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二章

其他人聽了莫錦清的問話心裡也不安了起來，揪著心的看著皇甫老爺。

皇甫老爺看了遍眾人的目光，哎哎了兩聲，「你們別緊張嘛，沒你們想的那麼嚴重。」

他這麼一說，莫錦清心裡更涼了，莫之山咽了口唾沫，「皇甫兄，你還是直說了吧，怎麼回事。」

皇甫老爺將莫錦清拉到身邊坐下，慢悠悠道：「瑞兒回來準備婚禮的時候那個高興吶，我和群芳看著都欣慰，他特別著急，想把婚禮辦的風風光光，不委屈了清兒，有兩宿都沒睡覺，時間緊迫嘛！」

莫錦清聽了心裡感動，緊抿住唇低下了頭。

「誰知道就在前兩天，瑞兒打算啟程到景山鎮來迎親了，這個時候接到了聖旨，說邊疆小國來犯，要他馬上出軍北戰平亂，還要他立刻上京復職，他逼於無奈，就提前上京了。」

莫錦清心裡突然空了很大的一塊，有個聲音嗡嗡的在耳邊響，讓她有點失去了思考的能力。

「皇甫兄，你是說子瑜出征去了，那這婚禮……」莫之山的心也涼了，同時涼的還有身邊一圈的家人，劉孝蘭立馬哀嘆了一聲，顯是無奈的樣子。

朱群芳道：「莫家老爺，我家瑞兒也不容易啊，他是個大將軍，軍令下來，他不能不從，這可是掉腦袋的事，而且出征去，也是為了咱們國家的安寧，他當然不能為了兒女私情的留在家裡了，不顧及他自己，也要顧及咱們兩家這麼多口人的性命吧！」

莫錦清聽出來了，朱群芳對這件事倒是不覺得遺憾，反而是理直氣壯的，對於娶她這個兒媳婦，朱群芳應該還是有些微詞。

皇甫老爺對莫錦清說：「清兒，瑞兒忽然出征，最放心不下的就是你啊，他千叮萬囑的要我們親自來跟你說，證明他是認真的想娶你過門，時機偏偏就這麼遇上了，他說一定得跟你解釋清楚，等他打贏勝仗回來，一定馬上來娶你過門，希望你能夠等他。」

莫家人都十分的氣餒，原本高興了半個月的一家人此刻都是愁容深鎖。

莫錦清點了下頭：「國家大事要緊，他有責任在身，皇上又極為信任他，我明白的。」

羅翠兒聽到莫錦清的聲音哽咽了下，默默走到她身邊搭了把手，摸著她的肩膀安慰著她。

「清兒你這麼明白事理又識大體，瑞兒果然沒看錯人，皇甫老爺在這兒給你承諾了，將來你嫁進了我們皇甫家，絕對不會受丁點兒的委屈，要是瑞兒敢對你不好，就算他是大將軍我也要揍他，放心啊！」

莫錦清勉強的笑笑，淚水在眼眶裡打轉，卻沒有掉下來：「子瑜說過永遠不會欺負我。」

皇甫老爺哈哈兩聲，總算放心了的樣子，「其實瑞兒出征吧，自從當上將軍之後都只需幾個月就回來了，不像以前，一年半載都見不到，這次我特意問了傳聖旨的太監，他說這次邊疆小國的挑釁並不大，處理得好，很快就可以歸來了，瑞兒有多年的征戰經驗，肯定能很快回來，到時候一刻也不要遲，馬上娶清兒過門，這麼好的兒媳婦，你們能等，我這個公公可不能等。」

莫錦華道：「子瑜代表國家人民去作戰，我們莫家也覺得驕傲啊，這才是鐵血男兒，就是我已經沒有資格了，要是有，我也要參軍作戰去。」

莫之山似乎也想通了，點點頭道：「是啊，這不是什麼悲傷的事情嘛，婚期延遲就延遲吧，待子瑜作戰勝利歸來也不晚啊！」

「哼哼，真難得你們這麼快就想明白了！」朱群芳不陰不陽的說了句。

「哎……」皇甫老爺沒好氣的瞟她一眼，示意她不要亂說話。

朱群芳卻不以為意，「老爺，我這是在誇親家一家呢，路上咱們不是還愁著萬一人家不講理怎麼辦？是不是要退婚退聘禮什麼的。」

莫家人一聽這話臉色都變了。

她接著說道：「結果親家一家人這麼明白事理，咱們就不用走那一步了是不是，要說退聘禮的話估計還真不是件省心的事呢！」

「你少說兩句。」皇甫老爺徹底不樂意了。

莫之山生硬的看著朱群芳，「皇甫兄，咱們這麼多年的兄弟，好歹我是什麼人你還不清楚么？」

皇甫老爺趕緊安撫道：「之山，跟個婦人的話認真就沒必要了是不？咱們這麼多年，她是什麼性子你還不清楚么？甭理她。」

朱群芳橫眉瞪眼的對著莫之山，之後又是劉孝蘭，自己沒趣的依然生著悶氣。

「哎，瑞兒這次離開，特別放心不下清兒，我和群芳這次過來，就在鎮上住著了，直到瑞兒打完勝仗回來，他不想節外生枝，一回來就迎親，咱們也在鎮上，方便多了不是？」皇甫老爺說。

莫錦清問：「他什麼時候上京的？」

「昨兒個早上，接著我們就朝這邊來了，這不，他還給你留了封信。」

皇甫老爺從胸口處摸出一個信封，莫錦清貪婪的接過，不著痕迹的抹掉眼角的淚水，「我進去一會兒。」

莫之山哎了聲，皇甫老爺一把拉住他，「讓她自己一個人看吧，這事咱們說起來容易，她要接受起來可不那麼容易，這孩子還算堅強，之山你們要好好照顧她些日子了。」

「皇甫兄這是什麼話，錦清是我的女兒，我自然會照顧好她。」

「嗯，我們兩夫妻在鎮上住著，就是為了讓她安心吶，免得她心裡沒底，對我們皇甫家沒信心，瑞兒也是這個意思，臨走的時候眼睛都紅了，出征這麼多次，這還是第一次啊！」

莫之山猛點著頭，表示理解。

……

莫錦清關好房門，坐在床邊拿著信獃獃的不動，直到現在，皇甫瑞出征的事在她心裡都沒有實感，她不敢相信臨到今天忽然告訴她，他不來了，他去出征了，什麼時候回來，未知！

她從來沒如此期待過一件事，到頭來，忽然的幾句話，一封信，人就消失的無影無蹤了。

信。

她顫抖的拿在眼前，抖動太厲害，甚至無法順利的拆開來，撕著撕著怨氣就上來了，鼻涕口水都在往外冒的感覺讓人十分難受。

她猛吞著口水，終於將信撕了條口子，拿出裡面白色的紙張，一股濃濃的墨香浸染了她的鼻翼。

她打開一看，看著看著就看不清了，淚水模糊了雙眼，一滴滴的濕透了信紙。

一開始她就在極力隱忍著自己的情緒，告訴自己在眾人面前不流眼淚，因為這不是生離死別。

這個時候一個人，所有的情緒都抑制不住了。

當莫錦華問出如果出征要怎麼照顧她時，她便在心裡建設了很多番說辭，認為自己可以做到安然接受，但是真的發生的時候，原來心裡的酸澀是這麼難以承受，或許將來習慣以後，慢慢就會好了。

掏出手絹將眼角的淚水擦乾，她小心翼翼的把信收起來，放在枕頭下面。

步出房門，羅翠兒正走過來，執著她的手道：「皇甫老爺已經走了，說是要張羅一下這邊的府第，叮囑你放寬心，等著皇甫將軍回來。」

她嗯了聲點頭：「沒事了，不要搞得好像生離死別一樣，他是將軍，出征是再正常不過的事，雖然心裡有不舍，也會擔心，但是不傷心。」

羅翠兒安慰的笑道：「你能這麼想就太好了，我和你哥不知道多擔心你，生怕你太傷心了一蹶不振。」

她笑嘻嘻道：「我又不是怨婦，期盼了這麼久還要等下去，覺得對家裡人有點抱歉罷了，我了解皇甫瑞，讓他只顧兒女私情不顧自己的使命，他不會答應，我也一樣。」

「不用對家裡人抱歉，家裡人只要你沒事就好。」

莫錦清一下抱住羅翠兒的肩膀，這個時候的她很需要一個肩膀來靠靠：「小嫂子，你人真好，你怎麼現在才嫁到我們家啊，早點來我就省了多少事了。」羅翠兒顯然是她唯一能說的上些心裡女兒話的人。

劉孝蘭畢竟是母親身份，父母的想法總是和兒女相去甚遠，想溝通清楚也沒那麼容易。

羅翠兒拍拍她的肩膀，「咱們年歲差不多大，當然能夠理解你的心思，如果心裡不好受，就跟小嫂子說，知道嗎？」

她點點頭，「好啦，剛才似乎飯還沒吃完，咱們接著吃吧。」

兩個人一前一後的再次回到了飯桌，眾人的目光都有些難以言喻的意味，臉上原本的笑容此刻是找不到痕迹了。

莫錦華率先露出了笑臉，把筷子遞到莫錦清手上，「妹妹，吃吧，下午咱們一起去梁家鋪子看看貨，選些漂亮的過來。」

莫錦清成功的被他轉移了思想，「梁家鋪子？」

「是啊，柏謙吩咐了他的夥計，和咱們繼續合作，其實之前一直合作的很好，我就應承了，你沒有意見吧？」

莫錦清搖搖頭，「沒有，柏謙也算有心了，好啊，買點好看的首飾戴戴，人也光鮮一點。」

「好，隨便買，哥哥給你付錢。」

「謝謝哥，小嫂子一起去，你也該給人小嫂子好好買些首飾了，珠寶鋪夫人啊，怎麼著也得光彩奪目吧？」

羅翠兒趕緊擺手，臉紅著說：「我不要，我不喜歡戴那些。」

莫錦華拉下她搖著的手，「要的，平時叫你喜歡就拿鋪子里的戴就行，卻總也捨不得，別人家是來買的，咱家有，還怕什麼，一起去。」

劉孝蘭嘖嘖了兩聲，「華兒，你媳婦和妹妹都有了，老娘就沒有了是吧？」

莫錦華摸摸腦袋，憨笑道：「怎麼敢忘了娘您呢，您一起去吧，看中哪樣就選。」

莫之山接著說：「是啊，去看看吧，家裡節約了半輩子，也該給你買點了。」

劉孝蘭一下怔楞住了，看著莫之山的臉說不出話來。

莫之山尷尬的笑了下，「怎麼了？不認識了。」

其他人都不敢開口，看得出劉孝蘭被莫之山的這幾句話給震懾了。

「老頭子，這麼多年了，你，你還是第一次這麼說。」

莫之山愧疚的點點頭，「是我虧待了你啊！」

莫錦清恍惚瞅到母親眼裡的淚水，「娘，爹難得這麼大方，那就依了他嘛，跟我們一塊兒去吧。」

劉孝蘭扁著嘴點點頭，發自心底的喜悅之情是其他人都沒有見過的。

一家人浩浩蕩蕩的去了梁家鋪子，選了不少漂亮的首飾，進貨價格購買了很大一批，一家人挑了幾個稱心的自己戴上，其餘的交給了珠寶鋪。

……

「今天一家人可真開心，娘也高興，妹妹也高興，我們也高興。」莫錦華說著將羅翠兒摟進了懷裡，「今天選的這些還喜歡嗎？」

羅翠兒點點頭，「就是太貴重了，我不太習慣。」

莫錦華刮她一鼻子，「笨丫頭，還有嫌貴重的？咱們家的日子越來越好過了，身份也就不一樣了，你是莫家珠寶鋪的老闆娘，不穿金戴銀的怎麼說得過去，對客人也沒有說服力啊，你嫁給了我莫錦華，我就不會讓你過苦日子，成親之時我也答應過你娘，要好好的照顧你，這些日子你受苦了，我這心，可疼著呢！」

羅翠兒嬌俏的一笑：「難道你是為了我娘娶我嗎？」

莫錦華咳一聲，「我是為了你娶你，等有了我們的孩子，咱們這個家就更加完整了。」

羅翠兒臉一紅，「八字還沒一撇呢！」不自覺的摸上了自己的肚皮，心裡倒是嚮往的緊。

莫錦華輕輕在她臉上一吻，「咱們有心要，很快就會有，今天秀兒會在娘那裡，他也覺得要一個弟弟或者妹妹了吧。」

羅翠兒臉色緋紅，窘迫的一下站起身：「我去給你倒洗腳水。」

莫錦華拉住她不撒手，「今天你坐著，我來伺候你。」

羅翠兒呆楞著不知如何是好，莫錦華愣是讓她不要動，自己跑去端了洗腳水進來，學著羅翠兒以往伺候他那樣伺候她。

羅翠兒緊張的收回了腳：「相公，你別這樣，應該我來伺候你，你坐著吧。」

莫錦華不依了，「夫妻應該相敬如賓，怎麼能只有你伺候我，我卻不伺候你呢！」

羅翠兒聽完便任他擺弄那雙腳，「白膩細滑，和我們大老粗真不一樣。」莫錦華呵呵笑了兩聲。

羅翠兒越發羞澀，「相公，還是讓我給你洗吧，我不習慣被人伺候。」

莫錦華哀嘆道：「你真是個勞碌命啊！」

羅翠兒小心翼翼的再次伺候著莫錦華，莫錦華心裡一股暖流湧上心頭……

待羅翠兒倒完洗腳水回來，莫錦華已經在被子里躺好，羅翠兒有些好奇道：「相公，今天很累了嗎？」

莫錦華抿嘴微笑：「天涼了，你的腳老是冰涼，我把被子捂暖了，免得凍壞了。」

羅翠兒眼睛酸澀的緊，「我常年都這樣，哪能凍壞了！」

莫錦華呵呵笑著把羅翠兒擁入懷裡，「以前你不是我媳婦，凍著沒人管，現在你是我媳婦了，我就不能讓你凍著，我心疼。」

羅翠兒嘴角癟了又癟，「今天怎麼了？為什麼老是說這樣的話來勾人家的心。」

莫錦華幽幽道：「看到妹妹和子瑜這麼不容易，才覺得我們真的幸福好多，起碼咱倆天天在一起，不用相隔一方，不得好好過日子嘛，先前一直為著秀兒的事打轉，忽略了你，以後一定好好的待你。」

羅翠兒心裡複雜的很，道：「其實，之前我一直有些好奇你和前妻是怎麼分開的，我想你待人如此真誠，對孩子也好，為什麼還會休妻呢？秀兒被綁的事情發生后，我終於知道了來龍去脈，就更心疼你了！」

「香菊的事已經過去了，我現在已經能坦然面對，並沒有諱莫如深，我對她並無愧疚，事情發展至此，終究說來，我們就是一次錯誤的結合。」

「你心裡還有她嗎？」羅翠兒小女人般的摟緊了莫錦華的脖子，依偎的很緊。

莫錦華摟著她的腰，「過去了，她這個人已經從我的腦海里徹底消失，現在我的心裡，只有你。」

「真的？」

莫錦華調笑道：「我為什麼要騙你，你已經是我媳婦了！」

羅翠兒咯咯笑的清脆：「相公，能嫁給你，我真的很開心。」

「相公會永遠好好照顧你，照顧我們的孩子。」沉默了一會兒，莫錦華又道：「妹妹這些日子一定會很寂寞，你有空多陪陪她。」

「嗯，妹妹的想法總是很讓我佩服，我也喜歡和她呆在一起。」

「哎，妹妹不聲不響的，也算得上堅強了，之前子瑜就離開了很久才又出現，她一直沒說過就自己忍著相思之苦，現在咱們知道了，就不能讓她再一個人受著。」

「原來如此，放心吧，咱們這麼多人吶，相信皇甫將軍能很快回來。」

「希望吧。」

……

莫錦清獃獃的望著盆里的水，旁邊的葉兒說：「姐姐，我再給你取點熱水來吧？」

她回過神來，「不用了。」抹乾腳，葉兒立刻將水端了出去。

重新回來后，葉兒問道：「姐姐，你暫時不離開家了，太好了！」

莫錦清哭笑不得，在葉兒的立場她不離開固然是好的，可是話聽在耳里就很不舒服，好像希望她永遠嫁不出去似的。

「但是如果你不開心的話，葉兒也不開心！」

莫錦清心裡一酸，緊咬了下嘴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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