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直到走近,司味千才看清,一隻五彩斑斕的鳥停在一根樹杈上,它的尾羽長而艷麗,色澤明亮,拖曳垂下,它昂首挺胸,脖子修長優美,有一種百鳥之王的高傲氣勢,宛如鳳鳥。此時,它眼中紅光閃爍,幾隻鳥雀義無反顧地往高空中飛去,撞到空中的禁制,再落下來,顯然是那隻鳳鳥在控制它們。
而那長衫佇立的人正是葉從容。
司味千看著一地昏死過去的鳥雀,心頭不忍,若真死了倒是一盤好菜。
「不過為了測試禁制,何苦作弄這些鳥兒?」司味千譏諷了一句,轉身離開。
「阿容。」背後忽然傳來幽幽一句。
司味千一震,雙眼驀然圓睜,呆立在當場。
他發現了?怎麼可能?
司味千強鎮心神,假裝沒有聽見,僵硬地邁開步子。
「阿容!」葉從容身影一閃,站在他面前,抓住了他的肩膀。
司味千微微揚頭,用平靜到極點的口吻:「你找誰?」
「阿容,你別跟我裝了!我就感覺出來是你!」葉從容語調微顫。
「你瘋了嗎?」司味千抱准了打死都不承認的信念。
葉從容手一揮,指著樹杈上的鳳鳥:「這隻九色鳳,我從不在人前召喚,只有你知道是我的。如果你不是阿容,剛才就不會說我在測試禁制,應該對九色鳳感到好奇才對!」
「我……」司味千慌張,沒想到自己無意中露出了馬腳,「我看你站在那裡,所以以為那鳥是你的。」
這隻鳳鳥,正是他送給葉從容的……
「你還要騙我?九色鳳能控制天下萬獸,誰不覬覦?」葉從容眼中流露出既痛苦又興奮的神色,「阿容,你居然還活著……我真的很高興,真的……是奪舍的嗎……阿容……」
「你放手!」司味千冷若千年寒冰。
葉從容頓時面露凄苦之色:「你……你很恨我是嗎……」
「可笑!」司味千勃然大怒,身上紅光一振,猛地把葉從容推開,「葉從容,你要不要這麼無恥?用我的嬰胎來救你的人,還來我面前哭喪?既然你認出我來了,你怎麼還有臉來跟我說話!」
葉從容握緊了拳頭,目光痴痴盯著司味千,不願移開,呼吸因為情緒波動而紊亂。
司味千一甩衣袖,正要離去,葉從容再次閃身過來。
「讓開!」司味千怒吼一聲,千江月在手腕上出現,珠光瞬間一亮,一道弧光射了出去。
葉從容放出防護罩一擋,踉蹌後退了幾步:「阿容,我們……」
「我叫司味千!」
葉從容無聲地張了張嘴,最終道:「好,司……司味千……你跟回去好不好,這次我不會讓人發現你,等我解決了……」
「回去幹什麼!回去再讓你做成藥,救你的小心肝嗎!」司味千氣得肺都要炸了,事到如今他怎麼還敢對自己說這種話。
葉從容的臉微微扭曲:「當然不是這樣的……」
「你休想讓我給蘇夜烹制補湯!你休想!」
「你不願意就不要了,這沒什麼大不了的……你先跟我回去好不好?你知不知道我一直以為你真的死了,我的心都……」
「我沒死你是不是很失望啊!」
「不是啊,阿容……」
「閉嘴!我叫司味千!」
葉從容啞然,哽了半天道:「好,我不跟你爭……我知道你經歷了那些事是不可能不恨我,一時半會不可能好好聽我說話的……可你現在跟紀雍在一起是怎麼回事?」
司味千修眉一挑:「怎麼?我跟誰在一起你也要管嗎?」
明知這言語間有誤會,可司味千寧可這誤會加深。
葉從容果然眼神一痛,啞聲道:「他是合歡宗的人啊……」
「這還用你來告訴我?」
葉從容臉色一變:「難道你真的和他……和他……」
「哼!」司味千冷笑一聲,壓低了聲音道,「合歡宗的確是個妙趣無窮的地方。」
看著葉從容驟變驚惶的臉色,司味千有種報復的快感。
葉從容嘴唇顫了顫,極力鎮定道:「沒關係……沒關係,只要你高興,怎麼都好……但是紀雍這個人心狠手辣,為了修鍊是什麼事都做得出來的,當年他為了結丹,採補了上百名築基期修真者,我怕你跟他在一起吃虧,你還是……」
「我連嬰胎都被人挖過,還有什麼經受不起的!」司味千的聲音陡然拔高。
葉從容臉色瞬間慘白,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內心最深處的傷口被挖開,痛到了極致……
「別來招惹我!」司味千一字一句道,邁開腳步。
多說一個字,都是痛!
葉從容望著他離去的背影,張嘴欲喊,最終只是低低地:「阿……容……」
司味千加快了離去的腳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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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廂房,司味千還是心中一團怒火。
那個傢伙還有什麼資格對自己的生活指指點點?
司味千越想越怒,一巴掌把桌子拍成了粉碎。
可這樣還是無法消氣,正想再找點什麼發泄,耳邊忽然傳來一個悠悠的聲音:「喲,這是怎麼了,大半夜的發什麼火?」
這時隔壁紀雍聽到聲響傳音過來,他正在打坐,結嬰心切的他不願浪費一丁點兒時間。
司味千也傳音過去:「不關你的事。」
隔壁沒有了聲響,司味千等了一會,沒有人和他鬥嘴,怒火反而更加膨脹,一股氣憋在胸口,吐不出來,他悶悶地坐下,心浮氣躁。
又過了好一會,司味千還沒有緩過勁,剛想就此睡下,房門敲響,紀雍走了進來。
司味千皺眉:「你怎麼來了?」
「饞你的手藝了。」紀雍說著摸出了兩顆土豆。
司味千傻眼:「大半夜的,你使喚我給你炒菜?」
「什麼大半夜的,天都亮了。」
司味千一看窗外,果然已蒙蒙亮,沒想到這麼一折騰,竟然天都亮了。
「這不是重點,我為什麼要聽你使喚?我是你小廝嗎?」
「你燒的東西我都吃過那麼多回了,你在彆扭什麼?」紀雍理所當然地說著,自顧自地坐了下來。
「我……」司味千突然有種有理說不清的感覺,「你知道我下廚炒一盤菜是什麼價嗎?」
紀雍從儲物袋裡摸出一個專門裝靈石的袋子丟給司味千,司味千打開一看,裡面都是大塊大塊的極品靈石,簡直就是富得流油。
「快點,我等著呢。」紀雍一副大爺的樣子。
司味千把靈石砸了回去,拿起那兩土豆:「哪兒來的?」
「我剛去菜地里摸的。」
司味千的眼又瞪大了:「你去偷土豆?」
「難不成我去求那小禿頭給我兩個?」紀雍更加理所當然了。
合歡宗少主去偷土豆?怎麼想都想像不出來。
司味千捏著這兩顆土豆,忽然明白了什麼。
心中微暖,他要不是看自己心浮氣躁,也不會特意偷兩顆土豆來找自己。沒想到這人舉起輕佻,竟也有這份細心。
平復心境開始做菜,司家的功法自有奧妙,只要沉浸在烹飪之中,心神自然而然就平靜了下來,所以重生之後,他發現會司家以食入道的功法后,他立刻沉迷其中。
什麼過往傷痛,什麼謊言什麼欺騙,統統拋諸腦後,踩在腳底。
他把去皮土豆蒸熟,再拿出點胡蘿蔔和冬筍煮熟,分別剁成碎末,撒入薑末,在鍋中煸炒。
紀雍在旁邊看著,司味千有時候是隔空驅物,有時候是直接用手,他翻炒的動作隨意而優美,火光映在他臉龐上,泛著紅光。不知道司味千用的什麼辦法,雖然人在旁邊炒菜,可沒有半點油煙味,反倒是菜色的香味漸漸飄了出來,令人饞涎欲滴。
現在在眼前的就是一頓秀色大餐,一會還有一盤香噴噴的菜可以享用,紀雍怎麼都覺得賺了。
司味千一邊控著炒鍋,一邊調製調料,香醋、薑末、黃酒按一定比例調好,澆入鍋中再翻炒幾下,裝入盤中。
一盤黃油蟹粉擺在了紀雍面前。
色澤金黃的蟹粉,細小的紅色胡蘿蔔點綴其中,香味撲鼻。酸香的氣息本就容易刺激味蕾,紀雍咽了咽口水,他盛了一勺送入口中,味如蟹肉蟹黃,油而不膩,微酸可口。
他幾勺就把蟹粉吃了個大半,等司味千把東西收進空間,盤子已見底了。
「你不給我留點?」司味千惱道。
紀雍把盤子刮乾淨,還是理所當然:「我找你燒菜的,又不是找你分東西吃的。」
「吃那麼快,你是直接把肚子剖開倒進去的嗎?」
紀雍優雅地拿出帕子擦了擦嘴:「伶牙俐齒地不學好!」
紀雍有點鬱悶,其實本來也沒想吃東西,可這菜酸溜溜地開胃,吃完之後反倒特別想再吃點別的什麼,難受得要命。
那句話怎麼說的?對了,就是欲求不滿的感覺!
司味千一看他表情就知道他在想什麼,暗自好笑。
「吃完了快走吧。」司味千下了逐客令,與佛心聊了大半夜,這會倒有些累。
紀雍看出了他臉上的倦意,眼眸波光瀲灧:「吃了你做的菜,好歹我也得感謝你。」
司味千知道他又在動歪腦子,順著他的話道:「怎麼謝?」
「肉償怎麼樣?」紀雍笑得意味深長。
見紀雍一步一步靠近,眼中眸光閃耀,司味千慌了慌,不知他是說笑還是來真的:「行了,你快走吧,我要休息一會。」
「我有一種更好的方法讓你休息。」紀雍走到他面前,一隻手按住了他的肩膀。
司味千不由自主地一顫。
紀雍笑容更深,繞到他身後,另一隻手搭上他另一側肩膀,恰到好處地揉捏了一下。
一瞬間,那舒爽勁傳遍全身,司味千忍不住輕吟了一聲。
可剛到喉嚨口,就硬生生止住,這聲音太過曖昧蝕骨。
紀雍低聲一笑:「舒服嗎?」
司味千臉頰微紅,但還是嗯了一聲。
合歡宗自然少不了這種骨肉*的活,其實是一種疏通筋脈,導氣活血的手法,每次行房過後,按摩揉捏一番,有助修行。
這是合歡宗每一個爐鼎都需要學的,紀雍向來被服侍慣了,伺候別人,倒是破天荒頭一回。
每一下按捏,都落在穴位上,輕重有度。
司味千舒服至極,飄飄欲仙。
「歡好之後,會更加舒服,想要試一試嗎?」紀雍在他耳邊喃語。
司味千猛地一驚,身體僵硬。
紀雍樂得不行,按住他肩膀,不讓他動彈:「逗你呢,放鬆。」
他的聲音帶著魅惑,司味千聽了竟真的安下了心,迷迷糊糊有了睡意。
「還難過嗎?」那華麗迷魅的聲音近在咫尺。
司味千心中一片寧靜,搖了搖頭。
耳邊又是那低沉的笑聲,司味千沉沉睡去。
一覺睡醒,天已大亮。
司味千發現自己已躺在床上,被子蓋得嚴嚴實實,長袍搭在架上。
回憶昨夜,竟有些記不清了,只記得被人抱在懷裡,既舒服又暖和。
他靠坐在床上,愣愣地出了會神,才穿衣洗漱。