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第十五章 相思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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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嘶……」手上突然一痛,我抬手,卻是劃出了一道血痕,將手指放入口中吮了一下,推開古琴,我甩了甩手。
「怎麼了?」弦歌放下手中的冊子,問我。「不小心彈得太用力,手破了。」我揉了揉,不在意地開口。說罷,便想繼續彈琴。
卻被人抓住手,他看著我手上的傷口,嘆了口氣:「你怎麼總是這般不小心。」隨後,從樂坊常備的藥箱中拿出金瘡葯,倒在我的手上,我倒吸一口涼氣,這麼點傷口,我休養幾日就好了,這麼一倒,我倒是疼得厲害。下意識地想要抽回手,他卻不肯放開,向我手指吹了吹,隨後,拿出隨身的手帕將傷口包住。「這幾日切忌不要碰水了。」打好結,他將我的手放下,將琴抱走:「今日便聽我彈吧,記住我彈的每一個動作,也當是學習。」我點了點頭,小心翼翼地將傷口保護好,正襟危坐,看著他。
他席地而坐,表情泰然,雙手已經擺在了琴上,隨後,食指一動,琴弦顫動,一個音符就這麼飄散出來,我用手托著腦袋,定定地看著他的樣子,真正的仙姿道骨,好個琴人合一,我鮮少看到有男子彈琴彈得如此脫俗。
他的唇邊掛著一抹淡然的笑容,好似手下的不是琴,而是最愛的人一般,他的笑容溫柔到極致,連眼眸中都似乎透露出一股清澈的愛戀,有几絲髮絲從肩上滑下,襯著他整個人都如夢如幻,而琴音也是這般洒脫,帶著一種令人心都甜蜜起來的音色。
我暗暗叫好,果然是弦歌,若是一般人,恐怕是難以彈出這等絕妙的境界來吧。
突然,他的手慢了下來,而琴音突然轉緩,他的表情也慢慢的變得凄涼,而樂坊極其安靜,我的心也跟著變得悲涼,琴身開始顫動,隨之而來的,是更為暴戾的琴聲,好似丟失了最為重要的東西一樣。
我突然看到了沐武傾的臉在我眼前,我輕輕地伸出手輕觸,而那張臉,也如齏粉般消失。我的心中,劃過一陣難受,而此時,弦歌的琴聲卻是這般悲涼,剛才的快樂好似也是如夢似幻,水中鏡月一般。
捂著心臟的位置,我的臉色變得不是很好看。
而漸漸地,他的琴音又歸於平靜,他的嘴邊,又掛上了那一抹淡然的笑意,好似是空谷幽蘭,是一股子洒脫的樣子。
而最後一個音符劃過的時候,我站了起來,向他鞠了一躬:「怪不得聽聞他們常說弦歌公子的琴音天下無人能敵,果真如此,讓我如臨其境,難以自拔。」我是真的很佩服他,他雖然脾氣性格讓人捉摸不透,但是,他的才藝還是讓人難以忽視的。
他突然站起來,看著我,良久,眼眸中的情緒很複雜:「這首曲子,名為相思賦。」「相思賦?」我慢慢地說出這三個字。
還記得那次蓮花燈會,我念得相思詩,竟也會有此等曲子。
「若是你學會了這首曲子,想必你的心上人定會明白。」他的表情有些捉摸不透,卻還是笑著的,卻顯得有些冷然。我卻是搖了搖頭:「這首曲子,好像不止相思之苦相思之痛那麼簡單吧。這其中似乎摻雜著一絲了悟在其中吧,難道弦歌公子沒有想到這一層嗎?」他的笑容一瞬間戛然而止,卻在下一刻,笑的更開了:「我道知音難尋,卻不料被你一語道破,看來,這自作聰明,還是有點用處的。」我嘿嘿的一笑,掩飾自己的不安:「弦歌公子說笑了。這人啊,自作聰明的時候,有時啊,聰明反被聰明誤啊。」他卻淡淡地笑出了聲:「我記得娘親小時與我說過,這琴只為知音而彈,從小,我的琴技便是超出常人,而娘親也常常與我說,這些技巧雖然高超,卻是缺少靈魂的彈奏,難有共鳴之聲,而如今,我覺得這琴的靈魂,我是找到了。」抽出衣袖中的玉笛,看了良久:「我一直想,曾經我費盡心思打造的這幻笛,如今也有該有個主人了,只是不知,知己何意。」我看著他將玉笛舉起,朝向我的方向。
我反咬住自己的嘴唇,也不知道該回答什麼,思量再三,雖然他脾氣是差了點,但也不至於這樣對他把,又不能把我怎麼樣,想了想,我偏頭,對他粲然一笑:「自然是榮幸至極。」伸手握住笛子的另一端。
他卻久久未鬆手,窗外,柳葉紛飛,帶著一片片掉落的葉子,顯得如此絕美。我的笑容久久未散,他慢慢地鬆開手,手卻伸了過來,輕觸我的臉龐:「流玉……」我不露痕迹地躲開他的觸碰,笑道:「弦歌公子最近可是完全變了一個人啊,你以前的脾氣都去哪兒了,我可不見得有這麼大威力能讓弦歌公子改變如此啊。」半開玩笑的語氣,顯得不那麼尷尬,不那麼嚴肅。
他咳了一聲,眼眸中的失神頃刻散去。
「既然手破了,你便早點回去歇息吧,等手好了再來學。」他揮了揮手,便向後面的小道走去,我見他這麼迫不及待地離開,也不便稍作停留,便帶著笛子一起回去了。手中撫摸著有些凹凸的花紋,我的眼中莫名其妙地染上溫情,也許,真的是知音難尋,才會對如此傲慢的他產生惜才的感覺。
雖然不會吹笛,卻能聽懂他的笛聲,也許對他來說,有沒有這笛,都不那麼重要了吧。
俞伯牙和鍾子期,以琴會友,雖然是個極其簡單的故事,而裡面包含的情誼卻是難以泯滅的深刻。
我望著天,也許,是真的不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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