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

日子一定下來，莫家便開始張羅著成親的事，雖然莫錦清張羅過莫錦華和羅翠兒的婚事，但是現在身為女方，且與莫錦華的二婚不同，她才發現竟然有這麼多要弄的。

不過忙歸忙，好事便不怕忙，喜慶的事情忙起來也是高興的。

莫家人更是個個笑呵呵的不亦樂乎，尤其是劉孝蘭和莫之山，最近的日子都是笑容掛在嘴邊，莫錦清到了這個家之後，就沒見過這麼高興的父母。

皇甫瑞在這邊忙活了一陣，家裡是主場，他便要動身回雍州去籌備婚禮。

莫錦清給他送行一路送到了鎮口還依依不捨，皇甫瑞看著她似哭似笑的樣子不免好笑，「還有半個月我們就又見了，那個時候，我們便永遠不會分開了。」

莫錦清聽了這話並沒有覺得多安慰，反而心裡更不舒服了，「現在短暫的分開都這麼難受，如果將來你去出征，我真不知道要怎麼辦了，好討厭這種感覺！」

她總算明白了以前看到的那些粘粘糊糊的小情侶之間不舍的感覺是怎麼回事，本來她是嗤之以鼻的，現在發現自己也是一樣，成為了自己不理解的那一群人。

皇甫瑞嚴肅了一些，堅定的握著她的手，「有些事情我們無法改變，但是我能做的，就是在我們有限的相處日子裡，好好珍惜彼此，最大限度的給予對方幸福。」

莫錦清輕咬了下嘴唇，吸著鼻子道：「我知道剛才的話有點任性了，趁我現在迷亂的時候，我就想把自己想說的話說出來，以後想要我說，我都沒法說。」

皇甫瑞笑著颳了下她的鼻子，「說出來才好，你不說出來，我怎麼知道你的想法呢？這不是丟臉的事情，總之相信我，我的心裡滿滿都是你，我也不想離開，可是如果不離開，怎麼把你娶進門，對嗎？」

莫錦清勉為其難的笑笑，「嗯，我應該笑著等你來娶我。」

皇甫瑞輕撫著她的臉頰，忽然從腰包里掏出了一根珠釵插在她的頭上，「你把自己最珍貴的那一支給了我，我現在送你一個。」

「有特殊含義嗎？」

「沒有，你對我的要求，我都會做到。」

莫錦清抿嘴笑笑，「我又沒說是用來要你幹嘛。」

「嗯，反正你的話，我都會聽，我給你的禮物只是代表了我對你的愛，沒有別的。」

莫錦清點點頭：「好，你走吧。」

皇甫瑞一愣，哭笑不得道：「這麼快？」

「再膩歪下去天都黑了，我知道你會想我，我會想你不就好了，走吧。」

皇甫瑞堅定的點了下頭，「等著我。」

莫錦清一直對著皇甫瑞的背影揮手，明明再次等來的會是好事，看著皇甫瑞孤單的背影這麼離去，眼睛還是不自禁的濕了，分離總是讓人痛苦，小別勝新婚，接著下來的便是新婚，莫錦清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找到那種感覺，只知道現在她的心裡，是堵塞的。

轉身往鎮上走，前方的人影越來越熟悉，梁柏謙似乎已經等了她多時，心有餘裕的一副面孔。

「你在這裡？」

梁柏謙淡笑著看著皇甫瑞幾乎消失的背影，「婚禮準備的怎麼樣了？」

莫錦清這個時候反而能夠輕鬆的面對梁柏謙，笑道：「家裡在準備，我就懶得操心這些了。」

「對，姑娘家只需待字閨中，等著新郎官來娶走，能娶到你，皇甫瑞真是幸運。」

莫錦清覺得這話聽起來有些苦澀，「將來能夠嫁給你的人，也很幸運。」

梁柏謙苦笑著搖頭，「明天我就要上京任職，接著直接去任職所在地，可能很少時間能回來，你成親的日子，我也喝不了那杯喜酒了。」

莫錦清露出寂寞的神情，嘆道：「這麼快！」

「反正留在這裡也沒什麼事，避免整天聽我父親嘮叨，我把探親時長給縮短了。」

「原來是這樣，希望與我無關吧！」

梁柏謙無聲的笑著，「是我自己的決定，你不要把我想的那麼小氣。」

「你不是沒小氣過。」莫錦清開玩笑般的說。

「嗯，剛開始在債款這件事上，我是小氣了，對不起！」梁柏謙掬了一躬。

莫錦清立馬扶著他的手臂，「你幹什麼啊？我沒有怪你，如果我怪你，豈不是和你一樣小氣了嗎？」

面對她古靈精怪的話，梁柏謙也沒轍，「為了我的小氣賠罪，也為了祝你新婚愉快，我準備了一份禮物給你。」

莫錦清呵一聲笑：「怎麼今天都送我禮物啊！」

「和皇甫瑞的不同，我不是為了拴住你了。」梁柏謙有些傷感地說道。

「柏謙，別在這麼說話了，否則你的禮物我就收不下去。」

「好，這份禮物真的是我誠摯的祝福，本來以前是想用來娶你的，雖然不能娶你，我也希望你能收下它。」

莫錦清心驚了一下，臉色難看道：「如果是什麼傳家之寶之類的就算了吧，我可受不起。」

梁柏謙笑著搖頭：「不是，只是一樣我覺得特別適合你，很想送你的東西。」

「哦……」

梁柏謙從袖子內袋裡掏出一個精緻的盒子，「它在我身上有一段時間了，第一次看到它的時候是你剛剛跳河，我去尋找你，漫無目的我走到了一座小廟前，忽然很想去求菩薩保佑你能夠平安，於是進去虔誠的求了之後，廟裡的方丈給了我這個東西，他說這個送給我心裡的人，就能保她平安，讓她隨心所欲，當時我不信，後來真的找到了你，我便相信了，一時太開心忘了把它給你，就這樣一直沒有機會給了，在京城的時候，我也是天天對著它才能堅持下去，看到它就能想到你，就覺得自己一定要堅持，不管多難，多無奈，都要堅持，所以有了今天的狀元，雖然想它一直在我的身邊，可是方丈說了，它是屬於你的，它在你身上，才能保你的平安。」

莫錦清吸了下鼻子，咽了口唾沫，哽咽道：「如果它對你那麼重要，你還是留在身邊吧。」

梁柏謙眼睛里閃著淚花，楞楞地看著手裡的盒子，「它屬於你，我們的感情劃上了終點，它就應該給你了，它能保你平安，讓你隨心所欲，是最適合你的東西，也是我對你最大的祝福。」

莫錦清輕輕抹掉眼角的淚水，接過盒子，「謝謝你，我一定會好好珍惜，一輩子不會把它搞丟。」

梁柏謙微笑道：「有你這句話，我這些日子來的努力也沒有白費了，錦清，嫁給皇甫瑞之後，一定要生活的好好的，受了委屈，受了欺負都不要憋著，我會幫你揍皇甫瑞。」

莫錦清破涕為笑，「不揍他一次你肯定不舒服吧，有機會，我讓他好好的被你揍一頓。」

梁柏謙呵呵的笑：「那皇甫將軍也太可憐了，自己的妻子連同外人來揍自己，他真是倒楣！」

「你可不是外人，我們一起長大的，這份情誼，永遠也不會變。」莫錦清半認真的態度說道。

「能和你一起長大，有過以前的那麼多回憶，我還有什麼好遺憾的呢？」

莫錦清默默點了下頭，「明天一路順風，你會是個好的父母官。」

「嗯，我一定會做到。」

「走吧。」

莫錦清笑著往鎮上走，直到和梁柏謙要分別的路口，梁柏謙意味深長的看著她：「錦清，還有一句話想跟你說。」

她點點頭，梁柏謙躊躇了半晌，道：「你那天說的那些話，我都相信。」

莫錦清驚訝的張大了嘴，「不過我不會告訴別人，就當是我們兩個之間的小秘密吧，不管你是哪個莫錦清，在我眼裡，其實都一樣。」

莫錦清癟癟嘴，硬是把將要流下的淚水憋了回去。

最後獨自一人回家的她直到進了自己的閨房才打開了盒子，裡面是一個很普通的平安符，樣子已經有些陳舊，恰是這份陳舊，更加明白了梁柏謙的那份純粹，她那麼堅決的態度一定在梁柏謙的心上深深的刻下了一個凹痕，現在的梁柏謙還能這麼坦然的面對她，讓她傾佩的同時，多了一份心疼。

一想到從此以後可能再也見不到梁柏謙的身影，淚水再次抑制不住的往下掉，失去一個老朋友的心塞感，非常的難受！

晚飯自然也吃的很不開心，心裡堵堵的很不舒服，她很想皇甫瑞此刻能在她的身邊，拉著她的手說一句：「我在。」

悶悶不樂的她，還是被心細的羅翠兒發現，輕言細語的問道：「妹妹，是不是皇甫公子走了，吃飯就覺得一點兒不香了呢！」

全家人頓好奇的看向她，她一下子覺得窘迫至極，「小嫂子，你學壞了！」

莫錦華笑眯眯的看著她，「是啊，妹妹，子瑜一走你就這樣，還有半個月呢，可別熬瘦了，子瑜拿我們試問。」

莫錦清臉紅道：「哥哥嫂嫂，現在如膠似漆就一個鼻孔出氣了是吧？我吃飯可香了，你們別胡說。」

劉孝蘭嘖嘖了兩聲，「錦清，你是有點不對啊，眼睛還有點腫，哭過了？」

莫錦華偷笑一聲：「還不承認呢？」

「真不是，剛剛回來的路上遇到了蜜蜂，不小心給蟄了下，所以這樣了。」

羅翠兒和葉兒咯咯的笑出聲，劉孝蘭道：「你看，葉兒都不信你說的話。」

莫錦清氣得七竅生煙，瞪一眼葉兒，葉兒照笑不誤。

「行了，看她臉都紅了，小夫妻分別是這樣的嘛！」莫之山開口道。

吃飯的氣氛這麼變得好起來，莫錦清也漸漸找回了胃口，其實和家裡人這麼一起吃飯的機會也不多了，珍惜和家裡人在一起的機會才是。

飯後，莫錦清幫著羅翠兒收拾碗筷，說道：「小嫂子，大哥現在對你特別好吧？」

羅翠兒甜甜的一笑：「嗯，妹妹，我知道這都是多虧了你。」

羅翠兒也是一個心頭清透的姑娘，莫錦清推託道：「不關我的事，大哥雖是個憨厚老實的悶葫蘆，但是挺會心疼人的，是你自己征服了他，與我無關。」

「妹妹，如果不是你，我也不能夠撐到今天，你馬上要嫁人了，我這心裡是空嘮嘮的。」羅翠兒忽然傷感的說。

「小嫂子，怎麼連你也這樣，葉兒這兩天天天抱著我的腳不撒手，還以為家裡就她一個孩子呢。」

「葉兒自然更捨不得你，你哥說已經給你準備好了豐富的嫁妝，明兒個就會送到家裡來，嫂子也沒什麼能送你的，就送你一個玉鐲吧。」羅翠兒說完擦了把手掏出一塊錦帕，錦帕裡面裹著一支玉鐲。

「一定很貴重，我不能要。」莫錦清覺得真是好笑了，怎麼一時之間都送起禮物來，讓她受寵若驚。

羅翠兒將玉鐲塞到她手上，「這是我私房錢買的，不貴，你就收下，咱們相處了這麼些日子，難道彼此的情誼還不值這麼點錢嗎？你就收下。」

莫錦清知道再推託就顯得矯情了，道：「謝謝小嫂子。」

羅翠兒嘆一口氣，「過日子不容易啊，妹妹你去了皇甫家，記得我以前說過的，做好本分就是。」

莫錦清笑道：「你這麼大一個樣板在我面前，難道我還學不到嗎？」

很快到了第二天，好幾擔子的物什抬了進來，莫錦清嘖嘖稱奇，問道：「哥，這是你給我的嫁妝？」

莫錦華拍拍手，笑道：「沒錯，哥承諾過給你一份大的，就不會食言。」

「費這錢幹什麼？哪有必要？」

「妹妹，債款都解決了，難道哥哥的這點東西你還不領情嗎？比起你給哥哥的，這就是九牛一毛，哥哥對你好是應該的，有了這些嫁妝，你就能風風光光的出嫁了，也算完成了哥哥的一件心愿。」

莫錦清說不收也不是，嘆了句：「這麼多的東西，我一輩子也用不完啊。」

莫錦華哈哈兩聲，「傻丫頭，嫁了之後就是將軍夫人，怎麼能寒酸呢？家裡也不用皺巴巴的過日子，你不應覺得愧疚。」

莫錦清無語道：「竟然還要你來教我如何花錢，哎，以前我可是花錢從不手軟的。」她一不小心說出了以前自己的狀態。

「將軍夫人必然和普通人家不一樣，錦清你現在這個樣子，確實不行。」劉孝蘭上下打量了她一番，搖了搖頭。

「怎麼我現在很失禮於人嗎？」莫錦清沒覺得自己哪裡不對，不就衣服陳舊了些，但是並不難看啊。

「在咱們鎮上肯定沒問題，可是去了雍州那樣的地方，住進了將軍府，就太寒磣了，買了這麼多布匹，得趕緊打幾身衣裳去。」劉孝蘭一說完，莫錦華馬上接著說：「是啊，下午我就讓裁縫過來，新娘子可不得從頭到腳換一番新。」

莫錦清癟癟嘴，「我說不過你們。」

看著開心的一家人，莫錦清毫無就要嫁人的實感，或許日子還沒真正的靠近，還感受不到嫁人之後生活狀態會完全改變的那種心情，或許她的生活也不會改變太多，有皇甫瑞在身邊，她便覺得安心就對了。

日子一天天的臨近，莫錦清好幾天睡不好覺，劉孝蘭天天在她耳邊念叨去了婆家之後要做什麼，怎麼做，聽得她繭子都要起了好幾層，慢慢的有了實感，心情也越來越複雜，明顯心不在焉，有時還心慌氣短。

第二天就是成親之日，頭一天一家人就起的很早，特意將準備的東西看了又看，生怕漏掉了什麼，莫錦清也緊張的不知所措，她不是為了第二天就要成親而悸動，而是為了即將和皇甫瑞見面而悸動。

「總算到這天了。」莫之山在午飯前感慨的說了句，意味深長。

「爹，不是應該高興嗎？」莫錦清問道。

劉孝蘭道：「是高興啊，錦清，我和你爹盼今天已經盼了多久了，既高興又心酸吶，寶貝女兒出嫁，嫁了如意郎君，很高興，同時又很捨不得。」

莫錦清見劉孝蘭流淚自己也想哭了，「娘，我知道讓你們操心操太久了，我會常常回來看你們，相信子瑜也不會反對。」

劉孝蘭去了一聲，「常回娘家人家還以為你在婆家有事呢！」

「管人家怎麼說，我就是要回來，我就是戀家怎麼了？」

莫錦華說：「妹妹確實很戀家，常回來，哥哥給你做好吃的。」

「謝謝哥。」莫錦清咯咯的笑，心裡其實很不舍，可是情緒不好感染了全家就不好了，畢竟不是生離死別。

「之山吶！」門口忽然傳來皇甫老爺的聲音，一家人嚇了一跳。

莫錦清震驚的看過去，快速的掃了一遍，沒有皇甫瑞，只有皇甫老爺，朱群芳和幾個下人。

莫之山趕緊迎接道：「皇甫兄，怎麼今天來了也不通知一聲？我還以為你們不會再來這兒。」

皇甫老爺哎呀一聲：「我也不想來啊，可是事關重大，瑞兒很急，我和群芳就不得不親自跑一趟，展示我們的誠意啊。」

莫錦清覺得哪裡不對，特意觀察了下朱群芳的樣子，朱群芳抿著嘴角，似笑非笑的。

「什麼事兒要親自跑？」莫之山也察覺出不妥。

皇甫老爺看一眼莫錦清，道：「清兒，你過來。」

莫錦清乖乖的過去，皇甫老爺嘆氣一聲，「你和瑞兒的感情是真的吧？」

「皇甫兄這個時候還問這個幹啥？」莫之山有些急了。

皇甫老爺對他擺了擺手，對莫錦清道：「清兒，你親自回答我。」

「嗯。」莫錦清堅定的點頭。

「那麼，這婚姻，你們是許諾了一輩子的，對嗎？」

「是。」

「那就好了，有你這句話，瑞兒放心了。」皇甫老爺呵呵兩聲。

莫錦清卻越聽越不放心，「皇甫伯伯，是不是皇甫瑞他，出什麼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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