八道什麼呀，我們八字還沒有一撇呢！」

「嘖嘖，你這丫頭，想哪兒去了！」劉孝蘭指了下她的腦袋，「娘是說你們的婚事，皇甫家回去也好些日子了吧，看個日子要這麼費勁嗎？一點兒表示沒有，會不會出什麼岔子，那個朱群芳，一向最會刁難人了。」

莫錦清再次好奇起來母親和朱群芳的關係，「人家也要準備的嘛，結婚的事哪能急得來。」

「就你還放的寬心，明兒子瑜過來我倒要好好問一問。」

「哎，娘，千萬不要問，人家還以為你女兒急了，嫁不出去了，自貶身價。」

「嘿，看誰敢這麼說，我劉孝蘭的女兒就是千金之軀，她朱群芳的兒子我還不稀罕呢！」

「就是嘛，所以幹嘛要問，他們急著要成親，我還得看心情拖一拖呢。」

「真的？」劉孝蘭故意反問。

莫錦清一時卡住，說不出來，撒嬌道：「娘，你在戲弄女兒！」

劉孝蘭呵呵笑得欣慰，「娘不會隨意讓你難堪的，不過你也得操著點心，看到底怎麼回事，啊？」

「嗯。」莫錦清點點頭，心裡對這事也有些鬱悶。

……

劉孝蘭很順利的從莫錦華的房裡抱走了秀兒，在趁著羅翠兒出去打洗腳水的時候。

當羅翠兒回去的時候，發現莫錦華坐在床邊想著什麼，手裡的秀兒已經不在了。

「秀兒呢？」

莫錦華看她一眼，笑道：「娘那兒去了。」

羅翠兒哦了一聲，將洗腳水端到莫錦華面前，幫莫錦華挽起褲腳，放進水裡，搓著，成親這麼久以來，除了受傷的那幾日，幾乎風雨不改的做著這件事，這一次，莫錦華徹底看呆了。

「你什麼時候抱秀兒過來，奶我熱好了，一會兒再喂一次就可以睡了，不然半夜裡他又興奮了，你又睡不好了。」

莫錦華知道羅翠兒一向很為他著想，頓時心裡的愧疚感油然而生。

「別管了，今晚秀兒挨著娘睡，咱們不管。」

「是嗎？娘想秀兒了？」羅翠兒好奇的問。

「是吧。」莫錦華有些吞吐。

「說起來秀兒也很久沒挨著娘了，不知道他慣不慣呢，咱們一會兒一起去看看吧，萬一秀兒哭的話，咱們可以抱回來。」

「不，不用了！」莫錦華道。

「嗯？」羅翠兒覺得莫錦華有些古怪，抬起臉看他。

他伸出手撫上了羅翠兒的臉頰，道：「他會睡得很好，今晚，只有我們在一起。」

羅翠兒獃獃的愣住，心跳加速的看著莫錦華，胸口劇烈起伏，眼睛眨也不眨。

兩個人長久的對視，一時間周圍的空氣似乎都凝滯了，莫錦華忽然站起身，打橫抱起羅翠兒，二話不說的放到了床上，輕柔的吻如雨點一樣撲面而來，羅翠兒緊張的抓緊了衣袖，眼睛一閉，一粒晶瑩的淚珠從眼角處滑下……

第二天一早，莫錦清起來，正好與出門的莫錦華碰個正著，莫錦華一副神清氣爽的樣子，莫錦清打趣道：「哥，今天很春風得意啊！」

莫錦華呵呵憨笑兩聲，「你嫂子還在睡覺，說話別這麼大聲，我去熬些粥，你要嗎？」

莫錦清嗯了兩聲，實在不解，小嫂子嫁過來有些日子了，除了養傷的幾日從來不會這麼晚起的，難道傷還沒好？剛想到這兒，羅翠兒就從房間出了來，邊系外套邊抱怨道：「你怎麼不叫我起床呀，我還要做早餐的。」

莫錦清一看羅翠兒狼狽的模樣，以及莫錦華那不同的眼神，似乎明白了什麼，不禁笑了出來。

羅翠兒臉有些紅，問道：「妹妹，你笑什麼啊？」

莫錦華趕緊一把拉過羅翠兒，「別理她，你怎麼不多睡會兒，我說了今天我來做嘛！」

「我不習慣睡那麼久的！」羅翠兒輕柔的說了句，兩夫妻一起進了廚房。

莫錦清看著他們的背影嘖嘖了兩聲，嘆道：「一下子就如膠似漆了，功效明顯啊！」

坐在小酒館發獃，沒有任何牽挂的日子讓莫錦清覺得很無趣，本來想去珠寶鋪玩玩，結果劉孝蘭要抱著秀兒去散步，葉兒也跟著去，她只好守著小酒館。

皇甫瑞也沒有出現，又像人間蒸發了一樣，讓她很不爽，嘴裡咕噥一句：「討厭的皇甫瑞。」

「我可聽到了喲。」

門口忽然傳來皇甫瑞的聲音，嚇了她一跳，立刻從凳子上站起來，看著皇甫瑞發愣。

皇甫瑞笑眯眯得走向她：「是不是這兩天沒來，怪我了？」

她白他一眼：「沒來才好呢，免得我心煩！」

他湊近她臉邊，「真的？是見不到我心煩，還是見到了心煩？如果你見著我心煩，那我馬上離開好了。」

說完轉身便走，莫錦清一把扯住他的袖子，「你討厭！」

皇甫瑞笑著回過頭來，抓起她的手道：「這兩天跟爹確認了日期，準備成親的事了。」莫錦清頓時說不出話來，似笑非笑道：「你自己準備有什麼用，也不用通知人家女方的嗎？」

「今天我來通知了啊，可是她說看到我心煩，你說會不會不嫁給我呢？」

「你……」莫錦清說不出口那個不字，嬌羞的紅了臉。

皇甫瑞逗得她很樂，道：「下個月的十八是個好日子，就選在那天了。」

「十八，豈不是也就半個來月時間？」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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