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一十三章 我不喜歡這個名字
眼前的女子笑意淺淺,卻如冰片,狠狠的往趙一朋的眼中一撞。
他覺得面前的這個女子,雖然形色不動,卻有凌厲的殺機,讓他那根敏感的神經,立即緊繃了起來。
趙一朋下意識的直了直腰身,再次往床邊靠了靠,眼睛看著容溪,「你是誰?」
「我是誰,不重要,」容溪依舊是淡淡的笑意,「重要的是,趙幫主,你是誰?」
趙一朋一愣,他思索著對方的話,有些茫然,「什麼意思?」
容溪沒有說話,只是笑吟吟的站起身來,慢慢踱步到他的書桌後面,細長的手指,輕輕的在那只有機關的虎頭上劃過,指甲晶瑩如貝,在夜色中泛著如珍珠般柔和的光芒,她微微側首,對郝連紫澤說道:「王爺,你看這隻虎頭是不是雕刻得甚精美?」
郝連紫澤忍住心中的笑意,鄭重的點了點頭說道:「正是。」
「比王府里的如何?」容溪的手指繼續摸啊摸。
郝連紫澤更鄭重的點了點頭,「過之而無不及。」
這兩個在這邊聊著閑天,可嚇壞了在一旁的趙一朋。
每看到容溪的手指在那虎頭上摸一下,他的心就跟著顫抖一下,就像是用細而韌的線狠狠的一彈,一彈,讓他幾乎要吐出血來。
「殿下!這位……」趙一朋一時不知道如何稱呼容溪,只好把目光對準了她,咽下了稱呼,「到底有何事找趙某,不妨直說。」
「也沒有什麼要緊的事,」容溪轉身坐在了椅子上,「只是想和趙幫主談一談。」
「談什麼?」趙一朋的眸子一眯。
「談關於熾霞幫的將來,」容溪淡淡說完,又轉頭看了看郝連紫澤,「你看,這名字我就不太喜歡,熾霞,我一聽到這個名字就想到你的衣服顏色,總覺得不太舒服。」
「深有同感。」郝連紫澤說著,也表示深有同感的點了點頭。
「不如,趙幫主,你的熾霞,改個名字怎麼樣?」容溪話是詢問,但是,臉上的神情卻一點沒有詢問的意思。
趙一朋氣得頭頂上差點冒煙,他冷笑了一聲,「改個名字?閣下說得倒是輕鬆,不知道還以為在下的熾霞,還是您當家。」
「嗯,」容溪點了點頭,「很快就是了。」
「你到底是誰?」趙一朋的眼睛一瞪,目露凶光。
「嘖嘖,」容溪搖了搖頭,「這火爆脾氣可不行,我修羅會的人,得要沉得住氣行來,王爺,我覺得趙幫主不太合適,你覺得呢?」
「正是。」郝連紫澤再次點了點頭,他今晚就像是專門來點頭的。
趙一朋的眼睛再次瞪了瞪,心頭突的一跳,修羅會!剛剛在暗室中黑衣人所提到的修羅會!真是得來全不費功夫!若是……把眼前的這個女子擒下的話……
他如此想著,身子突然爆退,向著床邊滑去,頭也沒有回,伸手便摘下了懸挂著的寶劍,他下一瞬間便奔到了容溪的桌前,伸手一拔……
只是這一拔之下,便大驚失色,他垂下頭看了看,手中握著的只有劍鞘,沒有寶劍,怪不得剛才一拿到手中感覺那麼輕……只是沒有在意,他正驚著,只覺得喉間一涼。
眼前的女子微微笑著,紅唇如花,細嫩的手指間握住一把烏光閃閃的匕首,正抵住他的喉間。
「唔,」容溪看了看那空著的劍鞘,「趙幫主出手很快,著實讓人佩服。」
她的眼神中卻沒有絲毫「佩服」的神色,反而有淡淡的譏諷,她的手指往前送了送,趙一朋感覺一疼,似乎有溫熱的液體緩緩流了下來。
他額頭上的青筋暴起,不敢有任何的動作,眼珠都不敢轉一下,只是啞著嗓子問道:「閣下何意?趙某哪裡有得罪的地方?不如明說,趙某定當賠罪。」
容溪好像思索了片刻,歪頭說道:「沒有什麼得罪的地方,若是有的話,恐怕趙幫主也不會活到現在。」
趙一朋氣得眼睛翻了翻,腔子里火苗一竄一竄的,卻沒有敢動彈,喘著粗氣問道:「那到底為什麼?」
「不如趙幫主先想想,你的劍鞘為什麼空了?」容溪的目光在那劍鞘上掠了掠。
趙一朋的眸子一縮,他正在想著,突然感覺到身後有人慢步而來,這才想起,剛才貓兒姑娘一直在床上睡著,這麼一折騰,恐怕早已經醒了。
貓兒姑娘穿著雪白的中衣,腳上踩著舒適的薄底便鞋,嘴角噙著一絲笑意,雙手捧著一柄寶劍,慢慢走來,一步一步,如蓮花開放,她輕輕掠過趙一朋的身邊,連眼光都沒有給他一個。
她直直走到容溪的面前,屈膝跪倒,「屬下幸不辱命。」
「嗯,」容溪淡淡的應了一聲,擺了擺手,貓兒捧著寶劍退到一旁。
趙一朋想說什麼,卻什麼都說不出來,他眼睛怔怔的看著貓兒,眼角幾乎要迸裂,而貓兒姑娘卻一直都沒有看他一眼。
郝連紫澤彈了彈衣袖,「行了,言歸正傳吧,老實說,趙一朋,本王也真是不喜歡熾霞這個名字,忍你很久了。」
「殿下何意?」趙一朋的咬了咬牙,「您別忘了……」
「哧!」
一聲微響,割斷了趙一朋後面的話,他瞪了瞪眼睛,手慢慢抬起捂住咽喉處,滾燙的血液帶著腥氣迅速的沾滿了他的手,他想說什麼,卻只能發出「咯咯」的怪聲。
容溪慢慢的抹著匕首,上面的血液嫣紅,像是天邊的霞,趙一朋突然覺得,這個名字……也許真的是不太吉利的。
容溪看著他,慢慢的開口說道:「你的舅舅宰相大人是吧?唔……你放心,我們一直沒有忘記,若不是因為你舅舅,也不會等到今天,也不會從青樓下手,費盡心機,已經給足了你面子。」
趙一朋的手指慢慢指向容溪,卻最終又垂了下去,他最後的一個念頭,仍舊是在想,她……到底是誰?
可惜,他永遠也不會知道了。
「接下來你怎麼打算?」郝連紫澤看著趙一朋的屍體問道,那眼神就像是看著一隻臭蟲。
「那些重要的人物一個不留,那些不重要的,秘密關押,然後把我們的人派進來,等待。」容溪微微一笑,露出雪白的牙齒,森涼如一隻勇猛的小獸。
她說罷,轉身走了出去,她最近對血腥味越來越敏感了。
她急著往外走,沒有看到郝連紫澤的眼神在她轉過身的一瞬間,慢慢暗了下去,他一直都在計算,容溪的生產之日,就快要到了,而她……是很希望冷亦修能夠在她的身邊的吧?
他的手指輕輕捏了捏袖子,那裡有一個他的暗衛最近得到的消息,冷亦修自我彈劾,最後請求自行流放三百里,孤身一人去了一個偏僻的小山村,身邊沒有帶一個人。
郝連紫澤看到這個消息的時候,心中不由得輕輕一顫,同為男人,同為愛著容溪的男人,他自然懂得,冷亦修這樣做,一定是痛苦至極,他根本無法忘記容溪,身在寧王府,處處都是容溪的影子,想想也會覺得如身受凌遲之苦。
冷亦修是大昭赫赫戰神,他居然可以放棄一切,而容溪……郝連紫澤的目光深深,她也是心受同樣的痛苦吧?一樣不能忘記他吧?
修羅會的蟻鳴,專門收集情報,天下之大,在他們的足下,在容溪巧妙的安排之下,卻如同盡在囊中,短短三個月的時候,修羅會已經是聞名天下的組織,毒殺暗殺皆居魁首,這一切,也和情報的快速和精準脫不開關係。
而郝連紫澤清楚的知道,在蟻鳴的探查範圍之內,唯獨沒有大昭,那一片的空白,像是一片荒蕪之地,在容溪的心底,是不可觸摸之地,只因為那裡有一個人,一個無法忘卻的人。
郝連紫澤輕輕的嘆了一口氣,捏著消息的手指一松,罷了……等到這件事情過去,等到熾霞的事情了解,便告訴容溪,互相逃避終究不是一個辦法,還是早一點面對,早一點解決,對他們兩個都好。
他打定了主意,邁步跟了上去。
他輕輕打了一個呼哨,埋伏在院外的人,像一個個黑色的幽靈,連手中的兵器也包上了黑布,隱藏了銳光,輕輕翻身轉挪,帶著決然的殺機,直撲熾霞。
容溪並沒有繼續留下來,她從熾霞出來,便回了住處,她現在住在城郊的一所莊院中,那裡的空氣好,四周的樹木一年四季都是綠色的,為即將到來的冬季抹去了那一份寂寥。
可是……心裡的那份寂寥呢?
容溪揉了揉額頭,看著燭火跳躍下的那一封密信,今日剛剛拿到手上。
她盯著那段字,彷彿一段陳年往事在眼前鋪開,她用心看著,以至於一時之間無法連貫起那一個字一個字的意思。
心中始終存在的那一份希望,如今像遇到了活泉之水,悄然的在這些字間萌芽生長,冒出尖細的芽,嫩綠的葉,讓她的眼眶不由得熱了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