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斗馬
飯後幾人與夏三爺一同在營地之中走動消食,現下不宜上馬,摩拳擦掌的幾個小孩兒到底還是強忍著心中雀躍隨自家三叔一道參觀這裡頭的布置。
定遠王家的女眷早接回京中王府下榻了,只留著林航與林舸兩兄弟在軍中操練,今日定遠王回了王府並不在營中,是以夏瑾幾人無緣得見,只能聽夏三爺說說其英雄事迹。
比如那些個私學,比如,那些個夏瑾怎麼看怎麼眼熟的東西。
定遠王府出了穿越貨,或者定遠王林方淼本身就是個穿越貨,要不然無法解釋夏瑾這輩子重生之後為毛能碰見這麼多與上輩子不同的人和事。
都是老鄉,同樣高調,自己撲了別人卻活得很好,夏瑾忍不住在心裡泛酸水咬手絹兒,他覺得他應該把定遠王府的人列為拒絕往來戶,貼上專業拉仇恨份子標籤關到小黑屋。
「王爺正值壯年便有此番成就也算是前無古人了,只不知今次回京過年可還會回西部大營?」
夏環滿心滿眼都是對林方淼的崇拜,一心只想著跟隨他去西部大營也闖出一番事業來才不負此生,卻不想本是一句無心話便問到了如此敏感的話題。
夏瑾與夏瑜對視一眼,皆暗自嘆氣——還好今兒個旁邊的是自家三叔,若是被旁人聽了去免不得又會得罪定遠王了。
林方淼功高震主又正值盛年,已經封王的他當真是進無可進,上面那位本想著借著這次回京的契機留下他派旁人接管西部大營,可誰都知道這是意在削權,有哪個拼了半生得此成就的人肯甘心放手的,林方淼雖未明確拒絕卻也是拖著皇帝那邊至今未有答覆。
權之一字,看得清的人不少,看得輕的人卻是沒有幾個的。
夏瑜掐了夏環一把,兄弟兩個自小養成的默契還是在的,夏環也知曉自己問了不該問的東西,連忙緘口不再言語,夏三爺也不欲多說,兩三句便轉移了話題,幾人又轉了些時候,待腹中舒坦些后便慢噠噠地往馬場走去。
**
五個人,五匹馬,兩個裁判。
偌大的馬場只有這幾個小鬼在那邊瞎折騰,午後的天兒自然是曬的,這幾人又正處在那無甚遮蔽的馬場上,更兼塵土飛揚粘著汗水貼在身上難受得緊,只那在馬背上摩拳擦掌的幾個絲毫不覺著熱。
真真是小兒不懼三伏。
「你幾人皆不常騎馬,今兒個為著安全考量便不比速度只比控馬,前方五十米處有紅土設障,放在實戰之中便是那毀蹄的尖刺,你幾人驅馬穿梭,誰蹄上沾染的紅土最少誰便勝出,如此可好?」
「這般就成,先後如何定?」
「以年齡為先後,瑜兒居長,你便先去罷。」
夏瑜緊了緊手中的韁繩,輕吐一口氣后驅馬上前,卻是不急著過障,先讓那匹母馬在前方轉了幾圈兒,隨後又轉回原地,如此反覆數次后才下決心往前走去。
夏瑾冷眼瞧著,倒是經此看出了夏瑜最大的毛病——過於求穩,小小年紀就已經沒了少年人拼闖的勁頭。
夏瑜這性子若是不改一輩子難有大作為,但卻是個守成的好人選,正適合侯府那般境況。永寧侯的爵位傳至老侯爺手中已經是第二代,三代而奪,到了父輩手上便是最後一次了,只這些年來老侯爺雖無軍功卻因頗為識趣甚得聖心,更兼年前南方鬧災時捐了一大筆銀子,為著不過是給那位一個由頭續爵罷了。
如無意外,這永寧侯的爵位應當還能再傳三代。
夏瑾迎著太陽眯了眯眼睛,這三代無需創業只管守成,拋開這些個亂七八糟的因素不談,夏瑜倒是比他夏瑾更適合承襲侯府爵位。
何錚見夏瑾瞧著夏瑜不轉眼,面上無甚表情手卻是握緊了韁繩,這般瞧著還以為夏瑾仍在擔心輸贏問題呢,思量過後何錚便好心湊上去勸道:
「你雖不如夏瑜熟練卻也不至於墊底,有夏珮在呢,哪裡就能輸了。」
近在一旁的夏珮:……
夏珮旁邊的親爹夏三爺:……
他聽見了哦,他真的聽見了哦!尼瑪他離得這麼近敢不敢小點聲啊喂!
夏瑾看了何錚一眼,這一眼之中滿含憐憫——這個交際廢真心沒救了。
**
夏瑜順利走完一圈,有小廝迎上去小心將馬蹄上的紅土刮下放到一邊,瞧著手法極為熟練,怕是平日里夏三爺便常用此法訓練騎兵的控馬能力。
「你可瞧好了,將買馬的銀子備下,若是銀錢不夠了只管找哥哥我借,十匹馬都給你買,只管貼上你自己的名號送過來就成!」
夏環騎著馬在夏瑾面前躥了一圈兒,故意揚起塵土逼得夏瑾往後退了幾步,如此才哈哈大笑著驅馬往障礙跑去,卻是不似夏瑜那般小心試探左右避讓著過障,只管一個飛躍直接跳到了邊界,他們皆是新手這般動作極為危險,誰都沒想到夏環的膽子竟如此之大,就連夏三爺見著夏環縱馬之時也大驚失色,一直到他穩穩噹噹地落下才稍稍定下心來。
夏環驕傲地揚了揚頭,又轉了幾圈兒才回去,本想著挖苦夏瑾兩句卻被一隻大手從馬上一把拎下,扛到肩上直接——打屁股。
「三叔,三叔快放開我三叔!」
「你是個有本事的,才第三次摸韁繩便敢這般好勇鬥狠,我管不得你,至少能揍得過你!娘的看我不把你屁股打腫,不長記性的混賬東西!」
夏三爺下手極重,真真一點兒情面不留,他本就生得魁梧,又兼常年在沙場打拚手上力氣自然不弱的,只把夏環打得哀叫連連,夏瑜也是嚇得狠了,半句求情的話也不說,只恨不得夏三爺將夏環的屁股打穿了才甘心。
「三叔只管教訓,他不吃點苦頭是不知道其中厲害的,打,只管狠狠打!」
夏瑾一旁瞧著也覺后怕,當時若是一個不小心夏環很可能墜馬,此番不過是受些皮肉苦倒是便宜他了,非得受教訓才長心眼兒。
「三叔怕還在因那件事惱恨呢,八年過去了,這見不得人耍狠的脾氣竟一點未變。」
林航在一旁低聲道,夏瑾循聲看了看他,後者卻是沒有解釋的意思,只回了夏瑾一個懶散友好的笑。
「你這二哥雖說膽子大了些卻有難得的好天賦,加以磨練幾年之後定強過我許多。」
林航笑得極為不在意,無論何時何地都一副憊懶模樣,偏生因著生得好瞧不出怠慢輕視,夏瑾看了他一眼瞧不出別的意思便轉過頭去不再管他。
林航於馬上隨意轉了轉手中的鞭子,揚塵多了,馬兒打了一個響鼻,何錚回頭瞧了瞧馬,又看了看那遠方的紅土,未有言語。
**
比試在夏環那邊便中斷了,夏三爺強壓著夏環回永寧侯府閉門思過寫檢討,夏家兄弟負責輪番監督,何錚也早早回了丞相府,剩下林航一個在軍營之中等著親爹回去。
「這京中權貴你又巴結得了多少?呵,不過是個會撒嬌乞憐的可憐蟲罷了,你也就這點討好人的本事。」
待到夏家人走後林舸才出來,開口便是挖苦,林航見怪不怪,只管回帳中沐浴,將林舸扔在原處半句不曾理會。
「哼,從我這處搶走的遲早要你吐出來,今後有你苦頭吃的!」
林舸啐了一口,腳步極重地跑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