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亨德爾G小調協奏曲(下)
辛絛一直沒有賣出一間房,看別人賣房好似很容易實際上根本不是那麼回事,在銷售處工作越來越尷尬難做。夜不能寐,白日精神壓抑甚大。每一次打開回家的門才有一種卸下重重負擔,輕鬆的感覺但只一瞬。
很多事一直咬牙挺下。
那邊應梓柏說到做到為夏禾楓介紹來很多客戶,都是有錢人買的也都是大單子,高端客戶介紹高端客戶,客源因此不斷。在公司地位已上升飛快,連老總都對她格外熱情客氣。有了很多特權。
進入九月,應梓柏的公事到了繁忙階段,她打電話過去最多說上幾句便不了了之。
辛絛多月來都沒有業績,公司不景氣要換老闆的新聞一天一個變,最後爆出要裁員的新聞。私下裡她們對辛絛頗有微詞,盡在公司吃白飯連單生意都沒做成過。言下之意,要裁員自然先裁她。
下班前十分鐘,耿麗華又一次找她談話。狹小的辦公間空氣流通並不好,頭頂的日光燈照得人臉煞白。她僵坐著,低著頭一言不發。
「我已經不想多講了,辛絛該講的我都講了。」她看看腕上手錶「要下班了,我還有事呢,你給個回答唄。」
她很不好意思的仰起臉「對不起。」
「呵!一單單子都沒有!我都不知道你這幾個月在幹嘛!實在沒客戶我也跟你說過可以找親戚朋友介紹或者讓他們買。」
她講得輕鬆,聽的人卻覺刺耳。
「我會努力,這個月如果我還是沒有賣出去,我就辭職。」
「真要努力這樣最好。」她想何必跟一個肯定會辭職的人過不去,於是語氣緩和「你恐怕也知道,我們公司要換老闆了。經營不佳的公司會易主,沒有業績的員工自然要被辭退。都是一個理。咱們這邊的業績最不好,裁員肯定從這邊開始。先走的恐怕佔便宜,我也在看看別的地方,先做打算不會壞。」
「我覺得能堅持也不壞。」
「恐怕只有你怎麼想。呵,那下班吧。」
辛絛拿了包走出勇敢家園展示廳搭公車先去超市買菜,因下班高峰路上耽擱了足足兩個多鐘頭。提著一袋蔬菜迎著夜色走進鳳凰里。已是秋夜,空氣里有微微涼意,風拂過肌膚毛孔舒展感覺舒適。
經過石砌的洗衣台,那裡原本有一顆泡桐後來枯死被連根掘走。往前是一小塊空地,咦,辛絛一愣腳步不自覺停下。那裡有個人坐著仰頭望天,她也往天上看。稀薄的雲層浮在暗霓虹的夜幕下,兩三顆星,星光如鑽冷亮。
如果你有好興緻,你會發現四季的夜空都是不一樣的。它們不論在窮鄉僻壤還是繁華都市,都美得毫不真實。你會充滿疑惑。
他起身邊走邊伸手輕輕碰觸那些舊牆面。他對待它們似在撫摸情人帶著令人動容的感**彩。
「唉~多少錢?」
辛絛被突然從後面走上前的男人嚇到。
「我不是小姐。」
這一帶夜裡有流鶯出沒。這也是從前沒有的。
那人看著這一幕露出厭惡,好像在怪他們毀了自己的好興緻。辛絛躲開那男人快步往家走。在路燈下,她認出那人是應梓柏。
難道會是他???
「是我。」洗了澡夏禾楓盤腿坐在沙發里,電話一通急急吐掉嘴裡的葡萄皮「最近還很忙?」
「還好,怎麼了?」
她留神聽那一頭並沒有雜音想他可能在車裡。
「我打擾你了嗎?」
「等下有事,現在在路上。你有事就說,我聽著。」
「呵呵」她換個姿勢躺倒在沙發「上面找我單獨開會有意思想把我們李總換了另覓賢人,猜要換誰上任?」
「除了你,沒別人了。」
「不愧是梓柏,真聰明。」她對著他可以盡情放肆。
「你叫我什麼?」
「哥哥啊當然叫哥,哎不說這個,我升職你送我什麼?」
「等你升了再說。」
「也好,到時再說。不過這周日我要去省公司開會,好久沒有買衣服,你說我該不該添秋冬裝?」
他在那一頭笑笑「我有個朋友很會買衣服,要不要介紹你們認識。」
一旁翁君寧狐疑的看看他,這人有了新女友?也不對,他可沒有對女友這樣過。
「女的?」
「對。」他看著翁君寧滿目笑意。
「算了吧,我自己會挑。其實我只是想我們很久沒見了,找個機會見個面而已。你沒時間就算了。」
「等一下。」他問翁君寧「我們這周六有什麼安排?」
「約了郁董。」
「嗯,買衣服費不了多久時間。到時候我來接你。」
「嗯。」
「掛了。」
「嗯,你注意休息。拜拜。」她滿意的在沙發上舒展四肢。
翁君寧要不是礙於在開車真想看看他和那女人打電話是個什麼神情,一定春心蕩漾。
「喂,你有女友了?這個可沒聽你說起啊?」
「神經!亂講什麼那是我妹。」
「表妹還是乾妹妹?這年頭妹妹可是都不簡單啊,買個衣服還這樣問哥哥?」
「我把她當親妹妹。」
她會意,點頭「我道歉。不知者不罪嘛。」
「你介紹幾家女裝店給我,方便我帶她去買衣服。」
「有這樣的哥哥,誰都會嫉妒的。」
「我對你也很好。」
「梓柏,有時候我覺得熟悉你的人很容易愛上你;不熟悉你的人恨不得掐死你!」
「彼此彼此。」他沒有興趣扯這些旁的,快速換了話題「綠島那邊我們時候能搞定,給我一個準確入住的時間。」
「大約在冬季。」她說著還唱起來。
一會兒再忍不住,倆人一齊大笑。
周六她早早等在小區門口,特地穿了喜歡的針織連衣裙,胸前別著絹花胸針同事都說好看。
他準時來接。
上車后,她整理裙子「去哪裡買好?我同事說時代商廈在打折還送卷呢。」
「我朋友說新城開了連卡佛,那裡東西不錯。咱們去看看。」
「我沒那麼多錢,買名牌。」
「我會買給你。」他調轉車頭往新城開「名牌不一定好,穿的合適就好。先去那裡再去你同事說的時代商廈。」
她點點頭。
貴的東西其實並不都是好的,也並不見得都美。只是外觀作秀做得比較絢爛讓看的人頭昏眼暈。
她看得眼花繚亂,舉棋不定。
「你試吧,我坐著看。」
她指指那件色彩濃重花紋繁複的衣服問好看嗎?現在他才發現翁君寧真會穿衣服,把個女裝穿得那麼精彩。對於禾楓,他不知道該說什麼。
「你喜歡就好。」
她去試,一出來對著鏡子便說「怎麼回事衣服這樣好看,穿上身就變得怪怪的。難看吧?」
他不予置否。
「你幫我選選,我自己挑的都不好。」
「讓店員幫你選,女裝我也不是很懂。」
「你幫我選一件嘛。」
她把他拉起來,推到一排衣服前。他略略一看對這家店的東西並不中意。
「去隔壁那家,看看。」
「好啊就是衣服色彩暗淡了一點」他們進去,禾楓粗粗一看小聲說「好素凈,連個花邊也沒有。真有人喜歡這種衣服?穿得像出殯一樣。」
「這個吧」他選了一件黑色絲絨沒有多餘顏色和花紋的大衣式的連身裙,胸前有拉鏈配黑色粗要帶。
她進去試穿,衣服一上身就知道不錯。大衣的裙擺很挺褶皺處理的得相當合意,拉上拉鏈繫上腰帶。整體看上去窄肩纖腰,像電影里走出的優雅女子。檔次一下子變高,她對著鏡子展露笑容自語:像千金大小姐一樣。
我是土氣了一點,沒關係啊。從今天起我會變得矜貴變得更出色,超越我窮酸的出生,這樣才與他班配。
她昂首從暗色帘子後走出來,步態優雅。
他點頭「不錯。」
店員送上一雙深藍絨面的細跟尖頭鞋,她穿上轉個圈對著梓柏露齒而笑。
「我喜歡這件。」
「好,包起來。我們去下一家。」
這一買她漸漸上手,知道什麼是美什麼是流行,兩者有質的區別。又分別選了白綠雙層針織細帶長裙外穿狐狸毛背心,大氣而不失俏皮;另一件是寶格麗暗紅色底子米黃花朵的復古式連衣裙。實在太漂亮不捨得脫便直接穿走。
再帶她去時代商廈,那些衣服便不能入眼。
雙手直搖「就是白送我也不要。難看的要命。」一大圈下來她渴了,捧著應梓柏買的飲料大口喝著「你累嗎?」
「有點。」
「下次我陪你買衣服。」
他笑笑,搖頭。
「是不是很悶很累?以後不會再和我逛了是嗎?」
「現在我陪,以後自然你男朋友陪你。」
她牽牽嘴角「我沒有男友,你就一直陪我?」
「有卡陪你,我就可以功成身退了。」
她面色一變「你是不是覺得,我是為錢才。。」
「沒有的事。」
「真的?」
「我不騙你。」
她這才放心笑了笑「你是不是很有錢很有錢?」
「不是,還要努力工作怎麼能算有錢。真正的有錢人都躺著不幹活,飯來張口衣來伸手。還有,傭人幫著提大包小包的衣服袋子。」他展示兩隻手上拎滿的袋子「是吧,小姐。」
逗得她笑聲連連。
她手伸進他的臂彎里,頭輕輕靠上肩頭「我有點累了。」
「找個地方休息一下。」正說著口袋手機響,他掏出來一看是翁君寧拇指一劃貼上耳:「怎麼?」
「你現在在哪裡?」
「外面。」
「老劉同意賣了。」
他聽到喜形於色「什麼價?」
「比老價格低三分之一,不過我另外允諾了一些。我正要過去簽合同,你人過來嗎?」
「你去,我不到沒關係。」
夏禾楓站一旁看著來往洶湧的人潮,偶有他利落的話語入耳。不知道為什麼,她感到害怕,如果茫茫人海不曾相遇,自己是否熬得過這個看似短暫實則漫長的歲月。只有拽緊他,只有靠著他,千言萬語只在望他一眼。
身後有手搭上肩,她驚覺回頭。
穿著時髦的夏松林正望著她笑。
這一刻,她覺得周圍的人都消失淡出大街上空蕩蕩的,只剩他們三人。內心惴惴不安僵硬的臉對著他流露出厭惡,聽到他的聲音說:你和男友在逛街?
嘩,這話似咒語!使周圍擁擠的人群喧鬧的雜訊復活。
應梓柏正要回頭,她拉著他催促「我們快走,我餓了。」
夏松林厚顏無恥的走到他們面前,打量起她身邊的男人正預備大加諷刺一番。她整個人緊張起來如處於危險狀態的貓所有的毛都悚立起來隨時準備發動攻擊。
「你。。」他認真挑刺卻感到不對勁。
應梓柏低頭看她眉頭緊蹙,面色不佳,握著他的手更是緊張到不自覺的顫抖。
一開始他已認出面前的人,這一下,他更確定。
「夏松林。」
夏松林皺眉。
「是我。」
他眼睛睜大。
禾楓見梓柏泰然,神色如常。自己這才鎮定下來,得意的說「我和我哥逛了一天正要去吃飯。」後面半句的意思是,你識相點別打擾我們!
呵!原來是他。這麼多年他們一直有聯繫,一直在一起。
夏松林面孔一變即刻換上笑容「嘿,梓柏好久不見。」
「是好久不見有空嗎?和我們一起吃飯。」
「哥,我們吃飯幹嘛叫上外人。」
「禾楓,這裡面誰是外人。」
她面色一沉,恨不得掐死他。
「算了,我今天約了朋友。下次,下次我請你們。我們一定要好好聚聚,肯定有很多話說。是吧,梓柏。」
他從容一笑「自然,找個時間聚聚。」
「我又累又餓,站在街上有什麼可說的,快走吧。」她又一次催促。
「她還和小時候一樣愛跟你撒嬌。」
「我們先走。」
夏松林不知道自己出於哪一種原因,手心裡都是汗。與應梓柏的從容淡定比較,他感到自己落了下風。
那邊兩人走出一段路后,禾楓滿腹的話在口中吞吐半天就是說不出口,最後只能自言自語:真倒霉,明明很高興的一天偏偏就被破壞了。。這樣都能狹路相逢!
「我們三人很久不見,遇到了以後一起坐下來吃頓飯都是很平常的事。沒什麼可不高興的。」
「我不想和他一起。」
「你之前就見過他?」
「是啊,他從美國回來好像要在這裡做生意。」
「叔叔阿姨呢?」
「他們好像在美國養老了,不準備回來。」她很擔心「哥,我們不和他見面也不和他吃飯,我們不和他們摻和,好不好。」
「不說了,我們吃飯去。」
這不是她想聽到的,但是看著應梓柏紋絲不變的面色,或許最糟糕的已經過去,作為成年人他們會開闢新的局面。一切會是個新的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