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山如畫(79)
隨後張少英去辭別冷逍遙方領著一行人回返江陵府,羽衣衛正向哪裡匯聚。此刻的張少英有些說不出的輕鬆,感受到男主人的氣息,凝香忍不住嘆道:「你好久沒有這麽輕鬆過了。」張少英聞言一笑,問道:「你想家嗎?」凝香搖頭道:「我尚未成親,家裡人亦都安逸。於咱們婢子而言,尋個好主人遠比家更重要。」張少英沒有反駁,立刻收斂心神,喜形於色於他大幕司副使的身份而言,是弱點。當下一行人策馬向江陵府趕路,走出十八里路時盟網傳來急報,大量不明人員口誦摩尼教教義襲擊市舶司。這些人的武功路數有儒門的,有道門的,也有摩尼教的上乘宗法。張少英細看過後微微一笑。他們的目的是甚麽呢?這是第一波收到的訊息,下一波訊息將會在半個時辰之後,張少英停下腳步矚目遠山,稍加思索,說道:「這樣的手段是否也拙劣了些。」
御留香上前應道:「動動腦子就該知曉幹掉陳坦秋是最划算的。這小老頭可輕視不得,我跟他交過手,娘咧!那些人被他教得大義凜然,視死如歸,而且各個都不是孬種!那一群正氣凜然的武林群俠,搞得我都不好意思殺人了。」張少英笑道:「我有兩個選擇,要麽去救,要麽靜觀其變。」御留香搖頭道:「你賭不起,一旦他完蛋你會很辛苦。某種程度上你倆是同一陣線,只需你不觸碰他的底線,這種聯盟可一直持續。」張少英反問道:「你覺得會給我們留時間?」御留香雙手一攤,應道:「這種小打小鬧我厭倦的很,你隨意。」判斷局勢麽?這些張少英不擔心,他擔心的是下酆都遺體該如何安置,田不孤心殤難解,一直極力壓抑心神其時常走神,總是黯然垂淚,這需要時間治癒,如何安置是個問題。想起下酆都張少英有些黯然和愧疚,不該讓她獨自一人出門,於他們本身皆太過自信,這是大意的代價。張少英選擇停下來等待訊息,他這一著著實讓羽千瀧一行感覺到張少英確實已能獨行一方,任何事物皆有因果,出現事情解決事情那便是最好的方式。當前情況不明,原地待訊亦為穩妥之舉。確實,能夠對陳坦秋這樣的人物下手便不會留給你救援的機會,便要看陳坦秋的造化和四方門的能力。且對方竟然敢對市舶司下手,其中間諜細作怕是也不少,於武林勢力而言,四方門每日這麽大的運作,於武林眼裡多留心便能發現其中所在,並不難尋。
陳坦秋身居武林盟主之時對待朝廷一直微妙的平衡著君臣關係,事實上陳坦秋與朝廷的關係其實很緊密,否則豈能與朝廷安享太平多年?陳坦秋的性格從來只存在正與邪,這與縱橫派的利益至上的原則大大不同,面對正邪之分從來只有消滅一條路。陳坦秋不知一次的對江湖門派說過,壞人便是壞人,能作惡便決不輕饒,以刑止刑方為俠義之道。當張少英等來第二波訊息時,圖形字述之間,襲擊之人青天白日先以大量火攻焚燒,隨後滲透進來的人突然從市舶司四面八方同時進攻,前後愈兩千眾。而市舶司雖有防備,但平日安逸慣了,雖有應對之法但行動僵硬,完全無法阻擋來犯之敵。這些人武功路數雜亂,皆擅長單打獨鬥,亂斗之下,庭院之中,四方門的大陣竟無法匯聚。整個市舶司方圓二十里尚有四方門近二萬之眾,竟在河畔鬧市之中中樞被襲,想來想去都覺得不可思議。來犯之敵行動迅捷,路數明確,截止第二波訊息送來之前,市舶司內並未見到實際的反擊。
張少英瞧在眼中,微微一笑,御留香有心一試其心境,故意怪聲怪氣問道:「阿英,如何?」張少英故作正經的喚了一句:「阿香,這關我何事?」御留香哈然一笑,隨後一行不緊不慢策馬趕路,確保天黑前能趕回江陵。這一刻連申屠月都對張少英暗暗讚許,向御留香說道:「若他沒了這個身份該如何?」御留香哼哼一笑,應道:「以他今日成就,做個武林盟主雖勉強,卻是不虛。縱橫派若不要他有的是人想搶他。」羽千瀧道:「他這種人註定只能做第一人,否則放哪裡都是死結。」御留香道:「縱橫派不會犯這樣的錯誤。接班人三字談何易?你看看聶宸玉,冷逍遙,皆有方圓之內的宿命,而這小子天生的方圓之外,老頭這次賭對了。」御留香所指所謂方圓便是之內便是聶宸玉需要面對西后,南冕,北侯三系,方能真正成就雲都,冷逍遙則同樣要面對本宗內訌。而張少英於縱橫派並不需面對宗派內在問題,並且縱橫派已經完成整體改革,故在方圓之外。
羽千瀧問道:「縱橫派的大位真能傳給他?」御留香道:「他能做到今日已是勉強夠了,應付外事綽綽有餘。剩下的便是內在,縱橫派的掌門人那可是個苦差事。」申屠月調侃道:「那我們豈不是天子近侍了?」御留香哼聲一笑,應道:「做他的近侍最危險,你沒看到他的兄弟一個都沒帶在身邊?」申屠月拍了拍腦袋,疑惑問道:「我只是不明白,他怎麽又不急了?」羽千瀧聽得申屠月如此憨態不由噗嗤一笑,說道:「陳坦秋此人叱吒風雲多年,是整個江湖門派的精神領袖,你覺得以他的睿智會如此不堪一擊嗎?他自身若沒有實力,四方門憑甚麽讓他做監門?監門的位置如此重要,宋庭豈能隨意相授?」申屠月道:「我還是不懂!」羽千瀧無奈道:「我也只領略到這一層。」御留香則向張少英說道:「說說你的想法。」
張少英緩緩說道:「我若是他必會布下天羅地網待敵來攻,以勢弱而引眾勢進而順藤摸瓜,為以後放長線釣大魚做準備。」羽千瀧道:「殺手有所準備必有所防備,陳坦秋這麽大的場面布置怕是得不償失。」張少英應道:「若真事事那般容易,我等又豈能如此安享太平。這位陳盟主恰恰是不愛財的主,為了達到目的可不惜代價,畢竟用的不是自己的錢,不需吝嗇,世上無難事,只怕你沒錢。」羽千瀧嫣然一笑,名利之間這確實不稀奇。」當張少英一行趕回江陵府時,官府已然開始戒嚴,沿路皆有廂軍,鄉兵盤查。原本這富庶之地常年無戰亂,但路上的廂軍相當多,這自然是四方門的化身,畢竟他們無法以明面而存在。張少英一行本就備了大量的路引,隨時能填上時間,加上武林盟的腰牌,官軍並未多加盤問。張少英一行乘船靠近市舶司,大老遠便聞得一股濃煙味兒,火已經撲滅了,碼頭上,河道里熙熙嚷嚷,人聲沸鼎,皆在忙著清理。
張少英眺目望去,但見碼頭上的大帆上,慕秋白手下的奉營斥候緊緊盯著自己一行人。張少英沒有選擇入內,而是順路去了東面的大街,哪裡白蘭羽衣衛,乙字營,丙子營,丁字營,雙衛營四營齊聚,秀字營原本是要留守的,畢竟聚集一營這樣的女流著實不易,但秀字營指揮妖鳳特意請了戰,張少英准許其作為後備參戰。而後,一雪,雙秀,三合,七絕皆在,唯獨五獨由於白子意與黑豹除名明門,只剩浪秋居,林翔,伍靖三人。眾人擠在巷子里瞧得張少英緩步進入,皆齊刷刷的躬身抱拳見禮。張少英掃向諸眾,還禮后說道:「諸位建功立業的時候到了,還請大家團結一致,珍重自愛,期望大家見到那一日。」此刻的張少英是那樣的淡然深邃,羽衣衛上下在他手下聽命一向比較自由,但賞罰分明,諸事皆準備細緻,相互間並無多少干擾,這樣的相處方式竟避免了上下的階級之分,又顧慮了他們的身心,只需你不違規違逆,這便是最好的相處方式。
張少英沒有多言,領著眾人向市舶司進發,糟亂的市舶司三門齊開,張少英率眾緩步進入,胡道夫婦當先出來迎接。瞧得張少英帶來的人,胡道精神一震,領著張少英入內去見陳坦秋。張少英隨意掃視了兩眼,場間不見一具敵人屍首,足見對方準備之充足,行動之迅捷。於陳坦秋而言這或許是好事,藉此完成四方門內部整頓。張少英來時,陳坦秋正在密室內坐在地圖上謀算著甚麽。見得張少英來,陳坦秋哈然一笑,問道:「你居然不來救我,真想揪你耳朵。」張少英微微一笑,微微欠身向陳坦秋說道:「給前輩帶來了些幫手,但願夠用。」陳坦秋笑道:「算我沒白教你,人吶,手令給我,我立刻要用。」張少英當下讓班嫂將秘匣遞了過去,裡面是羽衣衛的金印,驗字和令旗。陳坦秋雖非第一次見,但一個江湖社團行政建制較朝廷都更加簡潔完備,這不正是諷刺嗎?
隨後陳坦秋約了張少英詳談,兩人到密室后的花園中屏退左右值守。陳坦秋當先說道:「天下大勢在眼,這些小打小鬧便不在話下。今時今日的你眨眼之間便能明辨是非,但願你今後能善待天下。」張少英應道:「那非是我所能左右的。」陳坦秋瞧得張少英雙眸之中再無昔日的尊敬,不再用晚輩二字,陳坦秋道:「天下之間,你對這個朝廷並無好感,但天下百姓與此無關。你竟以清白蘭君自詡,當持其真意,行康庄大道,不為禍便是天下的福分。」張少英反問道:「那麽雲都呢?」陳坦秋道:「這是天機,當你明了那一日便是功成之時了。這個武林能有今日實屬不易。剩下的交給我們了。」張少英正色道:「天下之間明了如你,盟主之志若能稱帝必是一代霸主。」陳坦秋哈哈笑道:「天下間沒有可能。我之宏願便是太平天下,那怕是暫時的。這天下太世俗,方有屈原這樣的大義之士,家國之念,名族之望,天下之安,所謂俠者便該如此。一身武功若只有勝負,那將是多磨可悲的一件事。」張少英道:「這個答案千百年來天下早有答案。」陳坦秋道:「是的,天下只為皇權,這樣的制度無法實現。也或許便沒有這樣的制度。」張少英道:「他們有。」陳坦秋微微一笑,反問道:「今後有何打算?」張少英應道:「回家。」張少英似乎並未隱瞞,陳坦秋點點頭,問道:「小玄子和你夫人到底怎麽了?小玄子拜訪各門各宗快兩年了,至今不肯歸來。他可是一記猛葯,弄不好會壞事。」張少英深吸一口氣,陳坦秋不愧精通馭人之術,小玄子之後便該是小燕子,這是陳坦秋為二人取得小名,陳坦秋卻改為了夫人二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