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8
天快亮的時候三娘才昏昏沉沉的睡著了。
一閉上眼睛就見三伯喊她起來,說他在那邊過得舒服要接三娘一塊去過好日子。三娘連聲答應著就要跟三伯走,卻有人在背後拉扯她,回頭看原來是老金。老金不錯眼珠的盯著她,說你不能就這麼走,你還差我一個答覆呢,我一直在等著呢。聽這話三娘猶豫了,不知道該隨三伯走還是留下來。正糾結著,忽然三伯老金都不在了,劉詩萌領來一個形容猥褻的老男人,一臉陰謀的笑著說這就是她給三娘介紹的對象。三娘一聽就是一陣翻江倒海的噁心,心裡恨不得要罵死劉詩萌。那老男人淫邪的目光打量著三娘,張嘴說著讓人聽不懂的鳥語,這還不算竟然還要硬拉著三娘行房。嚇得三娘就要往外逃,可是誰知道房門不知什麼時候被劉詩萌從外面反鎖上,任三娘使出全身的力氣也拽不開。急得三娘滿頭大汗大喊著救命,卻被那老頭從背後一把抱住,不容分說的往裡面拖,三娘聲嘶力竭的呼喊著救命,可是四下茫茫根本就沒人來救她。三娘絕望的大叫了一聲猛地睜開了眼睛,一切都消失了,原來竟是一場夢。
一縷溫暖的陽光從窗帘的縫隙里投射進來,暖洋洋的照在三娘的臉上。天亮了,三娘還沒有完全從夢境中走出來。怎麼會做這種夢?三娘一身冷汗心煩意亂的想著,當煩亂的思緒再次回到現實中,三娘竟發現自己滿嘴裡咀嚼的除了驚悸便只有揮之不去的後悔和失意。
三娘後悔自己就不該離開天津,不該進行這次只是收穫惡夢的旅行。當老金向三娘提出共度夕陽之後,三娘確實動心了。老金是個好人,三娘看得出老金是真心實意的對自己好,能和老金一起共度晚年應該是非常幸福的事。只是三娘還有所顧忌,畢竟在三娘看來到了這把年紀再婚不是什麼體面的事,更何況雖然三伯走了,她還有三個出類拔萃的兒子,她不能不顧及三個孩子的感受。思量再三她才決定進行這次旅行,三娘想如果孩子們直接了當的對她說:「媽,我們不希望您在我爸之外再有另一段感情……」也許三娘會動搖,會選擇妥協,畢竟老金雖好,再婚卻不是三娘的首選。
然而三娘卻一次又一次的失望了。孩子們無一例外的反對她再婚,只是他們沒有選擇直截了當的方式罷了。如果說梁燕的偏執、曲臻的自私還可以理解接受的話,那麼劉詩萌那顆一切皆為我所用的功利之心實實在在的讓三娘心灰意冷。如今想來如果當初就答應了老金,也許自己現在會過上清靜舒心的日子,至少不會有現在這場惡夢,至少沒有這許多讓她左右為難的煩惱。
後悔有什麼用呢?還是想想眼下吧,是向劉詩夢妥協,違心的厚著老臉委屈自己去相這個親,還是直接和劉詩萌說不,然後不計後果的拂袖而去?實話說三娘很難在這非此即彼的兩條路上做出選擇。總要拿個主意出來,三娘想得口乾舌燥、頭疼欲裂,卻總是在患得患失中搖擺不定。
這時候偉國敲門走了進來,看著三娘臉色蒼白的靠在床上以為三娘因為相親的事一夜沒有睡好覺,便心疼的說:「媽,相親的事您不要當成心理負擔,一切依著您的心思,您千萬不要顧忌太多。」
三娘一見就猜出偉國的目的,勉強的笑了一下問偉國有什麼事?
偉國說來請三娘去吃早飯,又說剛才高姨打電話過來不知有什麼事找您,我說您還在休息,等您醒了再給她打回去。卻絕口不提要三娘去相親的事。
三娘心裡明白那話偉國說不出口,便有意把話題扯到相親上來說:「你媳婦給媽出了個難題,媽想了一夜也解不開,偉國,你給媽出個主意該怎麼辦。」
偉國被如此一問臉上紅一陣白一陣好不尷尬,我了半天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三娘不忍心兒子的窘態,便自欺自艾的說:「不要為難了,去告訴你媳婦,相親的事媽答應了,不過能不能相的成我可不敢保證。到時候別怪媽就是了。」
偉國從客房裡退了出來,劉詩萌早在客廳里等著了。
自從那個完美計劃在三娘面前走光,劉詩萌心中就一直七上八下,要知道這個計劃成功與否,前提條件就是三娘必須合作,否則一切都將是零。在三娘的態度沒有明朗之前,下面的戲該怎麼唱下去便成了一個未知數。劉詩萌不好去直面三娘便要偉國去摸三娘的態度,偉國起初不肯,最終實在耐不住劉詩萌的折磨才去了,劉詩萌就一直在客廳里坐等,一見偉國出來就迫不及待地問:「媽怎麼說?」
偉國冷冷的說:「媽答應了,不過能不能成她不敢保證,到時候你別怪她就行。」
劉詩萌一聽就燦爛的笑了起來說:「媽想多了,這種事從來都是兩廂情願的,這道理難道我還不懂?」心裡卻說只要走出了第一步,就不愁接下來第二步、第三步,到時候事情發展下去就由不得三娘了。
於是劉詩萌心情變得出奇的好,出門上班時還喋喋不休的要偉國陪三娘去買幾件時裝好好的包裝一下,偉國面無表情的聽著,心裡只盼劉詩萌快走。
才轉身回來,手機就響了。又是高姨打過來的電話。偉國沒有接,叫著三娘把手機送到了客房,才退出來就聽見客房裡咚的一聲,手機掉在了地板上,緊接著三娘六神無主的喊偉國。
偉國不知發生了什麼,急忙衝進去,就見三娘跌坐在床上,臉色蒼白兩眼直勾勾的一副失神落魄的模樣,當時嚇得偉國失聲問道:「媽,你怎麼了?到底哪兒不舒服?趕緊上醫院吧。」
偉國就要叫救護車,三娘卻一把拉住偉國說:「媽不要去醫院,偉國,你這就給媽去買票,沒有火車就買飛機票,媽要今天就趕回天津去。」
「家裡出什麼事了嗎?」偉國錯愕的盯著三娘,他實在搞不明白高姨在電話里跟三娘都說了什麼,不然剛才還好好的三娘為什麼一下子變得這麼情緒激動。
三娘沒有對偉國隱瞞,她聲音哽咽說:「你金伯伯被查出癌症晚期,醫生說他最多還有一個月……」說著三娘的眼淚就止不住爬滿已失去血色的臉,再也說不下去。
聽了母親的話,偉國木在那裡一句話都說不出。母親是一個外表柔弱內心堅強的女人,很少什麼事她會讓她這樣的傷心難過。在他的記憶中母親唯一一次悲痛欲絕是在父親撒手人寰的那一刻,父母恩愛了一輩子,父親的突然離世意味著一個堪稱經典的愛情故事戛然而止,母親自然接受不了這樣的現實。送別父親的那一刻,他們這些兒女從母親的嚎哭聲中感覺到父親似乎已經帶走了母親的全部感情,從此之後母親將不會再為另一個人這樣傷心。然而這才三年光景,送別父親時的那一幕再次重現了,母親竟然毫不遮掩的在為那個叫老金的人落淚,看來老金在母親的心目中已經上升到與死去的父親同等的地位。
母親不是一個濫情的人,尤其是有父親的恩愛作為參照,使她更不會隨便接受另外一個人的感情,除非那個人對母親的感情達到甚至超過了父親,不然他的生死絕對不會使得母親如此牽挂。看來老金做到了,如此看來老金就是一個能給母親帶來幸福的令人尊敬的好人,如今這樣一個好人眼看就要去和死神握手了,就算出於同情,他們這些做兒女的也不能夠為了一己私利就讓一個好人帶著遺憾離開這個世界。這不是一個人的遺憾,因為母親也會同樣受傷,甚至滴血的傷口將永遠不會再癒合。
不,絕對不能讓母親在這種遺憾的痛苦中度過餘生,必須想辦法讓母親儘快回去。雖然這時候讓母親回去會使和劉詩萌的婚姻必然受到破壞,但是偉國還是決然的給機場的朋友定了兩張當天最近一班直飛天津的機票。放下電話,偉國笑著對三娘說:「媽,機票已經訂好了,我陪你一起回天津看金伯伯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