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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姨被三娘這一頓搶白,非但不生氣反而笑得比什麼時候都燦爛。等三娘發作完了才一臉歉意的說:「我可不是有意騙你的,實在是被逼得沒辦法才想了這麼個餿主意。」
原來三娘離開天津后不久,老金的兒子和平一家子就從美國飛回來探親,據和平說他們這次回來一來是為了探親,二來準備把老金接到美國去和他們一起生活。起初老金態度很堅決說什麼也不肯答應去美國,說不想將來做個異鄉鬼。和平說服不了老金,就和他那個美國老婆一起來求高姨兩口子幫忙。高姨正想試探一下和平對老金再婚的態度,就說:「我知道你們想把你爸接走是不想讓他孤單一個人過日子,可是你也得替你爸想想,到了我們這歲數全都故土難離,最怕臨了臨了還做個異鄉鬼。」
和平一聽就愁眉苦臉的求高姨:「去美國我爸不肯,可是讓我爸一個人在國內萬一有個閃失我們又不放心,您給我出個兩全其美的主意吧。」
沒等高姨說話,和平的洋老婆就接話說:「我看趕緊讓你爸給我們找個媽,不就兩全其美了。」
和平惡狠狠地瞪了老婆一眼嫌她多話,高姨卻合掌笑道:「你媳婦說得對,趕緊給你爸說個后老伴絕對是個兩全其美的好主意。」
和平卻搖頭說「哪會這麼簡單,我爸對我媽一直一往情深的,當初我媽剛過世那陣,我就勸他再找個后老伴安度晚年,可是我剛一開口我爸就翻臉了,還罵我忤逆不孝壞他的好名聲。真要是能找個可心的老伴當然好,可是我可不敢跟我爸提,萬一……豈不是自討沒趣。」
高姨笑著說:「此一時彼一時,當初你爸不答應並不代表現在不答應。你們不守在身邊,怕是你爸沒跟你們說他早看上了咱們大院的一個人。」
和平忙問是誰,高姨指指對門說:「就是我門對門的三娘,你見過的。」
和平一聽老金看上了三娘,頓時興奮地說:「我爸要是能和三娘走到一起去是再好也沒有了。」和平又問三娘的態度,高姨微微一笑反問:「你說呢?」
和平恍然大悟,怪不得他老子這麼堅決不跟他出國呢,原來偷偷一個人搞起了黃昏戀,既然老人有這想法,他自然舉雙手贊成。從高姨家回來和平正要向老金表明態度,卻被老金面無表情說出來的一句話給徹底搞蒙了。老金告訴和平他改主意了,要和他們去美國。
和平沒想到老金轉變的太快了,快得讓他跟不上節奏。想問為什麼卻又見他老子黑著一張臉又怕惹老金不高興,只好偷偷地給高姨打電話求高姨幫忙。高姨也覺得蹊蹺就打發老伴把老金約出來問個究竟,起初老金不肯說,後來高姨急了指著老金說:「你愛去哪兒去哪兒,沒人干涉得了你的自由。但是你現在這麼不明不白的走了,等三娘回來讓我們怎麼和她解釋?」
老金被逼急了,冷笑了一聲說:「用不著和她解釋什麼,沒必要,三娘這一走怕是不會回來了。」
這是從何說起?高姨和三娘可是天天通電話,也沒聽說三娘有不想回來的打算,更何況以三娘的性格就算是拒絕老金也絕不會這麼直接的和老金說不,難道出去轉了一趟就改性子了?高姨問三娘不回來是誰和老金說的?老金遲疑了半天才在高姨的一再催問下說是三娘的大兒媳婦梁艷說的。
原來梁艷去了天生茶園,隨意間和老金聊起了三娘,說自從三伯走了以後,他們都想著讓三娘幸福的安度晚年,還說三娘再婚不但是三伯的遺願,他們這些做兒女的也是全力支持的。老金以為梁艷說這話是三娘和他們提了和老金的事,梁艷是來表明態度的,心裡很是高興,就問三娘什麼時候回來,誰知梁艷說:三娘可能最近回不來了。老金問為什麼,梁艷說:劉詩萌在廣州給三娘介紹了一個退休高幹,各方面的條件都非常理想,三娘也答應去相親,如果順利的話說不定三娘就在廣州長住下去了。
高姨聽了老金的敘說就不住的搖頭,說老金你不覺得這件事很蹊蹺嗎?首先這個梁艷就不是什麼通情達理的人,聽三娘說,她連自己親爹再婚都鬧得死去活來,怎麼會支持三娘再婚?難道一夜之間會幡然悔悟嗎?再有劉詩萌給三娘介紹退休高幹這麼大的事,三娘就算不跟你說,也不會不跟我商量一下,況且三娘也不是那種見異思遷的人,不可能為了一個退休高幹就動了心。再者梁艷在北京,憑什麼無緣無故去找你說這些?這分明就是此地無銀三百兩嘛。
高姨老伴也贊同高姨的分析,說這時候老金無論如何也不能退卻,就算一時難辨真假,也要等著三娘回來問清楚再說。
老金卻好像走火入魔似的說梁艷不會是有意而為,道理很簡單,她沒有必要去撒謊,一旦謊言被拆穿她怎麼去面對三娘?再說梁艷是和市裡管文化的領導一起來的,根本就不存在什麼別有用心。老金說三娘能找一個退休高幹總比跟我一個唱大鼓的好,作為老朋友,老鄰居,只要她能幸福,我退出。
高姨也一時難辨真假,只勸說老金耐心的等等,事情總會弄清楚的。
老金卻不放心的一再囑咐高姨說:千萬不要因為這個給三娘打電話。」
看老金還是一門心思的掛記著三娘,高姨就慨嘆說為什麼天下事怎麼總是好事多磨呢。心想不問三娘這個當事人又從哪裡問得出實情來。
這時候三娘還在上海,高姨當天晚上就把電話打了過去。電話是曲臻接的,高姨說找三娘,曲臻那裡回答說:三娘剛剛離開上海去廣州了。
高姨一聽就高度緊張起來,暗想三娘在上海不過待了兩天就匆匆忙忙的趕到廣州,不會真的相親去了吧。高姨直接地問曲臻:「你媽幹什麼這麼著急去廣州?」曲臻很隨意的回答說:「也沒什麼要緊的事,就是詩萌給媽介紹了一個退休的高幹,催著媽去相親去了。」高姨一聽腦子就是一陣發懵,如果梁艷這樣說是有意而為,難道曲臻也會跟著說謊話嗎?
放下電話高姨和老伴分析了半天,最後還是老伴出了這個主意,讓高姨第二天一早給三娘打電話,就說是老金癌症晚期很快就要離世,看看三娘什麼反應,如果三娘真的在廣州找了退休高幹樂不思蜀她肯定不會回來,如果相親的消息是假的,三娘的心裡還有老金的話,那麼三娘就會在最短的時間內趕回到天津來,因為無論從感情還是道義上講,三娘都不可能讓一個行將就木的人帶著遺憾離開這個世界。
事實證明這個看上去很餿的主意確是非常奏效的,這一試真假立辨,三娘不但回來了,而且還是坐飛機急匆匆的趕回來的,看來三娘滿心思牽挂著老金的安危,高姨的心裡替老金高興之餘,暗自埋怨平時精明的老金怎麼就相信梁艷別有用心的忽悠,真要是悄無聲息的打了退堂鼓,只怕這輩子到死都後悔不及呢。
這回好了,三娘回來了,滿天的烏雲也就散了,老金也用不著委委屈屈的飄揚過海去美國了,而三娘經歷了這許多的不順心,也該放棄對她那些兒女們的幻想下最後的決心了吧。
三娘低頭不語,高姨實在忍不住問道:「三娘呀,和老金的事該定下來了,你要是再猶豫,老金可要帶著遺憾走了,你難道真的忍心不顧他對你的那份情意讓他飄洋過海最終做個孤單的異鄉鬼嗎?」
三娘終於抬起頭來,她沒有看高姨,目光卻投向了三伯的遺像。凝視良久才轉過頭來,高姨驚喜的發現三娘的眼神已不再有游移,取而代之的是從未有過的堅決。
三娘站起來叫上高姨說:你陪我去一趟老金家吧。我有話跟他說。」
高姨忙說:「好好,是該當著老金的面兒把事情說開,你可不知道這兩天老金被你折磨的可是死去活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