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7 暢談
冷月柔一個人躺在馬車裡的錦床上,一直回憶著他下車前的一句話:「本王不和你爭,你好好養病,我們還有大約十天的路程要走,本王不會讓你受苦的。」
但她還是生氣,為水兒。
睡了大約幾個時辰,醒的時候發現馬車走的很緩慢,而身側的李嬤嬤端著一碗熱湯輕輕地吹著。
她幾乎是一瞬間抓住了嬤嬤的衣角,說道:「嬤嬤,水兒怎麼樣了?她的傷要不要緊?」
李嬤嬤淡淡地看了她一眼,並沒有說起水兒的傷而是一臉淡漠地說道:「王妃,王爺叫我好好照顧你,你不要太激動了否則對傷勢不利。」
冷月柔眉色陰沉,她甚至流出了眼淚說道:「是不是王爺將水兒打死了?」聲音已有一絲哽咽,嘴唇微微地抖著。要不是水兒,她冷月柔早就死了許多次了。
「王妃,奴才的使命是保護主子,如果奴才不能為主子分憂,那她就不是一個合格的奴才,亂棍打死也不怨。」李嬤嬤把小勺遞到她嘴邊,示意她喝下去。而她側過臉說道:「嬤嬤若是不告訴我,我是不會吃的。」
李嬤嬤神色有些凄然,然而也只是一瞬便說道:「王妃,王爺知道王妃身患劇毒,特地打了這隻飛鳥,命下人給你燉了補湯,王妃不應該辜負王爺的這片苦心才是。」她的話有些脅迫的成分。
而冷月柔偏偏不想領情。看李嬤嬤這樣避而不談,其中必有蹊蹺。她淡淡看了一眼李嬤嬤說道:「嬤嬤,主子雖然貴為主子但也要有惻隱之心,奴才雖然下賤為奴,也應該有人的尊嚴和自由,我希望嬤嬤體諒我的苦心,我不過是關心一直照顧我的人而已,何況水兒曾經多次救過我的命,難道嬤嬤忍心看著我這麼一個可憐人生生地惦念自己的奴才?」她的表情幾近悲痛,臉色也因為激動顯現出潮紅,眼角已經落了幾滴眼淚。
而這番話讓李嬤嬤沉思了好久,她的眼神有些獃滯,應該是想著什麼。她轉個身子將碗放在小桌上,表情已經柔和了許多。
「王妃,你說的話讓老奴有些感動。」聲音有些顫抖。
看著李嬤嬤那樣有些哀傷的表情,冷月柔握了握她的手,手掌有些厚更是粗糙,這些年她呆在王爺身邊應該出了不少的力氣吧。
「嬤嬤,你怎麼哭了,不會水兒真的…」冷月柔的眼淚落在枕頭上,她有些窒息。
而李嬤嬤破涕為笑地說道:「王妃多想了,水兒並沒有大礙,只是老奴聽著你的那番話真的是感動。」
「您說的是真的?」
「嗯,是真的,王爺還叫我送去了金瘡葯,所以王妃,你放心吧。不過王妃,人心難測,你也要小心為是,人行走在這世上,不是只有你善良才能保自己長久的。」
冷月柔微微笑了笑,水兒沒事就好,沒事就好。
李嬤嬤朝她她點了點頭,眼角的細紋深了幾深,臉上露出牽強的笑意。然而,那抹淡淡的哀傷冷月柔是看在眼裡的。
「嬤嬤是不是有什麼事啊?」冷月柔聲音關切,雖然自己的脖子吃痛,可是愛管閑事是她的專利。
李嬤嬤這回拿起圓桌上的湯碗,舀了一口放在冷月柔嘴邊說道:「人生在世,不如意的事情很多。」
冷月柔張口接了,舌尖品著這美味至極的湯水,胃裡忽然暖起來。想著嬤嬤的話,她淡淡地笑了笑說道:「嬤嬤,什麼事情看開就好。」
李嬤嬤輕輕地點點頭說道:「原來我是皇宮的一個小宮女,因為弄撒了貴妃的胭脂,差點就被扔進井裡,後來是左夫人救了我。」
她淡淡的笑著,表情有些無奈地說道:「要是,所有的主子都如王妃一樣,那天下豈不是溫馨和諧。」
關於她灑了貴婦胭脂的那一段,她說的輕描淡寫。關於死人人都是害怕的,只是那種驚懼和無奈少對人說罷了。說實話,李嬤嬤平時是很看不慣這個冷月柔的。長的丑,愛管閑事,對男女之間也沒那麼多的顧及,簡直不像大家閨秀。
但是剛才的那一番話,聽得李嬤嬤暖心暖胃。這丫頭,果然是宅心仁厚,而關於王爺交代的事情,她並不敢多說。
上官疏虞開始懷疑水兒,原因就是她可以徒手殺死毒蛇。冷月柔說這些的時候,並沒有發現他眼裡起的一絲狐疑。殺死毒蛇,他去小溪邊看了,他確信水兒一定有深厚的武功,不然那蛇絕不會硬生生地分為兩段。
他——殺人不眨眼的魔頭,寧可錯殺一千,絕不放開一個。而這次卻手軟了,要不是為了冷月柔的病情,他早就殺了她。
這件事只有兩個人知道,一個是自己,一個是李嬤嬤。他交代李嬤嬤要勸一勸冷月柔,防人之心不可無,這個節骨眼上養好傷才是萬全。而關於水兒的底細,他已經交代吳思成去查了。
馬車緩緩停了下來,小圓桌上已經點燃了一隻蠟燭。李嬤嬤將菜飯擺好,笑著對冷月柔說道:「馬車走的慢,天色又這麼暗了,王爺說今夜就在這野外過夜吧。」
冷月柔笑著說道:「嬤嬤,外面已經黑下了吧。」
「是呀。」李嬤嬤說著,就將她對面小窗戶的帘子打起來,天色是黑了,遠處能看見寥寥星辰。從小到大,她還是頭一次在野外過夜。
「我還是頭一次在野外過夜呢?」她笑笑,又問道:「他還生我的氣嗎?」臉色已是緋紅。關於冷月柔口中的他,李嬤嬤知道是誰。然而她這個老婆子也賣起關子說道:「不知道王妃口裡的他是誰?」轉首已是一臉的笑意。
冷月柔看著李嬤嬤那親近的笑容,心頭暖了三分,又聽見她在奚落自己,便用手捂著自己的臉。原來無論是古代女子還是現代女子面對愛情都是一樣的。
「嬤嬤不要取笑我,我只是想知道,王爺沒有生我的氣吧。」冷月柔的手微微碰了碰發現自己的脖子居然不痛了。
「一個大男人,哪就那麼容易生氣。何況你的王爺可是這天底下獨一無二的大膽鬼。」李嬤嬤看著冷月柔閃閃發亮的眼睛繼續說道:「他啊,小時候就愛冒險,有一次宮裡傳聞御花園一到了晚上就鬧鬼,嚇得大家晚上都不敢出來,他可倒好,半夜三更一個人帶著一個小太監就去御花園後面了。後來…」李嬤嬤是越來越頑皮了,居然又賣起關子。
「後來怎麼樣?」冷月柔瞪大眼睛緊張地看著李嬤嬤問道。
「後來,那小太監嚇得尿了褲子,而他卻在假山後面睡著了。」
冷月柔忍不住笑起來說道:「沒想到他這麼頑皮。」
李嬤嬤笑著說道:「是呀。」忽而又神色黯然起來:「先帝也是很喜歡蘇王的,只是當今皇上的母后勢力強大,所以…」她沒有說下去,而冷月柔都懂。
「人並不一定要站在至高無上的位置才有價值,嬤嬤。你認為人生里,什麼最重要啊?」她忍不住和這個老太婆攀談起人生來。
李嬤嬤若有所思一般說道:「依老奴看,守幾畝薄田,穿暖衣吃熱飯,子孫健康快樂,這就是福氣。」然而,冷月柔知道李嬤嬤是孤身一人,並沒有什麼家人。所以她認為的快樂,並沒有。
冷月柔安慰道:「嬤嬤,我們都是一家人才對,我很同意你的看法,這甚至就是我的心聲。我認為的快樂就是和自己的愛人相守到老,平安無事就好。」
李嬤嬤拍了拍她的手說道:「老奴伺候過那麼多人,沒有人如王妃一樣。她們追求的是榮華富貴和至高權位,等到了我這個年紀,都能看開了。哎。」
她緩緩地將冷月柔的身子撐起來說道:「你的傷口應該不怎麼疼了吧。」
冷月柔點了點頭說道:「是呀,我也奇怪,按理來說會有刺骨的疼的,也不知道我吃了什麼,一點都不疼。」
李嬤嬤淡淡地笑著,眼角閃過一絲憂傷。關於靈芝的事情,王爺並不想讓王妃擔心。
「依老奴看,你是吉人自有天相。」
她接著說道:「來吧,將這些飯吃了才有力氣。」
她緩緩地點頭,張口接著李嬤嬤遞過來的飯菜。
「王爺晚上在哪裡睡?」冷月柔問道、
「有帳篷,不過外面的天氣已經涼了,即便烤著火也是不及這暖暖的車廂的。」李嬤嬤說道。
她緩緩地低下頭,神色有一絲擔憂。
吃了飯,漱了口,夜色漸漸黑下來。李嬤嬤收拾停當說道:「老奴將這些送出去,王妃你先好好休息,老奴一會就回來。」
「嬤嬤。」冷月柔將李嬤嬤叫住說道:「嬤嬤將這披風交給王爺吧。」她臉頰染上一片緋紅,眸色也漸漸濃起來。
李嬤嬤接過說道:「好。」便下了車。
過了一小會,冷月柔的困意漸漸濃下來。她緩緩地將被子蓋緊,便準備睡覺。意識漸漸沉下去,沒有聽見門口的響動。但是她感覺自己的被子上面又被人蓋了一件東西。她緩緩睜眼,看見她拿給王爺的那件披風出現在眼前。
她側著臉,因此沒看見李嬤嬤。只是說道:「嬤嬤,外面冷,怎麼不給王爺送去?」
「本王知道。」
低沉而有力的聲音在耳畔響起,她驚得一轉頭,只聽嘎巴一聲,自己的脖子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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