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八十九章 算計如潮
天邊的夕陽終於變成了深紅色,周圍的那些色彩也都慢慢歸於深黑深藍,歸於一片沉寂。遠處有晶亮的星子冒了出來,像是那一雙雙探究的眼睛。
院子里也掌起了燈,殿內殿外一片燈火通明。
外面的宮道上時不時有人挑著燈籠走過,每每走到宮門口處腳步似乎都會跟著慢上一慢,像是怕擾亂了這宮內的沉寂,又像是在豎起耳朵聽著什麼。
無外乎就是其它的宮中聽到這邊出了大事,前來打探消息了,看看這後宮之中的天會不會因此而改變,的確是夠讓人心中激動的。
容溪看著窗外的天色,心中卻在盤算著另一件事,算計著這時間也該差不多了,正想著,由遠及近的似乎有鳥兒飛動的聲音,撲楞著翅膀,從天際快速的飛過來。
她立時微微轉過頭去。
冷亦修站在她的不遠處,似乎不動聲色的微微動了動身子,便剛好把容溪擋在他的身形之後,從皇帝的角度看過去,根本看不到容溪在做些什麼。
不過是一瞬間,一道白色的影子自深藍如綢的天空中滑過,雪白的羽毛,還有紅紅的爪子,雖然飛得快,但是被院中的光線一照,那鳥爪上似乎有一點點的反光。
容溪的心中一定,她撫著自己的肚子上前一步道:「父皇,兒媳每天這個時辰要喝一碗安胎安神的葯,現在這種情況,兒媳也不敢請求退下,只是,能不能求父皇恩准,準兒媳的丫頭回府去取一趟?」
皇帝轉過目光來,聽容溪說完,又看了看孝兒,「何必那麼麻煩,朕讓太醫給你抓上一副葯在這裡熬了便是。」
容溪淺淺的一笑,「多謝父皇體恤,只是兒媳這畢竟是頭一胎,王爺緊張得很,便特意那一張古方,這葯需要一早便熬上,到了晚間才能喝,和普通的安胎藥是不同的。」
冷亦修也道:「還請父皇恩准。」
皇帝點了點頭,其實這件事情本身也沒有容溪什麼事,不過……總歸這冷亦修和韋貴妃是母子關係,而容溪又一直在場,可是現在如果不讓人去取葯,恐怕也說不過去,何況只是去取個葯,他便說道:「也好,且去吧。」
冷亦修和容溪齊齊謝了,孝兒也施了禮,這才轉身離去。
孝兒快速出了韋貴妃的宮中,提著裙子一路向著西邊走,到底是天黑了,宮道上的燈點得越來越少,過往的宮人也開始稀疏起來,孝兒的一顆心狂跳不止,她知道自己肩膀上的責任重大,這次的事情太不尋常,連皇帝都驚動了,若是韋貴妃的罪名坐了實,別說她韋貴妃,恐怕連寧王府都要被波及到。
看皇帝的意思,還是不太信任韋貴妃的,若是找不出有力的證據,這件事情還真的不太好平息。
她正胡思亂想的快走著,前面的人影一閃,她被嚇了一跳,隨即看到那人招了招手,她這才鬆了一口氣。
來人正是冷十五,他把孝兒拉到暗處,低聲問道:「怎麼樣了?」
孝兒搖了搖頭,眼中有幾分焦急之色,「不太好,這齊王妃居然剛烈至此,悲憤撞柱而亡了,本來是她陷害韋貴妃在先,這樣一死,倒成了韋貴妃有逼死她的嫌疑了,現在王爺王妃都在,看樣子,一時也脫不了身呢。」
冷十五也微微吃了一驚,面色一沉,「幸好王妃準備了后招,雖然和之前的計劃有出入,但是好在還是有用的,目前的情況來看,這反而是最為關鍵的了。」
他說著,拍了拍手,冷十六從另一邊走來,身邊還跟著一個年輕的女子,她垂著頭,看不清楚容貌,但是從那通身的打扮來看,像是一個丫環,而且是一個等階並不低的丫環。
孝兒正要說話,冷十六上前一步,從懷裡拿出一個布包,裡面放著一些稀奇古怪的東西,有的像是膠泥,有的是特別小巧的小剪刀之類的東西。
孝兒正看得發愣,冷十六手腳麻利快如飛的利用那些小工具把那些膠泥之類的東西往那丫環的臉上招呼了去,隱約還有一顆假痣,孝兒看得目瞪口呆,她瞬間明白了這是易容之術,只是……冷十六什麼時候會這手活計了?
她轉頭看了看冷十五,冷十五的眼中也是驚嘆之情,她突然想到,這個冷十六……是不是也是被易容的?
她這個念頭剛一閃過,冷十六那邊已經停了手,剛才的丫環明顯變了一個人,她卻不敢多言,冷十五冷聲說道:「去吧,跟著她走,想必你知道應該怎麼做。」
「是。」那丫環剛要走,冷十五又從懷中掏出了一個紅色的藥丸來遞了過去,「吃了它。」
「我……」那丫環抬起頭來,臉上儘是惶恐之色,聲音微微顫抖道:「剛才不是……吃過了嗎?」
「那個是催命散,這個是變聲丸。」冷十五簡短的解釋,手卻沒有收回來,依舊帶著強勢的姿態。
丫環抿了抿抿嘴唇,最終還是接了過來,放到嘴裡吃了下去。
冷十五這才擺了擺手,對孝兒說道:「你且帶著她回去,便說剛一出宮門就遇到了前來送葯的丫環,他說著,又變戲法似的拿過一個食盒來,裡面是一碗熱氣騰騰的安胎藥。」
孝兒立即會意,接過了食盒,帶著那丫環一同回了韋貴妃的宮中。
宮中依舊是沉寂一片,人人大氣不敢喘一聲,孝兒帶著那丫環慢慢向前走著,腳步微微,不敢多發出一絲的聲響。
容溪的目光卻沒有在孝兒和她身邊的女子身上,而是看向了那個站在院中的采薔,此刻的采薔,剛巧抬起頭來,看向走回來的孝兒,而她正準備重新垂下目光去的時候,順帶著看了一眼孝兒身邊的那位丫環。
這一看之下,不由得一怔,隨即,眼睛便睜了睜。
只是一個微小的神情,卻讓容溪的心微微一動,隨即定了定。
那邊的太醫們也已經把完了脈,俯在地上抖個沒完,大體上和之前孫太醫說得那些沒有太大的區別。
皇帝的眉頭微微皺了皺,眾太醫都這樣說,看起來韋貴妃的身體果然是有問題的,他雖然不太懂醫理,但是不是這個妃子病了就是那個嬪不舒服,他守著的時間聽太醫嘀咕那些的時候也不少,自然也就明白一些。
一個人的身體里不會有如此奇怪而矛盾的現象發生,總歸有些有蹊蹺的。
「愛妃,你來說說,這方子是你從哪得來的?」皇帝轉頭問韋貴妃。
韋貴妃壓了壓眼角的淚,紅著一雙眼眶說道:「回皇上的話,妾身是……經過幾番打聽,從齊王妃那裡得來的,由於也見過齊王妃那出眾的肌膚,想著也許自己得了這方子吃上一段時間,沒準也會變得……不成想……」
皇帝之前也覺得韋貴妃保養出眾,但是從未問過她究竟是用什麼方法,如今一問,這方子竟然是從齊王妃那裡得來,不禁有些詫異。
「貴妃娘娘的意思,是本王的王妃知道您要打聽她的保養方子,所以這才故意給了假方來暗害您的嗎?」一道清冷的問聲,從另一邊傳來。
眾人望去,只見冷亦維不知何時從房間里出來,正站在門口,臉上平靜無波,臉色略顯蒼白,一雙眸子襯得極黑,裡面翻湧著的情緒如海,奔騰而來。
韋貴妃沒有答言,這確實說不過去,但是事實就是如此,韋貴妃只能心中叫苦,還沒有想到合適的說辭,冷亦維已經慢步走上前來,冷聲道:「如果本王沒有記錯的話,方才太醫也說過,這方子並沒有什麼不妥。如今,貴妃娘娘要把自己身子的不適歸咎於這張方子,是不是太不妥當了些?」
容溪聽到他的問題,心裡不禁暗暗佩服,冷亦維到來並沒有急著把目標定在誰的身上,而是先是去了慕容詩的屍首停放處,恐怕早已經把事情聽了個七七八八,依他的心智,稍稍一想也便能找到攻擊韋貴妃的方法,這是一個難得的機會,他如何會放過?
此人冷靜而且心機之深,的確讓人讚歎,只是……容溪心中暗想,若是他知道慕容詩這樣做,甚至豁出自己的原因只是因為痛恨他,恨他的冷意薄情,他會如何想?
容溪的眸光看到冷亦修正要上前說話,急忙搶先一步說道:「齊王說得是,這方子的確剛剛被太醫驗過,沒有什麼異常,只是任誰想想也知道,這方子定然是不會有問題的,因為這方子到了手,勢必要仔細的研究,就算研究過了,也會試上幾副葯,若是連方子都能被人看出端倪來,那豈不是白費了心?」
冷亦修即將邁出的步子又收了回去,他明白了容溪的用意,自己是後到的,事情經過沒有看到,與韋貴妃又是特殊的關係,貿然開口,只會讓人抓住把柄,落人口實。
冷亦維聽到容溪的話,目光銳利看來,嘴唇也緊緊抿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