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少女遊俠
第三章少女遊俠
這天,我覺得自己完全復原,而且對自己的實力有了絕大的信心,況且在屋裡悶了這幾天也有些慌了。我決定去找凌玄發,看看他的情況。
剛走到前門,就碰上了凌玄發。
「兄弟,你沒事吧?沒事就好,哈,大哥可擔心你。」凌玄發爽朗的笑道。
「我也是,擔心大哥啊。」
「走,先去喝兩碗,以示慶賀。」
「對,慶賀我們兄弟倆都平安無事。」
「那好,今日就來個痛快。咱們去秦淮河畔喝花酒,痛飲三千,一邊品酒,一邊品花,一邊聽曲兒。」
我知道秦淮河畔是帝國最繁華的勾欄瓦舍,狂飲、濫賭、覓紅粉知音的好去處。
儘管我沒去過,卻也並不反對這樣的場所。
心情好的時候,我只想與好兄弟在一起,千金一醉。從前是沒有條件,現在年少多金,何不痛快一場。
這樣一想,公主的囑咐在凌玄發的鼓動下暫時被拋到了腦後。
兩人來到河畔,只聽鶯鶯燕燕之聲好不熱鬧。於是,覓了一處人氣最旺的,號為「春秋閣」的,這是此處最大的酒樓之一,雖然不及那些純粹的勾欄香艷,卻也自有一番風情。要了樓上一個雅座,一桌好酒,兩個陪酒少女,另外叫了一名歌姬。
凌玄發行伍出身,酒量自豪,又有美女美酒,轉眼已下肚三碗。至於歌曲是否好聽,卻並不在意了。
我卻不行,雖經美女相勸,也只勉強下去半碗。這是陳年的女兒紅,入口甘甜,忽又火燒,忽又冰涼,端的是好酒。
「兄弟,喝喝喝!」凌玄發也勸道,我不好推辭,開始幹起來。
才三碗酒下肚,我就覺得面熱耳燥,叫身邊女孩給我除去了外衣。「大,大,大哥,有些不行了。」我話也說不清,舌也打不直了。
「看來兄弟有些醉了,酒量還要多鍛煉才行啊。小紅,」凌玄發大聲叫著身邊的女孩,「給雪戈大爺端碗醒酒湯來。」
眼前人影已開始模糊。突然,心中意念一動,一股熱氣由丹田直竄上來,開始沿著早已走熟的路徑循環全身。只走了兩圈,我就覺得清醒了幾分,可以看見凌玄發笑嘻嘻看著我的醉態,一邊大碗喝著酒,撕扯著盤中熟牛肉。
「噫,兄弟,你頭上怎麼冒熱氣了?」凌玄發驚異的問。
我此刻已經明白,定是能量在體內的流動,把喝下去的酒都蒸發了出來。於是就對他說明了。
「哦,原來如此。看來經此一劫,兄弟你實力大增啊。來來來,再喝它幾碗,反正也醉不了。」凌玄發一搖酒罈,空了,連叫:「上酒上酒。」
只聽那歌姬輕彈琵琶,軟語唱道:「……當純凈的深藍彌散,我可以,從那乾冷纖細的空氣的顫抖與破碎,觸到你的呼吸,我可以嗎?……若我曾學會這世上,也許的一千種藝術,在某一個時刻,它們共同的意象,中心只是你,血色的你?……」
其實,不看她的表情,就可以想象這是一首如何哀怨的歌曲,那聲音似乎將聽者飛快的拉入那刻骨的愛情與戰場的別離。
她的彈奏忽然激越,歌聲忽然高亢,「……天邊的紅霞逐漸灰暗,死紅色的活人眼看著你,你還是舉起了刀槍與玫瑰,迎娶世界的新娘……」
她唱完了。
「姑娘,你唱的什麼啊,很感人的。」我說著就賞了一張五十兩的銀票。
「多謝大爺……這是一首古代的情歌,一位勇敢的戰士與愛人的傳說……」她有些惶恐,斷續答道。
我這才注意到她不過十六七歲,卻不幸誤落風塵,滿臉厚重的胭脂遮去了她天然的清麗。這是我第一次來到這種地方,當然我不是買笑,不過買醉耳,卻也第一次明白了平民的另一種生活。她們本來也是良家女子,卻由於生活的各種困難,而不得不來到這種地方,以這樣的方式生活,或許她們的後面不僅有辛酸還有一大家待養活的人。
這就是號稱繁華的帝國之都喀土穆的真實。
「你是這裡的人?」我的意思是問她,是否賣身與這處酒樓的。
「不是,我是自由民,只是常駐於此。其實,小女子也是前個月才來這裡,假如不是父親死了,母親她……她又跟人跑了,下面又還有幾個弟弟,……幸喜小女子從小習得幾隻曲兒……」
確實,不幸的人雖然各有不幸,但最終的結局大概都差不多,最終都是更加不幸。儘管我有無限的同情,卻也無可奈何,我可以盡量多拿些錢幫助她一人一時,卻不能幫助所有這些人隨時。
我忽然有些闌珊,不想再喝酒了。
「你們都下去吧。」打賞之後,我把這幾名女子都叫下去了。
這時,湯與酒已上來好一會了。我連喝幾大口湯,覺得醉意全消,然後就只是默默的低頭吃菜喝湯,酒一口也不沾了。
凌玄發仍然一碗碗實打實的豪飲。
「喂,兄弟,怎麼不喝了?」他顯然沒注意到先前我與那賣唱女子的對話,此刻才發現我好一會沒說話了,隨口問道。
「哦,酒夠了,不想喝了。」
「那也好,盡興就好。」他也不勉強。
「對了,凌大哥,那些劍招怎麼樣了?」儘管大部分酒都揮發了出來,但久飲之後,我還是有了一些酒意,說話有些不分場合了。
「果然神妙。大哥我練了之後已有突飛猛進之勢。雖說那天評定時我只定了個白銀武士,那也是由於定級考官所限。假如有黃金級的考官,我肯定拿下個黃金武士來!」凌玄發說話更是肆無忌憚了,大咧咧的喊道。
話音剛落,只聽一聲:「什麼人在那邊胡吹大氣,自說自話呀?也不怕風大閃了舌頭!哼,什麼黃金白銀的,全是破銅爛鐵!」
聲音煞是悅耳,內容也煞是逼人。
凌玄發臉色微變,大怒站起,衝到隔壁雅座門口:「靠!什麼烏鴉,只顧聒噪,老子自喝酒,要人插話!誰不服,比它一比!」
這卻也是酒勁上沖,凌玄發作勢就要衝進去打人。我也是酒意微酣,跟著就跑了過去。頓時,看客雲涌,都想看個究竟。
「哼,比就比,誰怕誰!」一個白衣翩翩公子搖著摺扇悠哉悠哉的踱了出來。
凌玄發與我見此人居然敢應,也有些意外。但話到此處,卻只能是有去無回了,更不願在眾美女與眾看客面前丟了面子。
「好!出去,出去河邊打,寬敞些,看老子好施展手段。」一邊說,凌玄發和我就一起走了出去。那公子帶著個僕人,也跟了出來。
樓上樓下看熱鬧的人,左右閣院的人都跑了出來,一睹高下。
到了河邊,一處寬敞所在,凌玄發擺出了劍勢。
但見那白衣公子,劍也不拿,紙扇輕搖。微風過處,可見得他原是十分俊俏的風流人物。
「小……公子呀,你可要小心些。」他的僕人追了上來,說道。
「難道你對本公子的實力還不放心嗎?哼!站開些,免得傷到你。」那公子只是冷笑,一副成竹在胸的樣子,「看本少爺用這把扇子就贏了這匹夫。」
這下可把我倆氣壞了,好,看你說大話,有你苦頭吃。
我對後面的人群喊道:「你們站遠些,不要傷到了。」我知道這些多是普通人,經受不起剛猛的劍氣。
凌玄發也不謙讓,長劍一遞,就已把那少年籠罩在劍光之中。
眼看那少年就要傷在劍下,我驚呼出聲:「小心!」畢竟他與我們並無怨仇,不過酒喝多了多嘴說了幾句不該說的話而已。圍觀人眾也是尖叫有之,驚嘆有之。
只見那少年不慌不忙,摺扇一迎,當的一聲,竟把長劍盪了開去。這原是一把精鋼煉製的摺扇。少年並不稍讓,略一運勁,手中扇尖竟隱隱泛出紅光,猛然竄出一截尺把長的劍芒!他竟用一把鋼扇逼出了劍芒。
旁觀眾人也有識貨的,頓時啞然,這果是一名厲害少年。須知,劍芒是白銀武士以上等級才可能練出的,但白銀武士也不能用劍以外的其他金屬物品運出,刀也不行,不然也不叫劍芒了。但他用的只是扇子。
少年劍芒一長,一扇揮向凌大哥,一道紅光直飛而去。
凌大哥不敢怠慢,改用雙手握劍,運起八成力道,劍尖陡長一尺,藍吞吞的劍光也忽伸忽縮,煞是好看。劍光飛來,他也是奮力一挑,藍光斜飛而出。
此刻我已看出危險。兩人都具黃金實力,且不相上下。要知一名黃金武士全力施為相當於兩三千常人之力,何況兩個,豈是這些尋常觀眾所能承受。此刻兩人雖非全力,也有八成了,勢將危及無辜。但此二人已勢成騎虎,明知如此也不可能撤去勁道了。
我連忙對身後人群喊道:「快退!危險!」同時奮起全身能量,扔出了一個限制結界,希望在我實力新增之下,能夠勉力控制這一擊破壞之力。
轟然一聲巨響,一陣強烈飆風拔地而起,卷上半空,一連串猛烈的炸響。正中地上,早已裂開丈寬而深不見底的大洞。空間也隱隱開裂,更有一隻長鼻豬身鼠面怪業已竄出,立即被罡風卷到了高天之上,化為一堆爛肉跌落塵埃。
這強大的巨力,由於在短時間內被我的結界限於如此狹小空間之中,頓時產生巨大影響,不僅飆風大作,引得天空奔雷陣陣,雪花也在這酷暑之季紛然落下,剛才還是烈日當頭的大白天也變得天昏地暗。甚至,還連帶著撕裂了虛空。
幸好兩力相撞,大半已消耗在力場中央,只有少數往四周擴散,又撞上了我的限制結界,總算沒出更大的問題。但饒是如此,仍有幾個人群最前面的被勁風盪翻,頓時鮮血長流,但看來還好,沒有生命危險。
這突然在瞬間使用耗力如此巨大的魔法,即使是我也吃不消,緩緩跌坐地上。
此時我猜,剛才凌玄發那長劍一挑,使上了「風花雪月」的勁力。
頃刻,兩人身體猛然一震,俱各退出半步。只見眼前一花,那少年頭巾早已飛去,垂下兩條長辮,竟是個女子。
他見身份被識破,臉上一紅,竟不再說分高低的話,只尖聲怒道:「不好玩!」轉身就走。
她的丫頭——現在看來也不是什麼男僕,是個小小的侍女了——也欲轉身跟上。我忙一把抓住,說:「對不起。你家公子,哦,小姐怎麼就走了,還未請教她的芳名呢。」
「哼,我家小姐叫什麼,關你什麼事。」那丫頭沒好氣的拂袖就跑。
卻只聽那跑走的女子說到:「本姑娘行不改名,遊俠便是,有本事,下次見個真章!」
人已跑遠了,凌玄發還在自語道:「遊俠,游霞,是俠客之俠,還是雲霞之霞。」
我說:「女孩子嘛,自然是雲霞之霞。」
「那不一定。看她如此英氣,說不定是俠客之俠。」凌大哥說道。
「好了,先不管這些了,回去吧。」我拉著凌大哥就往回走,花酒也懶得喝了。在我心中,其實更擔心這件事傳到公主耳中。
果然,當晚公主就把我倆召了去。看來,事情已經被她知道了。
「公主有什麼吩咐?」我們齊問道,其實這不過是假裝不知,明知故問。
公主說:「我已經聽說了你們今天的『壯舉』」。
我臉刷的紅了,畢竟那不是什麼方便讓女孩子知道的所在,雖然我們並沒有在那裡做什麼,但讓公主知道了,卻實在不是什麼好意思的事。
凌大哥許是當兵久了,若無其事,就如聽聞對方問了句「你們吃了飯了吧」一樣稀鬆平常。
公主看了看我倆的反應,繼續道:「你們以後要注意形跡,最好不要到處亂走。都知道你倆是十三哥和我的人,可不要隨意行事丟了我們的顏面。特別是雪戈,我明明叮囑了你,叫你不要亂走的,你怎麼就……」
我的臉早已紅到了脖頸以下,更覺得自己有負公主的期望。
她稍停了下,又說,「更何況,現在幾位王爺都把我們盯得很緊,隨時會派出殺手。我可不希望你們有半點事情發生,尤其是小戈。」
我聽得臉一陣紅一陣白,又是擔心又是涕零,特別當聽到她最後一句提到我時,竟不再用往日的爵位稱呼,而是直呼了我的小名。
我連忙說:「我,我……多謝公主掛心,雪戈一定多注意細節。」
凌玄發則喏喏了兩聲,算是回答。這自然是無形的反抗,更有些無禮。
公主也裝作故意不懂,說:「你們知道注意就好,其實呢,我也是一片苦心,純為你們二位著想。對了,以後若有用度,自去府里帳上支取,我已打過招呼;女人嘛,我的湘兒就給你好了,凌玄發。」
忽然聽到公主這樣一說,凌玄發的想法我一時還不知道,我自己卻嚇了一跳,生怕公主忽然想起我了,也來指定一個「某兒」給我。
只聽凌玄發說道:「多承公主抬愛,只是凌某一介軍漢,恐誤了人家。」
「那也沒啥,女人嘛,總是嫁雞隨雞的。湘兒,你願意嗎?」公主轉向一邊看著羞得直看地板的湘兒。湘兒卻不說話,好一會兒才嘆了一聲,說:「我們做下人的,自然全憑主子做主。以後一切,全看命了。」
「湘兒,你肯定好命的,我讓你明媒正娶的被迎進門,賜你貴族身份,還奉上一份嫁妝。也不枉你服侍了我這麼多年。」說著,公主又轉向凌玄發,說:「凌玄發,看,湘兒已經答應了,我這大媒做成了,大禮也送上了,你總滿意了吧。」
「自然,自然,全憑公主一句話,屬下還有什麼好說的呢。」凌玄發似乎倒是個隨遇而安的人,有時卻又頗有性格,總之,我還是沒搞懂他。
「至於小戈,」公主又對我說,「你年齡還不大,正是多學習長經驗的時候,先跟著我歷練歷練吧。」
這樣看來,公主是完全把我當心腹了。「是,屬下盡心跟公主學習。」
「好了,沒什麼事了,你們先下去吧。凌玄發,湘兒後天給你送過來,明天我會親自為你們尋一套好房子。好了。」公主最後說道。
「是,屬下告退。」我倆退了出來。
「恭喜大哥,賀喜大哥!」我笑說。
「何喜之有?」
「這還用說,大哥就要嬌妻在懷,有家有室了,這可算是平民最大的願望啊,所謂『封妻蔭子』嘛。看來,其他的都指日可待了。」
「是嗎,或許。公主可真會籠絡人心啊。」凌玄發感慨道。
「那你剛才怎麼不回絕?」
「那怎麼可以,那樣不但會惹得公主不高興,反而可能引起殺身之禍。」
「你可不要這樣猜度公主,她只是關心我們嘛。」
「好了,我不說了,公主是你的女神。」凌玄發也笑了。
當夜無話。
第二日,我們送別了親王。
再一日,凌玄發迎娶了湘兒,搬至公主府外不遠的一處小小院落,那裡雖然清靜卻也雅緻,想來公主尋覓時頗費了一番心思。
我則仍留居公主府。每天都有機會見到公主,這在我既是榮幸,也是負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