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9 夜半療傷
院中,沈醉墨緩緩睜眼,對上石冬擔憂的目光,「我沒事。你剛剛那番話說得很不錯。咱們三人,默契度真是越來越高了。」她臨時起意,沒想到石冬石夏二人配合得那麼好,嗯,很欣慰啊。
石夏咬著嘴唇道:「小姐,你這又是何必……屬下知道您肯定有自己的打算,只是下次能不能愛惜自己身體一點,今天這事,裝裝不就行了。」
「這幾日風平浪靜得很,我悶得都快發霉了。如今她按捺不住,連大夫都叫來了,我要只是裝裝,又怎能蒙蔽她的眼呢。」沈醉墨微笑著,接過帕子擦了擦嘴角的血絲,「況且這次我只是小小刺激了下自己,來得快去得也快,沒什麼大不了。」
當年,她雖被師父救下,但原主的身軀實在毀損得太厲害。
聽聞是在冰天雪地中被殘酷虐打,肋骨斷了三根,手骨骨折,最嚴重的是由於凍傷,身上的大部分肌肉都已壞死。師父花了一天一夜時間將身上腐肉剔除乾淨,上了葯汁裹了紗布,在炎潭裡泡了三個月才稍微好點。
雖然命是保住了,也習了一些上乘武學,但當年的寒氣侵入肺腑,留下難以治癒的頑疾。
多講了幾句話就覺得有些累,沈醉墨斜倚了一會,才開口道:「六淵,七淵……可曾見到剛剛有人接近沈老夫人的菊苑?」
六淵、七淵並不是人名。在長生殿中,少主貼身侍衛共四十五人,仿若金字塔,分為九個層次,由一到九遞增。相反的是,人越少的層次,其實力越強。六淵、七淵是侍衛中的第六層次與第七層次,分別有六人、七人。
「回少主,沒有。」只聞其聲不見其人。
「嗯,繼續盯著吧。」沈醉墨有些疲倦地閉目。
晚膳時分,府中小廚房絲毫不曾怠慢她,每每都是挑了最時令最時新的菜肴呈上,今日也不例外。
八菜一湯,四葷四素。沈醉墨舉了筷子半天沒下得去,「今天胃口不太好,讓小廚房燉一碗紅棗燕窩吧。」
每次犯病後身體都會惡寒不止,就如現在,她裹了厚厚一件大氅,仍是手腳發涼。
不一會,便有人呈上燉品。
沈醉墨舀了一勺入口,嘴角微揚,眸中光芒乍現,果然!
這燕窩中加了桂花!
不急不緩喝完,沈醉墨剛一起身,噗通一下又載倒在地,聞聲而來的眾人動靜頗大,這一陣忙亂一直持續到夜半,沈醉墨屋內蠟燭更是燃了一夜,遠遠望去,能看到幾道忙碌的身影倒映在窗紙上。
第二天,這府邸中唯一活躍的一片也歸於沉寂,沈醉墨病情加重昏昏沉沉躺了一日。
石夏寒著臉去了廚房將一眾廚子如串螞蚱一樣提了過來,聲稱燕窩紅棗內被下了毒,挨個審問。
宅院中人人自危,連帶著那天大多數人都沒有吃到可口的飯菜。
廚子們個個抖得如糠篩般,跪地喊冤,掏心掏肺地以證自己的清白,唯恐那鞭子下一秒就落到自己身上。
他們知道面前石夏、石冬是極為護主又強悍到招惹不得的人物,能在回府第一天就毀了陳夫人容貌的人做什麼都不會意外,有小部分人寄希望於仁善的大小姐身上,但在聽聞她昏睡不醒后,只得死了心。
石冬等他們聲嘶力竭了才不慌不忙道:「我也沒說這毒定是你們下的,一碗燕窩從下鍋到送到這裡,定會經過很多人的手。」
「對對!我想起來了!」一名廚子拍額大叫,「是環兒,那小丫頭來過!」
「哪個屋的?」
「不……她……」廚子猶疑不決道。
「說!」石夏舉起長鞭指著他的鼻尖。
「她……是夫人屋裡的,不過不是丫鬟,她是老爺和一婢女所生,婢女死後,她就養在夫人屋裡。」當年那婢女是如何受到沈勁松的一夜寵幸已不知,婢女產後身亡,夫人極其厭惡她,連帶全府上下沒有一個把她當小姐看的,整日幹些粗重的活,活得連普通丫鬟都不如。
屋內,傳言中本在卧病在床的沈醉墨正靠上美人榻上閑閑地翻著書,在聽到這話后,手頓了頓,以陳宜那樣的性子,這小丫頭想必活得十分艱難吧,而且以前看著資料就覺得這丫頭有些奇怪,想了想低聲道:「把她……綁來,關柴房裡,不給吃喝。」
夜半,因前兩日發病時的丹田淤塞尚未打通,服了藥丸后,放下簾幔后,盤腿坐在床上開始運氣。
藥師父專門調配的,用來抵禦寒氣是最好不過,少頃,由內里升騰起的熱流,如油花迸濺一般席捲四肢,乍然而至的高熱使她的裸露在外的肌膚呈現出赤紅的光點。
這是最猛的、也是最有效的一劑葯。運氣時除了需注意力高度集中外,還需除了外裳,以便身體適時的散熱。
不知為何,這次明明只是一次小發病,調理的時間卻比往常都要久。
守在屋外的石夏很是擔憂,但又不能貿貿然進去打擾,只得扒著窗戶往內打探著。
可是沈醉墨早就將屋內燭火熄滅,黑黢黢的什麼也看不到。
她更加著急,抓耳饒腮地團團轉,抬頭見石冬正低著頭,靠過去小聲問,「在想什麼?」
「我在想,少主這一年來病發后的調理的時間一次比一次長。」
「這是為什麼?」石夏好奇不已,「難不成國師大人的葯失效了?」
「別亂說。」石冬一掌拍過去,輕聲答,「那個葯,確實很有用,不過每次能服用的劑量已經是最大的了,而藥效卻越來越短,那……」那可能意味著,少主的病變得更加嚴重,已漸漸不是這葯能壓制的。
「那……什麼?」石夏摸摸腦袋,不理解地追問。
「……」石冬瞅了瞅她那雙求知慾旺盛的眼睛,「笨蛋。」轉過身去,「沒什麼。」但願自己是多想了吧,畢竟前幾次少主調理好后也沒說什麼。
屋內,沈醉墨顯然也察覺到了這點,此時內息已在最後一點淤塞之處徘徊了很久。藥物所帶來的熱流已慢慢消逝,若是在這之前沒能徹底打通的話,卷土而來的反噬會更加傷人。
屏息凝神,由二十四周天里,重新又來了一遍。
額間的汗珠已由最初的熱汗變成了現在的冷汗,丹田之中那股寒氣尋著一絲空隙飄了出來。頃刻間,已吞噬她的四肢百骸,整個人如同置身與冰冷的寒潭中,冷得牙齒打著顫。
睜眼,喉中一片腥甜,她穩了穩身子,無聲地喚道:「石冬……」
忽然感覺有一抹溫暖觸上了她的後背。鼻尖盪過香氣,清甜又溫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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楠竹出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